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矽穀熬夜寫代碼,我爸在群裏發唐詩和中藥方
矽穀的淩晨三點,我的電腦屏幕還在發光,眼睛酸得像泡了辣椒水。
那天是周二,我剛改完一堆代碼,頭發油得能煎雞蛋,盯著Slack上新冒出來的bug通知發呆。就在這時候,微信家庭群“叮”地響了。
是我爸發來的消息。一條鏈接:《男人三十,如何養肝護發》。緊接著,他又甩了一句詩:“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我盯著手機,嘴角抽了抽,沒回。像所有漂在海外的華人子女一樣,我忙著“有出息”,忙著開會、修bug、趕deadline,哪有空理會這些“沒頭沒尾”的消息?
我爸完全搞不懂我在幹啥。
我說:“我們公司做多模態AI,剛拿了B輪融資。”他說:“那你吃得上飯不?”
我說:“我在山景城,base在這兒。”他說:“那兒有中藥鋪嗎?我給你寄點霍香正氣?”
我爸62歲,小學文化,手機打字靠“蒙”。他不會用電腦,微信拚音全憑多年練就的“瞎猜大法”。可從我上大學起,他就雷打不動地在家庭群裏發中藥文章,十幾年了,沒停過。
我沒跟他說過,我有點脫發,壓力大到晚上靠安眠藥才能睡著,平時靠能量飲料續命。
但他好像都知道。畢竟,他是我爸。
有次回國過年,淩晨四點,我迷迷糊糊醒來,看見我爸坐在客廳,戴著老花鏡,皺著眉頭看手機。
我問:“爸,你咋不睡?”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說:“你不也不睡嗎?我看看這些文章,哪天興許能幫上你。”
我愣住了,喉嚨有點堵,說不出話。
後來我才發現,他把小時候我發燒時背過的唐詩,全都抄在一個破筆記本裏,夾在那些中藥方子中間。本子第一頁歪歪扭扭寫著:“給我兒子的方子,他在外國。”
我朋友說我太矯情,說都三十好幾了,還被爸媽牽著鼻子走。
可我覺著,不是我在被牽著,是他從沒放手。
我跑得越遠,住到矽穀、寫代碼、開英文會,他越使勁兒想跟上我,哪怕方式土得掉渣——發中藥鏈接、抄唐詩、寄霍香正氣。
我們公司最近在搞健康監測的手環,我問他要不要試試。
他說:“我不用。你好好的,我才好。”
我沒回他。但那天晚上,我開了《靜夜思》的BGM寫代碼,腦子特別清,bug改得飛快。
我突然覺得,我爸就像我代碼裏跑著的後台程序。他不吭聲,可每次我快撐不住的時候,他總在那兒,默默運行,提醒我:累了就回家,傷了就休息。
前幾天,他又在群裏發消息。一句詩:“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後麵跟了個快遞截圖:霍香正氣+菊花茶,地址寫著:矽穀,Mountain View。
爸,東西我收到了。
我會試著早點睡、好好吃飯、好好活著。——也會好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