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叫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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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的婚禮---第十六章 新婚之夜

(2023-01-20 09:20:52) 下一個

      魯茜茜的新婚之夜成了名副其實的單身漢婚前最後的狂歡之夜。晚上八點鍾,畢致忠兄弟倆、魯茜茜和她的三個老同學,先是去一家匹薩店吃了晚餐。剛出爐的匹薩著實香脆可口,連劉曉君這個不喜歡麵食的都連連讚歎,聲稱徹底改變了她對匹薩是一種乏味快餐的偏見。飯後在莊勵的提議下,六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玩。剛進去時人稀稀拉拉,魯茜茜懷疑是不是馬上要關門了。莊勵嗤之以鼻,“熱鬧還沒開始哪!您等到十一二點試試!”果然人越來越多。幾杯啤酒一喝,一幫人又跳又唱,仿佛又回到大學時代的舞會,不知今夕何夕!

      畢致忠一直努力保持著清醒。母親本來不要致信跟來,他強烈堅持才說服母親。一方麵是為了他的一點私心,給自己做個伴兒;另一方麵,他也有點逆反,覺得致信都這麽大了,母親還把他當成小孩。作為大哥,他應當扮演一回父親的角色,中和一下母親的過度保護,放開手,讓致信活得像個自立的年輕人。但到了酒吧,畢致忠看著致信一杯杯豪飲,又和莊勵活蹦亂跳地共舞,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如果致信喝得大醉回家,自己脫不了幹係;如果留他在酒店,母親又會批評這個新婚之夜不成體統。畢致忠後悔答應來酒吧玩。當時吃完飯直接回旅館就好了!但莊勵那麽無限希望地看著他,那麽無限誠懇地近乎央求:“我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下次見麵不知道何年,今晚就多玩一會兒吧?一起去酒吧玩玩吧,好不好?Please——”尤其她拖長聲調地說please,讓畢致忠覺得簡直是個小女孩向父親撒嬌,怎麽也無法拒絕。

      既然來了,酒也喝了,畢致忠就打算早點回去,一切尚在掌控中。沒想到大家一致反對。畢致忠孤立無援,隻得隨眾。魯茜茜的朋友他管不了,但致信總得有所節製!他不時提醒致信少喝點兒酒,終於致信厭煩地叫回來:“大哥,你活得輕鬆一點兒好不好?我都二十一了!不需要你管這麽多!”

      莊勵亦幫腔道:“人生得意需盡歡嘛!畢致忠,今兒你結婚的大喜日子,讓我們分享你的快樂吧!人人盡興,不醉不歸!”

      魯茜茜居然也站在他的反對麵,說道:“自打你媽來了,我們就活得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開心一次,你就不要掃興啦!放心,這點啤酒,不在話下!想當初——”

      話沒說完,周雅靜接過來道:“我們四個女生就幹掉十六瓶啤酒!還唱著歌走回宿舍呢!這小小一聽的,a piece of cake!”

      畢致信笑道:“嘩,一個人四瓶!喝水都喝不下那麽多!趕快運動,把水分揮發掉!”幾個人又跑去舞場了。

      曉君從衛生間回來,見畢致忠一個人,不禁問道:“你怎麽不去玩呢?”

      畢致忠道:“我從來沒跳過舞,也沒什麽興趣。我還是做wall flower,看好這些東西吧。”

      他這句“牆花”的自喻讓曉君笑起來,覺得有幾分自憐的味道。曉君道:“不就幾個包嘛!女生東西就是多,一個錢包、一串鑰匙也得裝個包拎著。讓他們各人把錢包裝身上,其他東西就放在這兒好了。美國好像沒什麽小偷、扒手的。”

      畢致忠道:“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有些證件得小心。你看他們又跳又扭的,那麽激烈,錢包裝身上沒準兒更容易掉。還是我來看著穩妥。你去玩吧!”

      曉君看過去,莊勵和畢致信,魯茜茜和周雅靜正跳得興高采烈,有說有笑的。心想人家的新婚之夜,留下新郎官一個人孤孤單單守攤?就道:“我有點累了,歇歇再去。”

      坐下道:“我發現呀,這夫妻真是配好了來的。一個愛瘋愛玩,另一個就愛靜;一個粗心大意,另一個就仔細認真。要是我愛人在這兒,肯定也和你一樣,留下來看東西,守著陣地。沒準兒還得暗暗記著要了多少瓶酒,結帳時查查有沒多收了他的錢!”

      酒後話多,又說了許多王施喜的軼事,像過日子的精明,哪家店什麽東西減價,哪家店什麽食物物美價廉,全一本帳在心裏,記得清清楚楚。

      畢致忠道:“你先生這麽厲害,真是難得!”

      曉君歎道:“唉!優點往往也是缺點啦。我有時就特嫌他囉囉唆唆,管東管西地討厭!像我買菜的話,不是質量不好,就是多花了冤枉錢,總要被他挑出錯來。我們有個朋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

       畢致忠笑笑,不知該接什麽話。

       曉君感慨道:“我們戀愛的時候,我每次去看他,他都把路線、行程安排得好好的。人又勤快,我覺得真好。不知怎麽到了美國,好容易結束了兩地分居的日子,卻過得不那麽和諧了。可能在這兒生活圈子小了,就兩個人過,不互相挑毛病都難!不像在國內,總是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你好我好大家好!”

      畢致忠道,“生活方式的改變當然會有影響,不過最關鍵的還是心態問題。如果你能把你先生的囉嗦看成是對你的關心,對你們家庭經濟的計劃,可能接受起來就容易得多。”

      曉君笑道:“說得好!我們王施喜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可我還是對他的斤斤計較看不慣。算了,不說我們家了。我估計你也像撒手掌櫃的,家務事都歸魯茜茜管。你們不會有這種矛盾。”

      畢致忠笑道:“是啊,我隻管總統投票之類的大事,其他茜茜全權處理。”

      曉君忽然想起下午的爭論,說道:“對了,我該提醒你,魯茜茜對你沒征求她同意,就公開表示要開放家庭,招待新生不太滿意呢!你這個做決策的,也得和幹實事的多溝通溝通!”

      畢致忠奇怪道:“是嗎?她這麽想?我們每次去陳大哥家裏聚會,茜茜總是很羨慕,常說希望將來也能像他們一樣。我以為她會很樂意開放家庭呢!”

      曉君不由笑起來,道:“像他們一樣,可以是像他們一樣熱心服事,也可以是像他們一樣事業成功。看往哪兒想啦!不過,說真的,不是我偏向自己朋友,你們還念書,有能力招待學生嗎?魯茜茜說得不錯,你們家連椅子都沒幾把呀!”

      畢致忠道:“那有什麽關係呢?席地而坐也行嘛。我就是覺得我們的公寓離學校近,對大家方便。去陳大哥家,每次安排車子接人,就費不少心思。還有一次,不知是不是我們太吵了,結束時發現好幾輛車子被扔了雞蛋。我們住的地方越晚越熱鬧,就不會有這個問題。”

      曉君看他一臉認真,不由調侃了一句:“你倒是很有舍我其誰的精神嘛!但是,如果魯茜茜不讚同,你還是堅持要做嗎?聽說你很快該畢業了,寫論文什麽的又忙,幹嘛非得你來做呢?”

      畢致忠想了想道:“我最近看魯益士的著作,很受感動。你知道魯益士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嗎?他和戰友約定,誰活下來,誰就替對方照顧家人。魯益士後來就為死去的戰友照顧母親和妹妹,照顧了一輩子。我想在死亡麵前,人的承諾是格外認真的。就好比我和一個朋友出車禍,他為了救我而自己喪生。那麽我這條性命,就不完全是我的了。我一定會去了解他有什麽心願沒有,去幫他完成。這樣。我才對得起為我而死的朋友。”

      曉君張大了嘴,驚訝道:“你是想說,耶穌為你死了,所以你的生命要用來完成耶穌的遺願:傳福音給所有世人?”

      畢致忠點頭道:“正是。”

      曉君道:“可是,耶穌是為全人類的罪而死……我僅僅是六十億分之一!我不覺得有這麽深的責任感。這和一個人單單為我而死,是不一樣的。”

      畢致忠道:“這為什麽呢?”

      曉君語結了半晌,道:“這還用說嗎?就像一個男生愛一個女孩,和愛一百個女孩,那份量能一樣嗎?”

      畢致忠道:“這個比喻很好!從人的層麵看,一個人的愛和犧牲,都很有限。但耶穌是神,他的流血舍命……從一個聖潔、無限尊榮的神,到甘心屈辱地在十字架上死,這個份量不能再重了。而且,我們感受神的愛,是一對一的,對不對?那個時候,為什麽你不覺得祂的愛是六十億之一呢?為什麽不會對這個愛輕描淡寫地不予回應呢?別忘了,耶穌是至高的神,祂的偉大使祂的犧牲,絕對值得每一個人全身心地去回應!”

      曉君想了想道:“也許你是對的。我們境界不一樣,得多多向你學習。”

      畢致忠笑道:“過獎。不過談談信仰的問題,對我們都有好處的。茜茜的症結就在,她好像什麽都懂了,但又什麽都沒往心裏去。”

      曉君也笑了,道:“每個人的過程不同。茜茜很務實。又回到剛才的結論,夫妻搭配好了的。也許正是因為茜茜的腳踏實地,給你做飯持家,才讓你能有功夫鑽研聖經呢!”

      一邊說著,曉君一邊向舞池望去。魯茜茜居然和周雅靜在跳慢三!曉君不由想起大二時全宿舍跑去學國標的情形,那時經常兩個女生一起跳的,恍然像是極久遠的事,細想卻又曆曆在目。不知怎的,幾句詩莫名其妙地浮現在腦海: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魯茜茜這些日子被結婚忙昏了頭,直到這個晚上才好像忽然意識到,她的老朋友已經匆匆地來了,而且明天就要走了!她強烈地體會到自己女主人的身份,有責任讓遠道而來的老同學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尤其對周雅靜,她生出許多歉意和憐憫。人家快離婚的人,大老遠跑來參加她的婚禮,所有的甜蜜、熱鬧可能都是一種刺激吧?自己還因為她的一句“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抽身還來得及”而耿耿於懷!又沉不住氣,還告訴了劉曉君!雖然劉曉君不是愛傳閑話的人,但總是多了一個知情者,更使得魯茜茜不好意思起來。

      當魯茜茜看到周雅靜臉色蒼白地離開舞池去洗手間,她就主動跟過去,關切地問道:“周雅靜,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周雅靜道:“剛才跳舞的時候,有個黑人,不曉得噴了什麽香水,難聞死了!熏得我簡直要吐!”

      魯茜茜善解人意地道:“就是,我對那些搞得香噴噴的人也特煩!人又不是花兒,要那麽香幹什麽!我最喜歡的就是衣服在陽光下曬幹曬透的味道。純天然,又健康!”

      周雅靜用涼水洗了洗臉,人清爽下來,靜了心笑道:“是啊!想當初,我們洗了衣服就在走廊一晾。隻有你不辭辛苦地還端到頂樓,非要到外麵去晾!”

      魯茜茜取笑道:“還說洗衣服呢!我就記得每到快熄燈了,你大叫一聲,壞了,衣服還在水房泡著沒洗呢!然後跑出去。等到幾分鍾後熄燈,你已經躺床上了!我就納悶你那衣服怎麽洗的?動作也沒這麽快的!你不會把衣服撈出來,扭幹水,就算洗完了吧?”

      周雅靜道:“怎麽會?我都是一件一件搓了的!哈,當初曉君也問我,怎麽小說讀得那麽快?我說,怎麽快了,都是一頁一頁看了的!就這速度,不服不行!”說著,得意地搖了搖頭。

      魯茜茜快人快語道:“那是,結婚也是你最快!新年賀卡還感歎寂寞呢,五一就要結婚了!”

      頓了頓,魯茜茜小心問道:“我聽曉君講,你準備離婚?真的假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矛盾?不是一時治氣吧?”

      周雅靜想了想,淡淡道:“這些日子我常想一個問題,什麽是婚姻?什麽是愛?什麽是值得你付出一生的人?好比你和畢致忠,你有多愛他?你能愛他愛到為他去死嗎?”

      魯茜茜想想道:“我覺得我做得到為他去死!但我死了,留下他不知便宜了哪個女人,我才不幹呢!要死大家一起死!我至少可以保證,如果他為我死了,我一定不獨活!”

      周雅靜點頭道:“這就是了。你們這也算生死相許,沒有足夠的愛,做不到的。你剛才說的對,我這婚結得太快太草率了!當時沒想明白。我嫁了一個我根本不愛的人,沒有愛做基礎,離婚是遲早的事兒。所以祝賀我吧!我這也算是破繭成蝶,真正想通了,自由了!”

      魯茜茜驚訝道:“你要真離了婚,你還高興呀?”

      周雅靜道:“當然啦!你結婚是因為找到了真愛的人,自然高興;我離婚亦是為了找回我的真愛。雖然隻是萬裏長征第一步,總算開了頭!當然也值得高興呀!”

      魯茜茜迷惑道:“你的真愛在哪裏呢?你就那麽肯定,離了婚就能找到?萬一你離掉的,就是你的真愛,那怎麽辦?”

      周雅靜嗤之以鼻道:“我結婚都兩年多了。這麽長時間如果我還搞不懂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我——-我也別出來混了!”

      魯茜茜笑了。她們上大學時,最尋常的娛樂就是周末看連場電影。一般七點開始,十點左右結束,放兩場。天大、師大、自然曆史博物館,全都沒少去。九十年代初,放的最多的就是港台警匪片。連她們幾個女生,也不時蹦出匪氣的台詞來。魯茜茜於是接過來道:“大家出來混的人,不要你害我,我害你,你又害我。那樣沒意思!”記不清來自哪部影片,總歸是當時大家喜歡的一句台詞。

      周雅靜也笑了。

      隻聽魯茜茜接著道:“不開玩笑,周雅靜。你既然不愛他,當初幹嘛又和他結婚呢?現在你明白自己的感情了,想要了斷了。可萬一他是真的愛你怎麽辦?你豈不是對不起他嗎?光說一句‘我不愛你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那可說不過去。說句不好聽的,這和那些玩弄女性的花心男人有什麽區別?連我這絕對幫你的人,都覺得說話沒底氣!”

      魯茜茜這麽直截了當地實話實說,倒讓周雅靜一時無法回答。趙學群愛她嗎?當初他追求自己的時候,倒真是溫柔體貼。他先赴美的那段日子,書信電話不斷;雖說周雅靜對自己聯係出國有相當的把握,但對趙學群的鼎力相助,多少也是感激的。隻是這最近一兩年,兩人朝夕相處在一起,無法忍受的感覺才漸漸強烈起來。如果趙學群不上趕著幫她聯係出國,或者自己申請成功一所其他城市的大學,保持聚少離多的狀態,沒準兒他們的婚姻也就湊和下去了?

      周雅靜歎了口氣道:“我的事,不用你們幫。你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我也無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不能猶豫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能不能過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就在此一舉!我對不起他也好,他對不起我也罷,爭這些有什麽意義呢?日子是給自己過的,不是給別人看的。反正這個婚是非離不可!”

      魯茜茜道:“我沒反對你離婚。我隻是想搞清楚,你到底為什麽要離?”

      周雅靜厭煩道:“我早說過了,因為我根本不愛他!”

      魯茜茜道:“這個理由上不了台麵!你不愛他,早幹嘛去了?又沒人逼你們結婚!他是不是對你不好?他打過你嗎?常和你吵架嗎?”

      周雅靜道:“別煩了,我不想說這些!”

      魯茜茜道:“你想離婚,遲早得說這些。甭說別的,你父母那兒怎麽交代?和朋友怎麽解釋?總得有個理由,我們支持你也理直氣壯一點兒!”

      周雅靜道:“謝啦,我不需要你們的支持。”

      魯茜茜氣憤憤地道:“又來了,收起你的陰陽怪氣吧!在美國怎麽離婚我不懂,在中國,一定得有輿論支持!我們那兒一個女的離婚,傳的滿縣城都知道,是那個男的不行!那女的還從醫院開出張處女證明!天知道真的假的。可結果呢?離婚沒幾個月,那女的風風光光又嫁了。那男的,這輩子也沒找著老婆!”

      周雅靜笑起來,道:“魯茜茜,我的事兒您就少操心吧!趙學群如果那樣,我求之不得呢!”

      魯茜茜心想,看你怪裏怪氣的樣子,早懷疑你性冷淡呢!嘴上卻道:“那就是說,他需索無度嘍?也算一說啊,咱們可以告他婚內強奸!”

      周雅靜想起那許多無法推卻的夜晚,不由沉默下來。

      魯茜茜道:“還有啊,他如果強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都可以做做文章!國內的婦聯你總知道的。你把情況一說,她們上趕著幫你離婚,不離都不行!美其名曰維護婦女權利!但你啥都不說,沒人幫得了你!”

      周雅靜緩緩道:“他最惡心的,就是處心積慮地要我給他生孩子。而且對我讀博老大不樂意,總說什麽女人沒必要念那麽多書。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我早早去生物科技公司做個技術員掙大錢,下班啥事不想,專心給他做保姆。”

      魯茜茜道:“真是豈有此理!他知道他娶的是誰嗎?他以為南開生科院年年考試第一名的優等生,會甘心做一個家庭主婦?想用這些凡夫俗子的破事兒拴住你?門兒都沒有!嘖嘖嘖,你們都看錯了,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天生做科學家的底子,他純粹一俗人。就告他阻撓你的事業,就想著要你為他犧牲,踩著你,他好往上爬!這種男人,離他沒商量!”

      周雅靜眯起眼睛,覺得魯茜茜言之有理。做事講一個名正言順,師出有名!就算自己和金玉順能在一起,公開結婚恐怕也是不現實的。既然這輩子自己不會再婚了,那就幹脆借口為學術事業獻身,也算冠冕堂皇!

      魯茜茜還在一旁滔滔不絕:“你還記得咱們當初算命嗎?你的另一半,不是絕頂聰明,就是絕對笨蛋。絕頂聰明的話,可以配得上你;絕對笨蛋呢,看不懂你,也就沒什麽壓力。你看,不服不行吧?說得多準!真不知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選的老公?找個同行不說,還是見不得你比他強的……”

      周雅靜心中盤算妥當,笑容可掬地道:“就你信那個算命的胡謅!他不還說我這輩子要結兩次婚的嗎?這命中注定的事,咱們就別浪費口舌啦!走,出去跳舞去!”

      當初她們全宿舍在學校附近學國標,周雅靜、魯茜茜就經常配對的。雖說隔了五六年,很快就找回了感覺。周雅靜一邊帶著魯茜茜跳,一邊問道:“你和畢致忠也跳舞的嗎?”

      魯茜茜道:“他呀,就會讀書,跳舞僵得像塊木頭!還是和你跳舒服。你要是個男的,絕對迷倒一片!”

      周雅靜高興道:“哎呦,怎麽嘴這麽甜了?以前可從沒聽你這樣誇我!”

      魯茜茜譏笑道:“這也算誇呀?你又不是男的!迷倒一片又怎樣?到頭來還不就隻能嫁一個?”

      周雅靜文縐縐道:“是啊,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臉上現出幾分感傷,不知這個時候,金玉順在做什麽?會有一點點想到自己麽?

      魯茜茜察言觀色,勸道:“這個不合適,離了就離了。誰還一輩子不犯個錯兒?毛主席不也說,知錯就改,就是好同誌!關鍵是離了以後,趕快找到合適的結婚。咱們這留學生圈子裏啊,女生一大把,合適的男生太少了。還有那麽多無聊的男生,跑回國找個小本科,就圖年輕漂亮了!我看出來好幾個女孩,也喜歡我們畢致忠,一個個背後使心計!每次有活動,打扮得花枝招展,說話也嗲嗲的,哼!我教你一招!別來那套拐彎抹角的!大家都二十大幾的人了,不是上大學那會兒,談戀愛解悶哪?莊勵那些欲擒故縱的手段,全落伍了!我就大大方方,主動出擊,看出畢致忠饞我的麵食,就邀請他來吃飯!管她們說什麽誰追誰呢!一來二去熟了,就走到一起了!……”

      魯茜茜說著,無意中看到了莊勵和畢致信,兩人跳得非常協調,而且臉貼得很近地竊竊私語。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去,簡直就是一對璧人!莊勵雖說大畢致信四五歲,但外表一點兒不顯。穿得又俏皮,人又嫵媚,估計偽裝個大學裏的新鮮人不成問題!

      魯茜茜忍不住耳語道:“周雅靜,你往那邊看!嘩,這個莊勵,不會在勾引我小叔吧?”

      周雅靜笑道:“好男人這麽少,人家是大大方方,主動出擊!……哎,別惱呀,開個玩笑嘛!別瞪眼,畢致忠和劉曉君正看咱們呢!注意風度,微笑!”

      魯茜茜無奈道:“和你說幾句知心話兒,總這麽亂打岔!”說著,又向莊勵那邊盯了一眼。

      莊勵對魯茜茜的目光根本沒感覺,她的心思完全在畢致信身上。他們跳了會兒舞,聊了陣子天,莊勵越來越覺得畢致信很陽光很可愛,不禁歎息自己未婚時,怎麽沒碰到這麽出色的男孩。此時一曲情誼綿綿的慢三一跳,不由就問起了私人話題:“畢致信,你交過多少女朋友?”

      畢致信道:“到目前隻交過一個。還是不明朗階段。”

      莊勵道:“不會吧?你這樣的男孩,絕對是許多小姑娘的夢中情人呢!”

      畢致信笑道:“過獎過獎!我才沒有哥哥受歡迎。”

      莊勵道:“你哥我不太了解,魯茜茜嘛,她是一本正經,和異性聊幾句天都能想到談婚論嫁的,特老土!你可不同。我的感覺,你絕不是那種談一場戀愛就結婚,結了婚就愛老婆一輩子那種人。”

      畢致信道:“拜托!你想批評我花心就直說好了,不要這樣繞個圈子罵人!”

      莊勵笑道:“怎麽是罵人呢?我明明在誇你,許多小姑娘都喜歡的男孩,多有魅力!”

      畢致信道:“我沒發現什麽小姑娘喜歡我啊!就一個女朋友,還沒死心塌地跟定我。”

      莊勵笑道:“你這個女朋友什麽樣的人,說來聽聽?”

      畢致信道:“她是我國中、高中同學,很乖,成績很好。很多人都喜歡她,倒是真的。我現在叫她我的女朋友,可能還言之過早。我們隻不過走得比別人稍微近一點而已。我其實壓力蠻大的,要是表現不好,很可能被取而代之。”

      莊勵笑道:“你怎麽表現好呢?”

      畢致信道:“就是關心她啊。陪她逛街,給她過生日,送花什麽的。”

      莊勵道:“這些太老套了。而且又花錢,又沒什麽新意。我先生追我的時候,我正上研究生院。好像是一個周末,我在圖書館念書,讀得頭昏腦脹。他坐我對麵,對我說,那麽努力幹什麽,有這個什麽考試都解決啦!然後神秘兮兮地送給我一個小人兒,雙手拿一個牌子。摁一下,牌子上的字就會變一次。有時上麵寫的是yes,有時是No,有時是I am not sure。就那麽一個小玩具,估計也就一兩塊錢吧,但我喜歡得不得了,現在還留著呢!”

      畢致信道:“我女朋友恐怕會說,無聊,拿這個去考試,你死定了!”

      莊勵做驚奇狀,道:“這麽沒有幽默感喔?你就說,我來問問它,我考試用你會不會死定?如果彈出來的是yes,你就說,繼續讀你的書吧!如果是另外兩個答案,你就說,看,它都說了沒事,和我出去享受生活吧!”

      畢致信聽到“享受生活”這四個字,不禁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順口接道:“你當時怎麽回答的?放下書本,和你未來的先生出去享受生活了?”

      莊勵立刻捕捉到話中的曖昧氣息,意味深長地看了畢致信一眼,笑嘻嘻道:“這個呀,以後慢慢告訴你。”

     畢致信頓覺氣血上湧,拿不準莊勵是不是在暗示什麽,想裝傻追問幾句,又擔心交淺言深,反而壞事。心中波濤洶湧,嘴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不覺臉都漲紅了。

      莊勵看著畢致信,燈光朦朧裏,向宏駿的眉眼若隱若現。然而再像又有什麽用?畢竟不是那個人!她暗暗歎息一聲,忽然改了腔調,像個大姐姐似的關懷道:“你將來打算來美國讀博嗎?”

      畢致信定定神,回道:“我們台大有個口號,來來來,進台大;去去去,到美國。好像台大畢業的一定要來美國鍍鍍金的……”

      莊勵道:“那好啊!要是你碰巧申請了印第安那的大學,我可以幫你很多忙哎!像接機、注冊、安頓、選課什麽的,盡管來找我!”

      畢致信有點被她的熱心感動,嘴上卻佯裝無所謂地道:“其實我剛才想說的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留在台灣發展呢!歡迎你來台灣講學啊!經常有人回去做學術報告的。你來的話,我可以招待你呀!”

      莊勵吃吃笑道:“那是學術專家啦!我念這一行不過騙騙人,混個學位而已。我這個樣子,哪裏像講學的人!”

      畢致信道:“你到台上一站,什麽不說就夠吸引人了。”

      莊勵順手輕輕掐了一把畢致信,說道:“我覺得我們古人有一句話說得真好,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兒家,做那麽多學問幹什麽!在實驗室,一天到晚什麽細菌、病毒、老鼠,唉,痛苦死了!我其實就想做個賢妻良母,好好的相夫教子。念這個博士,無非要借此找個好老公。”

      畢致信道:“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莊勵歎道:“老公是找到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唉,不知道這些美國人什麽思維方式!我和馬克講,想換個專業讀,他很不理解,還說,難道你不是因為熱愛這個專業才來這裏深造的嗎?你知不知道你拿到全額獎學金,可能會讓另一個喜愛生物科學的人喪失機會,從此放棄他一生的夢想呢……yadi,yada。後來我都懶得和他說這些事了。哎,你不會嘲笑我胸無大誌吧?”

      畢致信道:“沒有,怎麽會?我也覺得那些女強人好恐怖。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想做個賢妻良母,我覺得這是最正常、最美好的心願啦。”

      莊勵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貼近了畢致信,低聲道:“你怎麽這麽會說話?以後我心情不好了,可就賴上你了。” 她心中想的卻是:魯茜茜要是早幾年結婚該多好哇!若是早早認識了畢致忠兄弟倆,我還會嫁給馬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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