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傳說

 

婆婆初識字，故事一何多。

談說明朝事，戲說且傳訛。

 

農村生產勞動抓得很緊，本來農村不多的文娛活動也被衝掉了。勞動之餘，晚飯之後，人們想聽聽書，看看戲，都沒有了。珠二娘最喜歡聽人講故事，本莊上會講故事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維騰，另一個是薑二舅。不過多少年來兩人的故事都說完了，再重複也不新鮮了。有時維華到珠二爺家玩，二娘會說：“維華，你讀書多，給我講個故事。”她以為讀書人都會講故事。

有一次維華給她講了《笑林廣記》中一則關於好忘事的故事，把二娘笑得前仰後合。

維營參軍後，維華星期天回家，常會到珠二爺家問長問短。順便講個故事，說個笑話，引得二娘十分高興。

有一個星期天，正下著小雨，維華又到珠二爺家，見他們老兩口正在聚精會神的聽徐婆婆講故事。徐婆婆是西邊莊上人，與姓史的有親戚關係，常會到莊上串門閑聊。她讀過幾天書，能看懂《百家姓》、《三字經》、《幼學瓊林》、《千字文》等。維華進了門，打個招呼，便也坐下聽講。

此時她正講著朱洪武沒有得帝之前的故事。

她說，朱洪武小時侯家裏窮，討過飯，給地主家放過牛，做過長工。但他是真龍天子下凡，金口玉言，無論什麽事情，一說就準。有一次地主家催長工們早晨起來放麥子，準備打場。朱洪武抬頭看看天說：“老爺，今天下午有雨，不能打麥場。”

地主說：“你胡說，萬裏無雲，天氣晴朗，哪來的雨？快幹活，不要耽誤事情！”

地主的話，誰敢違抗。大家急急忙忙把滿場都放上了麥子，太陽在上麵火辣辣的曬著。剛近中午，地主就催朱洪武他們拉牛套石滾子打場。打了十幾圈，麥粒都紛紛地落下來，地主看了十分高興，連說“好天氣，好天氣，正是打麥子的好天氣。”

可是話音剛落，就見從西南天空飛來一大片黑雲，到了頭頂便劈裏啪啦的落下了指頭大的雨點。地主急了，忙叫起場，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麥草和麥粒混在一起，分不開，堆不了。地主急得直跺腳，這時他才想起朱洪武的話，不過已經晚了。

過了幾天，朱洪武又對地主說：“明天你們全家任何人都不要生火，用火，防止發生火災。今天就把飯做好，明天冷食。”

地主聽了，將信將疑。說信吧，沒有什麽根據；說不信吧，上次打麥子，又被他說中了。想一想，覺得還是小心一點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他就安排下去，讓全家人注意。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門前來了賣貨郎，挑著擔子在大聲叫賣。老地主鬼使神差似的走出門去，到貨郎擔上看了看，拿起了一塊火石和一把火鐮，問多少錢。貨郎說“兩文錢”。地主給了錢，拿了火石火鐮。他想試試管不管用，便站在門口刷刷地打了兩下。隻見幾個火星飛出，有兩個竄到地主家的屋子上，霎時燃起了大火。全家人連忙搶救，前屋還被燒沒了。地主再出門找賣貨郎，早已不知去向。

經過兩次災難，地主心慌了，覺得朱洪武這個人不能小看了。為了收攏他，便把家中一個頭上有癩疤的丫頭送給他做媳婦。朱洪武想，自己原是個討飯的，有個不要花錢的媳婦就不錯了，還講什麽孬好。

徐婆婆又說，朱洪武為什麽說得那麽準？因為他是天子，說什麽話神仙都得照辦。你想大晴天怎麽會突然下起雨來？貨郎為什麽突然來到地主門前？都是神仙安排的。

聽說那癩疤頭丫頭就是後來的馬皇後，那頭上的癩疤原來是一隻金碗。金碗一揭，卻貌若天仙。你們想癩子能做皇後嗎？

二爺二娘聽得入了迷。維華說：“徐表嬸你這都是神話傳說，過去皇帝們常會編造神話欺騙老百姓。”

徐婆婆說：“這是真的。據說馬皇後頭上那隻金碗，後來被朱洪武拿去招兵買馬了，不然的話他哪裏來那麽多兵馬，哪裏能打敗蒙古韃子？”

徐婆婆越說越有精神，她說朱洪武臉上有四行麻子，這麻子也和別人的麻子不一樣。它橫豎成行，像諸葛亮擺的“八卦陣”一樣。據說他打仗時，排兵布陣，都是按臉上的麻子進行的。她說得越來越神奇了。

史維華有史以來第一次聽說還有“麻子陣法”。他覺得這雖是神話，雖屬無稽之談，但聽起來很有意思，便也沒有再和她辯解。再看看二爺二娘聽得那樣有滋有味，更不想說掃興的話了。

維華很佩服徐婆婆，年近七十的人了，精神還這麽好，記憶力還這麽強，說話口齒還這樣清楚，真不簡單。

何有聖天子，傳言多騙人。

宗教為所用，神話不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