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囈語
旅美三十五年，如今閑雲野鶴安度晚年，偶得文思泉源，盼借此博客平台抒發，自娛自樂，也求高手斧正。
我家的貓兒
剛剛和先生象往常一樣晚飯後繞著住房街道散步，正天南地北地聊天說笑，突然腳邊嗖的一下就跑過一隻貓兒，望著它矯健而優雅的身姿，我倆同時想起了多年前那隻養了14年的愛貓。
記得那年女兒才八九歲，嚷嚷著要養寵物，先生上班時也與同事聊天談及。不久後有天傍晚門鈴響了，是先生的同事琳達帶著個小紙盒來了，一打開是一隻黑背白肚的小貓崽！毛絨絨的身子，圓圓的小腦袋上二隻眼睛裏碧藍的瞳孔靈動閃現，白色的鼻子，有個粉紅色的色塊在鼻孔周圍，從鼻子以下脖子、全腹及四肢雪白，長得太漂亮太可愛了！琳達講她家的母貓下了三隻小貓咪，聽說我們女兒喜歡小動物，她就把貓咪們fixed（閹割）和訓練後，送最小的這隻過來給我們。原來這二周大的小貓已被絕育成小太監了，這樣貓性更溫柔長大不惹事。
琳達走後，全家圍著這小家夥又摸又抱愛不釋手，我趕緊弄個柔軟的布貓窩，又買了貓糧、貓食盆、貓罐頭、貓廁所全套貓用家什。所幸它在琳達家已經送去上過小貓幼兒園了，已被訓練如何在貓砂盆裏上廁所了，省事許多。首先得給它起個名字，女兒說它長得黑白雙色，國寶熊貓也是黑白色，就叫它panda吧！哎挺不錯也響亮！小panda十分靈敏乖巧，不大喜歡被我們捉著玩弄，雖然它還沒有拖鞋的一半長，但最喜歡鑽在拖鞋裏，用四隻腳撥拉拖鞋，再就是最愛逐層跳上沙發桌椅，在邊緣行走，神氣十足。它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們三人白天上班上學，一回家叫它，馬上來到身邊繞著腳轉圈歡迎我們。後來發現它懂得聽汽車停在車道的聲音，知道我們回家了，一開門不用喚它，就見到它蹲在門內等我們。
panda是個小紳士，我們吃飯時，它會靜靜地歪著頭坐在飯桌一角看我們吃，但隻要一見到有人放下碗筷，它就麻溜的鑽到桌下，繞著主人的腳撒歡，還會一邊跑一邊引著人到貓盆去，看它的饞樣，又想吃人類的美味！可能它一直吃貓幹糧也乏味，偶爾給點魚肉屑開開葷，它吃完會用前爪又洗臉又舔嘴的搞起個人衛生，把自己捯飭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好令人憐愛。
美國的寵物貓世世代代吃幹糧和罐頭，早就不會抓老鼠吃了。有一次見到panda居然從外麵院子裏抓了隻非常小的老鼠來玩，一會兒把小老鼠拋上高處，等它落地就撲上去撥拉，一會兒又玩欲擒故縱，讓小老鼠逃跑幾步，它再撲上去按住，把小老鼠輕輕地含在嘴裏，我們一家圍著觀戰貓戲老鼠，見到小老鼠嚇得瑟瑟發抖，小心髒在胸口狂跳都看得淸淸楚楚，panda 把小老鼠當玩具，就是不重咬它，兵不血刃地玩得小老鼠最終心跳停止了，很殘忍吧！但panda 不知罪，見小老鼠死了，它睜著美麗無辜的眼睛到別處玩了，還得我們打掃戰場。我們屋裏沒有老鼠，它出去玩時有時順便帶小鳥小鼠回來，還有一次見到panda帶別家的髒兮兮的小貓們來分享貓食，終於忍無可忍，我們堵死了它的出入房子的小洞。從此panda成了真正的家貓，常常見到它若有所思地坐在窗前，看著街上的風景，小可憐的！很對不起了，小貓咪已經被剝奪了交女朋友傳宗接代的本能，現在又被迫長年宅家，不過我們會愛你，用貓道主義善待你一生！
小鵬達（panda 的中文譯名）越長越可愛，儼然成為家庭裏的重要成員，帶給全家無數歡笑，它也得到所有親朋好友的寵愛，在各種聚會耙蹄（party）上出鏡率最高！！不到一年已經長成大貓了！身上的毛發如絲綢一般光滑柔軟，黑色的背部色澤象烏金般黑亮，白色的腹部與腿腳又雪白無暇，如果貓界有選美，咱鵬達是妥妥的校草級別的帥哥兒！那天一對廣東藉朋友新移民來訪，貓兒有點人來瘋，湊近他倆賣萌，女的說“你家的貓兒毛那麽黑亮，焗油啦？”，男的講“很漂亮的貓貓，可惜是普通貓耶！” 哈哈，你們說的又對又不對！不對的是咱家人的頭發都沒焗過油，怎會折磨貓？它是自然美！對的是咱是普通人講普通話養的也是普通貓！可是鵬達是一隻平常又非常的貓兒，雖然沒有什麽特異功能，它的日常樁樁貓事點點滴滴又的確又可圈可點，讓我細細道來…..
貓兒怕水眾所周知，但咱家鵬達卻很享受洗澡，從小每隔幾天，我就把它放在專用小澡盆裏，倒上溫水打上香波，然後更驚悚的是把它放在水流緩慢的水籠頭下衝洗，隻要水不碰到它的眼睛鼻子，它就不掙紮也不叫喚，眯著美麗的眼睛，非常享受水流過身體以及潺潺流水聲，怪吧？然而更精采的來了，先把渾身濕漉漉的落湯醜貓卷在大浴巾裏擦幹，再用電吹風低檔把它吹幹，鵬達秒變回毛發膨鬆香噴噴的美貓啦！整個過程，它都一聲不吭非常配合，看過去十分享受這洗浴服務哩！咱為什麽要洗貓，原因是鵬達最愛跳上女兒的床鋪，而女兒一回家就抱著它，看書做作業看電視睡覺，形影不離的。咱是醫務人員最怕細菌感染，所以試著給貓洗澡，沒想到它如此善解人意！鵬達還有一招最得女兒歡心，每晚準九點，它會跑去女兒房間跳上床，剛好臥在女兒睡覺時腳的位置，預暖床鋪，無師自通。它還會起鬧鍾的作用，早上女兒若睡懶覺，它會用鼻子嗅嗅女兒，用小爪爪輕輕拂她的頭發，再不然就擠在女兒頭旁或幹脆躺在她胸前，直到女兒醒了，你看它多通人性呀！
鵬達還會跟我們玩打乒乓球。我們三人常在家裏運動房打乒乓球，鵬達通常蹲在一邊目不轉睛的觀戰，冷不防會一躍跳上乒乓球桌，把身子壓在網中間，任我們的球在它身子上方穿梭飛來飛去，頭象撥郎鼓似的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兒，它突然跳起來參戰，迅速撲住一個球上用腳踩住，見到重新發球後，它又轉身撲向另一邊，就這樣，打球的我們笑得前仰後合，鵬達卻累得氣喘籲籲，真的連貓兒也會累得躺平喲！鵬達的貿然參戰捉球雖然可愛至極，卻攪得我們笑痛肚皮打不成球。終於我支了個招，抱著它反複示範要呆在地上，球落地後就去“catch”捉住球讓我們去撿，它極聰明，以此就成了撿球員，隻要乒乓球一落地，我們一喊“Catch”它就飛奔而去用前爪死死壓住，省了我們許多找球功夫，鵬達真是個運動健將加盡職的好玩伴！
不知為啥，鵬達最怕坐汽車，每年帶它去看獸醫做體檢，在汽車上不管是放在貓籠裏還是抱著它，鵬達一路上除了悲切切哀嗚，還會張大嘴巴象狗兒一樣喘氣。我們都說鵬達嚇得變成“狗貓”了。有一年七月四日獨立節晚上十點夜空中升騰起美麗的煙花，我們光看電視不過癮了，全家帶上正蜷在女兒膝上的鵬達，開車上市裏去看焰火了。沒想到鵬達不但怕坐車更怕焰火，慫得又喵喵又喘氣，這不成器的“狗貓”害得我們隻好打道回府繼續看電視……
鵬達非常聰明有時間觀念，早上它精確地知道我們要離家了，就會提早一會兒蹲在門口送別我們，傍晚我們到家開門，它一定站在門口迎接我們。小貓兒還很有愛心懂得感恩並且愛憎分明。像所有貓兒一樣，它表示愛悅的動作就是見到投緣和喜歡的人，就會一咕嚕躺在人家的腳邊，仰麵朝天左右翻滾，四腳朝天，這不稀奇，但奇的是鵬達可以一動不動躺平在你腳邊許久許久，直到你抱它起來，許多來訪客人都得此禮遇，所以咱家的鵬達美名遠揚，多年前交往的朋友隻要見過它，都對它愛不自禁念念不忘呢！日前與當年在波士頓留學的鋼琴家朋友聊起往事，她已回北京中央音樂學院任教多年，但仍記得鵬達的機智靈活，她在微信中寫道“Panda, 當然記得! 好聰明的。有一段時間我好像是幫你看家，晚上去時在地下室跑步機上跑會步，它就蹲在那兒等我給他吃那個魚罐頭。有的時候可能比較餓了，我沒跑完它就過來用爪子扒拉我，讓我去開罐頭。有一次，可能是那個罐頭沒了吧，我跑完步往樓上走，哎喲，它就衝過來，一直在抱著我的腿，不讓我走！” 你看看它還懂得文明乞食！但若是你認為這小太監脾氣總是溫順就錯了，它大概對我這鏟屎官和飼養員媽媽心存感激，從來不會拂我之意，向來都是乖巧可愛聽話的。而對隻逗它玩的爸爸就時而會呲牙咧嘴佯作發怒，一次它被爸爸做的玩具環不慎套住了頭甩不出來，鵬達一反靜默溫柔的常態，又抓又嚎，女兒心疼得眼淚汪汪求爸爸把它解救出來，後來它一鑽出來，就去討好爸爸和姐姐，先蜷在地上賣萌，又使出它的殺手鐧，表演絕技-轉圈兒追著自己的尾巴，越來越快，炫人眼目，直到我們看得頭暈眼花，它也氣喘籲籲！但要是你以為它永遠都溫順就錯了，都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更遑論鵬達隻是隻寵物貓！我也收到過投訴：Panda偷吃我煮的菜，有一次我把燒好的菜放在桌上，它乘我不注意，一躍而上大快朵頤。它還常常抓緊我的腳討吃的，可能那時它已經有糖尿病了好貪吃！怎麽也吃不夠！啊唷，它抓我的腳可痛了，有一次還抓破了皮.....！此事緣起有次我們全家一起回國幾周，剛好朋友翻修豪宅搬進我家兼帶看顧鵬達，沒想到它居然欺生，冒出劣跡，也可能它思主心切以至性情變異吧？但是我們都原諒它了，不是說「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兒嗎」？有缺點會搗蛋的貓才是更真性情的貓嘛！還有個人是鵬達最不待見的，那就是每年都給它打預防針的獸醫，每次打針前，鵬達就瞅空咬住獸醫戴著手套的手，它在溫順之餘也會偶尓露崢嶸唷！
可愛的貓咪陪伴我們一家走過了快樂幸福的14年時光。但寵物的生命有限，終有先走的一天。14歲的鵬達已經相當於人類的98歲！它開始不愛活動而極其貪吃，每天要吃二三個魚罐頭加小半碗貓餅幹，帶它去看了獸醫說是得了糖尿病，它開始跛足，無法跳躍，也開始視力下降及各種功能紊亂。終於分別的日子到了，已經大學畢業在紐約工作的女兒特意請假回到波士頓，鵬達在我們一家的撫愛陪伴下壽終正寢，閉上了仍舊美得令人心疼的雙眼，一滴眼淚緩緩流下，它一定對快樂幸福的貓生戀戀不舍，多麽通人性聰明可愛的鵬達，永別了！我們一家人都止不住淚流滿麵，我們永遠懷念和感謝這帶給全家許多歡樂時光的貓咪panda 鵬達 ！
前幾天是感恩節，全網都在感恩生命生活和所有的遇見。是的，於我還包括感恩寵物。鵬達走後我們再沒養過貓兒，害怕離別的悲傷會再次重擊。我們沒有忘記鵬達，紀念它的方式是以它的名字來設定各種密碼的一部分，天天打字panda，活靈活現的鵬達就一直活在我們家裏！
2022年11月未寫於洛杉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