靜靜的囈語
旅美三十五年，如今閑雲野鶴安度晚年，偶得文思泉源，盼借此博客平台抒發，自娛自樂，也求高手斧正。
哈舅不是姓哈的舅舅，它是青島人的最常用語，青島人骨子裏的文化底蘊。青島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可見到憨態可鞠的哈舅卡通畫，全城更是處處可聞“哈舅”之聲，哈舅受到青島人的最熱烈追捧！但他不是什麽人的舅舅，它是靑島話“喝酒”！青普（青島人講普通話）很難懂，但一聽“哈舅”，那就是邀你喝啤酒就海鮮啦！
青島啤酒馳名中外，1903年，由來自德國的商人們聯合投資40萬德國馬克在青島成立了日耳曼啤酒公司青島股份公司，采用德國的釀造技術以及原料，使用青島嶗山礦泉水釀造，生產德國風味的啤酒。1949年後更名為“國營青島啤酒廠”，青島啤酒從1972年進入美國市場，不久就成為在美國市場上最暢銷的中國啤酒，三次在美國華盛頓國際評酒會榮獲冠軍。青島啤酒銷往全世界70多個國家，占據著中國啤酒出口量的50％以上。青島啤酒味道清爽、香氣濃鬱、口感舒適，深受國內外廣大酒友青睞。1906年，慕尼黑博覽會上展出，獲得金牌獎。1981年後1985年兩次在美國華盛頓舉行的國際評酒會上獲得冠軍；1987年在美國密西西比州傑克遜市舉行的國際啤酒評比中名列榜首，1991年9月，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的蒙頓國際評比大賽上獲金質獎。青島國際啤酒節是亞洲最大的啤酒節，與捷克啤酒節、德國慕尼黑啤酒節、日本劄幌啤酒節一同並列為全球四大啤酒節。咱費了不少筆墨來追溯青島啤酒的輝煌曆史，是為了詮釋青島人深入骨髓的“哈舅” 喝青島啤酒的情結。
我和先生於4月29日乘高鐵從福州到青島。行程一千五百多公裏，雖說高鐵時速三百公裏上下，但由於停靠站點眾多，九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高鐵一等座票價一千二百多，比飛機票還貴。決定坐高鐵始於高鐵座位寬敞舒適可沿途看風景，所費時間比較下來，雖然飛機二個半小時可到達，但福州市無機場，要去近六十公裏外的長樂國際機場乘機，而青島機場離住處也差不多遠，前後往返時間加待機要加上六七小時，省不了多少功夫。我們家位於黃島金沙灘，與鳳凰之聲歌劇院及國際啤酒城對望，入夜燈火燦燦，五彩繽紛，霓虹燈變幻閃爍，尤其是歌劇院的造型如一隻展翅高飛的彩鳳，美得無可言狀。到家已近晚上上九點，倆人鳥瞰陽台前的醉人燈海，隨手拍下美侖美奐的夜景各發朋友圈：美麗的青島我們回來了！不多時即有幾撥朋友點讚並約“哈舅”給我們接風。在青島的三天時間，赴宴四次，豪爽好客的青島朋友們輪番帶我們去本地最負盛名的幾個歺館“哈舅”吃海鮮，青島啤酒聞名天下，而青島的海岸線七百多公裏，海產品豐富名聞遐尓。
我們的朋友有各階層人士，先生的朋友們多是當年任教學院裏的美術教師們，我的朋友們閨蜜們多是小區裏的物業管理人員、超市營業員、保安、保潔、電工和小店老板娘等。但不論哪個階層人士，一見麵都是親熱地以“哥””姐”“叔叔””阿姨”相稱，山東不愧是孔孟之鄉聖人故裏，老百姓大都l淳厚樸實熱情，尤其是有禮貌嘴又甜，一見麵就握手拍肩，並無西式的摟抱，但個個一定都是親熱地把你誇成一朵花“姐，您氣色真好，比三年前更年輕啦，今天真漂亮喲！” 哥，您真精神，咋還更青春咧？家裏都好吧？” ……明知是客套話，卻哄得遠客心花怒放，賓至如歸。赴宴互讓入座後，主人就拉著先生去點菜，就是去樓下店裏的養魚缸裏現撈蝦兵蟹將遊水魚兒, 這些海鮮大都是當天從漁船上直接送來的。各類青島特產海鮮令人垂涎欲滴，青島依山傍水，人傑地靈，海岸線綿延不斷，有許多良港，海水清澈，非常適合海裏魚蝦生長。朋友們輪著點的青島最熱門的幾道海鮮是炒蛤蜊（發音不念蛤蜊（geli）青島話念嘎啦）、蒸扇貝、紅燒大蝦、鮁魚、左口魚、海螺、海參、大蝦、蝦虎、蛤蜊麵疙瘩湯及各種海帶海藻、小雞燉蘑菇、海蠣炒蛋、海鮮一鍋燉……我從小生長在福建沿海城市，又在美國波士頓海港城市生活三十多年，對海鮮並不陌生，可是在青島吃的這些因為是海裏野捕即食，特別鮮美，做法口味稍鹹辣但很可口。也可能是朋友們的熱情似火讓海鮮大餐更為可口更為記憶深刻吧！喝啤酒配海鮮，尤其是那道紮啤（生啤酒）配蛤蜊是青島人百吃不厭的，夏天的燒烤攤上，下工的勞動人民，叫上一桶紮啤，圍著大盤的炒蛤蜊，大聲猜拳笑鬧，是他們的最大享受。我們與先生的朋友們相聚在在口碑好又實惠的菜館裏，當然會文雅些，不叫嚷猜拳，但是十幾罐啤酒就著蛤蜊開席是少不了的！“哈舅！哈舅！”一邊互相勸酒碰杯，一邊聊著分別三年的苦與樂。交談中得知先後見過的近二十個朋友全陽過了，全陽康了，全無後遺症啦！全對嚴封控、驟放開頗有微詞，全是樂觀向前看！原諒我隻能含蓄地簡述，實際上中國的老百姓大都很善良，不願回憶與譴責不堪的三年。他們還是喜歡報喜不報憂，有兩個老師新近喜得千金小棉襖，一個老師生的是頭胎，喜上眉梢直說：“我終於當爹了！” 另一位美術部長生了二胎女兒，直誇才十天大的小寶貝：“長得很白很漂亮！”，還有一位二胎又生了男娃，三人都喜滋滋地在交流育兒經驗，饞得另一位還沒定下正牌女友的年青教師直說：“好羨慕你們這些當爹的！” 其他人都打趣他得抓緊了。我還問了美術部長：“你們二胎還是女兒，爸媽有沒有催生三胎男孫呢？”?他馬上講：“我可不生了！這年月誰還在乎是男孩女孩，養孩子太貴了！” 接著又細數月嫂保姆、嬰兒用品有多費錢，正說著，又有兩位報喜說都評上職稱了，講師或副高職稱，還有二位都剛換了大房子，這些青年教師都是我先生之前當藝術部主任時的小同事，異口同聲直說感謝他的照顧和培養，都很願意和他講真心話，他們還說這幾年又上網課又擴招，教學工作任務重了，但工資也都漲了不少，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幾個教師們都異口同聲的講：咱們不問政治，過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了。我心想這些青年教師還算不錯的，生活和工作都紅紅火火的，不象當下這一屆一部分年輕人大鬧躺平，不結婚不生娃不買房，隻管個人享受，世事滄桑，年青人自然有他們的選擇，看不懂了！
我的青島閨蜜在市中心大超巿上班，五一節前後天天加班到晚十點，她先生老齊是小區保安主管，也因節日加班加點，好容易才雙雙調班跟我們見麵，當然也是去“哈舅”，選的是小區新開張的海鮮大排檔“大鍋強”，據說還上過中央電視台的美食節目，號稱青島海鮮新貴。當天上午打電話都訂不到包間，退其次要了火車座。席間賓客情緒高漲，啤酒開了一罐又一罐，幸而度數低喝了不醉，我和先生不善飲，隻是埋頭苦幹海鮮特色小吃，氨基酸滿滿味道鮮極的貝類是我的最愛，扇貝和蛤蜊吃了一盤又一盤，先生則喜歡海蠣與蟶子，當地人點菜就是不一樣，實惠又地道。山東人的豪爽大氣在他們身上尤其淋漓盡致，他們自己不大吃，卻不停地向我們勸酒勸食，介紹美食的做法。老齊很健談也很有水平，他原是外地的局級幹部，我閨蜜也是幹部，雙雙提早退休來青島與女兒一家團聚，倆人才五十出頭閑不住，就在小區裏當起保安與營業員。老齊很快升任主管，閨蜜也跳槽去了大超市，她比劃著手指頭喜滋滋地告訴我，工資漲了一倍多有六千多了，加上退休金，有上萬了，老齊沒提工資的事，但我猜隻多不少吧！看著閨蜜化妝精致穿著高檔，比我這隨意的美國阿鄉高大上多了，老齊穿著筆挺的保安服，倆口子對生活都很心滿意足。又叫了海螺，蒸左口魚和炒蝦虎後，我們的肚子再也裝不下了，老齊也微醉了，說了一些業餘政治家的話題：中美關係、疫情政策，改開利弊，淄博燒烤，青島文旅局蒙羞雲雲……我們很少接話討論，隻是再三感謝他三年來對我們的房車的照拂，他通過自己的關係把房車免費停在希尓頓酒店停車場三年。真好，在青島有閨蜜，有交心的朋友！
有位喊我們“阿姨，叔叔”的九零後年青人是我們小區的電工小龍，我們2017年剛搬入這精裝修二居室時，房子已經閑置近十年無人入住，不免常讓他過來調整室內的電路、安裝電器、激活煤氣灶之類，他是有求必應，特別勤快和氣。漸漸地我們成了朋友，他的父親是隔海相望一個島上的村主任，還請我們上島玩過。島上人家孩子早婚，小龍當時不到30歲，兒子已經8歲了，非常聰明可愛，妻子比他大兩歲，漂亮又賢惠，我們常和他們一家互動，似乎彌補了一些女兒孫兒不在身邊的遺憾。2020年初因疫情倉皇回美國時，我們把房子和車子鑰匙都交給他，三年來每隔十幾二十天他就到房子裏澆花拂塵，把汽車開出去兜兜風，雖然不久後他跳槽去了美術博物館當電工，仍舊堅持不懈照顧我們的房子車子，臨回青島前讓他幫雇個保潔清洗，他卻講：“阿姨，我已經幫你們給房子通風了，地板也拖了，幹淨著呢！” 回家那天晚上已經九點多了，發現沒水沒煤氣了，打電話給小龍，他講“阿姨，我把它們關了，我馬上過來！” 好感動啊！他一來手到病除，房子裏一切功能恢複正常，屋裏纖塵不染，離開三年，種的天竺葵居然還鬱鬱蔥蔥的，他主動免費地給我們當了三年的PM物業管理，卻說：“阿姨叔叔，這是舉手之勞，別放在心上！” 當然我們也給他家每人都帶了小禮物，就象是久別的親人。次日一早，小龍又把替我們存放在希尓頓酒店地下車庫的小車開來，還幫助我們激話了房車，又找到熱識的車行，把二部車都給弄得滿血複活了。小龍長得人高馬大，卻很質樸如大孩子般，幫了我們很多忙卻推辭了我們的宴請，我們約好，下個月回來青島住一陣，一定與他們一家去“哈舅”！
最使我們感動的是先生7年前任教過的學院裏的一個女淸潔工小薛，當時她負責專家樓的衛生。我當時養病也住那兒，她除了每日清掃整理我們的住所外，非常關心照顧我們，送了多次小海鮮，是從她表哥漁船上直接拿來的，後來又請我們去她家吃飯，還帶我們去她親戚住的海島上玩過，非常熱情豪放的青島大嫚。她有二個女兒都聰明可愛，先生搞網絡維護。我們在中美的朋友多是醫務和美術界的，但很樂於結識勞動階層的朋友。我在青島生活三年多，她也成了我的忘年交和閨蜜，是我們在青島最常交往的朋友。我們回美國三年多，她經常在微信上關注我們問寒問暖，二家互動密切。她父母早亡，很早參加工作，當清潔工不卑不亢，也努力上進改變命運，前二年在本校競崗成功，改任行政部門助理，以工代幹當食堂管理員，大女兒考上大學計算機專業，小女兒上重點小學，妥妥的美滿幸福一家人！這次在朋友圈見到我們回青島的消息，她第一個打電話給我們接風。選了她家附近的一個“最好最實惠”的海鮮菜館。那天正是“五一節”，青島休漁期中午12點開始，她表哥起早打最後一船魚，她一直打電話讓送大蝦虎、扇貝和海螺來歺廳。她為人極為實誠豪氣，可能她家庭經濟不是最好的，但她點的菜卻都是最貴最好吃的，除了“哈舅”配貝類，還點了滿滿的一大桌招牌菜，我們一直叫停也止不住，最後還端出了一隻尺把長的鮁魚，表哥的海鮮也送到了，又讓歺館蒸上了，還非要我們“吃不了帶著走”，青島人就是這樣熱情似火，讓人賓至如歸，永生難忘！她的先生還在上班，開席趁午休後匆匆趕來，他當班不能喝酒，但對我們頻頻勸酒催食，誠摯又豪邁，但沒過多久接到公司電話又上班去了。和小薛拉家常，也是對去年底突然放開管控後全家染疫的遭遇心有餘悸，：“不過現在都好了，老話講大疫不過三”！小薛，希望這是真的，中國和世界都經受不起第二波的病毒來襲了，但願我們大家都好好的，永遠！分手前又問小薛，這五一假期帶孩子去景點玩嗎？回答也實誠而感人：“玩啥呢？外地遊客人山人海的，我們都呆家裏，讓遊客們玩吧”！最後說隻是昨天領著小女兒去附近的金沙灘玩沙子了。
一句話提醒了我們，這兩天光顧著與親朋好友們聚會“哈舅”，除了開車瀏覽市區風景，還沒怎麽去景區玩過呢！這裏插幾句，這青島西海岸新區的市容捯飭得可真是無比美好，不用說摩天大樓林立，湛藍色的玻璃大樓群與藍天白雲碧水青山相得益章，我特別鍾愛漓江路、濱海大道、嘉陵江路上的馬路牙子，遍植五彩斑斕的時令花卉，宛如彩帶包繞著寬闊潔淨的道路，馬路牙子與兩側街道之間的綠化帶又象望不到盡頭的長形公園，綠樹成蔭、鮮花盛開，奇石點輟，恍惚間似乎來到了紐約中央公園。咱們連日大歺饕餮撐得肚兒圓，似乎腰間又起了小輪胎，趕緊去徒步觀景加減肥吧！我們的住所離號稱“亞洲第一灘”的金沙灘隻有三四百米，印象中幾公裏長的金沙灘不負盛名，沙子細膩幹爽，色澤金黃，與水天一色湛藍的天空和海氷相映生輝，是我幾年來最心心念念的青島美景。金沙灘上的“鳳凰之聲歌劇院”造型美觀大氣，比悉尼歌劇院大幾倍，狀如一隻展翅飛翔的鳳凰，名聞海內外，與我們所住的高層公寓樓正麵相望，是2017年我們搬家入住後聽著工地的嘈雜聲，看著它從奠基到建成的，我們曾經入內看過幾場鋼琴演奏會和歌劇表演，美侖美奐的高大上建築和高雅的藝術享受，真是人生的美好時光。五一節下午我們迫不及待地想去故地重遊，走近前去卻不禁倒吸一口氣！哎唷哇！沙灘上人山人海，無數帳篷散落、雜物亂扔、尤其是沙灘雖然還是金黃色的，但沙子變得濕膩一團團的，尤其使我憤怒的是，沙灘上到處有小地攤賣小桶小鏟子，無數的熊孩子們把整個沙灘挖得麵目全非，像戰壕如河道，坑坑窪窪的，有的還深挖幾尺讓海水灌入，我的媽呀！可惜可憐了我心目中的最美沙灘遭此淩辱！淺處海裏已經是下餃子樣布滿密密麻麻的弄潮兒，整個金沙灘和大海都變得如此擁擠和庸俗！再看曾經如聖殿般高端的歌劇院，底層全部成了雜亂的小吃店小賣部！而歌劇院前廣袤的鋪著花崗岩方塊的廣場，也早已被分隔成了各種遊樂場設施，有空中飛車，碰碰車、射擊、抓娃娃什麽的叫不出名的遊戲，甚至還搭了高台和巨大電視屏幕，在開電子搖滾樂演唱會，其間當然還夾雜著許多小吃店燒烤車，名氣已如日中天的淄博燒烤攤前也赫然排著長隊！罷了吧！有如幻夢的破滅，我在這“異常繁榮火爆”的節日氛圍中暈頭轉向，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悽惶：這是萬民同樂、報複性旅遊和消費嗎？今天見識了什麽是人滿為患！帶著不合時宜的感慨與失落，我們逃離了不複美麗優雅的金沙灘景區！心有不甘，又步行去了近處的“南營碼頭”，這是我們疫情前在青島生活時常去的地方，這處沙灘小多了，有條長海堤，還有許多小漁船，風景優美，尤其是海上夕陽西下，映襯著遠處的高樓大廈，漁舟唱晚的美景定格於腦海中揮之不去。幸而這兒遊客不算多，還有人在長堤上釣魚，沙灘上散落著擱淺待修的小漁船，海港裏還有許多歸航的漁船和漁民，總算還是印象中的靜謐美好景觀，心情舒爽多了！拍攝下夕陽、沙灘、小漁船、垂釣者、拍岸的海浪和伸入大海的長堤，對了，還有奇形怪狀的礁石群……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一看微信走步：一萬五千多步數，哈，不負此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