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界盡頭
隨意記錄些雜談感想
又是一年聖誕夜，曲指算來這是我到北美的第十四個聖誕了。時間過的飛快，窗外的雪紛飛，女兒在聖誕樹下準備明天送給她的好朋友們的禮物，兒子則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打遊戲，好像聖誕和他毫無關係似的。我恬不知恥地湊過去問他：嘿！今年聖誕夜你真的沒什麽想要的嗎？兒子很不耐煩地打發我道：沒有啦！因為我不識時務地提問打攪了他專心打的遊戲。我會心一笑，兒子確實長大了！聖誕老人在聖誕夜裏派送禮物這件事已經“騙”不了他了。但是我的思緒還是情不自禁回到十四年前那個夜晚，我到北美後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作為一個新移民，我無法忘記剛來北美的頭一年，對未來的不確定，和尚未融入西方文化的傳統，讓我們一家沒有心思去過那個聖誕節，隻是在屋角隨便支了一隻從雪堆裏撿來的聖誕樹意思一下僅此而已。迷惘、惆悵，為明天的不知所措，統統交織在第一個聖誕節。那種壓力讓我實在沒有心思去認真地過它，隻想把它隨便糊弄過去算了。
那天晚上兒子比往日更聽話地上床，我感覺到一絲安慰，往日不哄他幾個童話故事他是不會老老實實睡覺的，今天他特別乖，甚至乖的可以明顯看出他刻意地努力讓自己睡著。兒子那年隻有3歲，英語隻會幾個非常簡單的單詞，在我的想象裏他應該對聖誕更沒有概念吧，所以什麽聖誕老人和他的禮物之類的統統也都可以省了，等他再大一些再說吧，而成年人的世界裏童話故事完全不重要，明天的食物和房租才是頭等大事，第一個聖誕夜就在漫天的大雪中靜悄悄地度過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微微亮，兒子就第一個從床上一蹦而起就跑出房間，然後我迷迷糊糊地聽到兒子失望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啊～，聖誕老人沒有來。” 我頓時睡意全無！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衝向客廳，隻看到兒子微弱的身子跪在壁爐前，而壁爐的邊上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失望地對我說：“爸爸，昨晚可能是因為雪下的太大了，所以聖誕老人沒有來毛毛的家！” 看著兒子失望的眼神，那一刻我的眼淚差點流出來，鼻尖酸酸的。我上前一把抱住兒子，把他的臉貼在我的懷裏，我不敢哭出來，但是我感到無比心酸。我心裏默默地說：對不起，兒子，是爸爸讓你失望了。但是兒子並沒有注意到我眼中的淚花，他很快找到了解脫自己的方式，他掙脫我的懷抱，跑去廚房，拉開冰箱取出一罐可樂，然後用一個毛巾卷成襪子狀，將可樂塞進去，然後跑回聖誕樹邊上將“禮物”放到聖誕樹的後麵，然後故意原地轉了幾圈，再然後裝成“突然發現”地樣子指著聖誕樹後麵的“禮物”大聲地對我說：“爸爸！爸爸！快看！毛毛的聖誕禮物！”然後非常開心地將包裹打開，將可樂拿出來展示給我看說：“哦！是一罐可樂！”然後非常開心地笑了！笑的是那麽的絢爛！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樣！而我的眼淚則止不住地噴湧而出！看著他天真的笑容，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在那一刻，我發誓不讓我的孩子再渡過任何一個失望的聖誕夜！從此以後，每當聖誕來臨，給孩子們準備禮物就成了我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之一。不管多貴，不管多遠，不管生活的壓力多大，隻要孩子們喜歡，我就一定給他買回來。從此以後的每年聖誕夜，兒子一定會收到他心儀的禮物。看著一年一年長大的兒子，看著他一次次開心地在火爐前拆開他的禮物，我總是會回憶起那第一個聖誕節，那成了我一輩子抹不去的回憶。
有一年又快到聖誕節了，兒子從學校回來，進門就問我：“爸爸，我同學都說世界其實上沒有聖誕老人，是真的嗎？”我故作驚訝地回答說：“他們說的不對，當然有聖誕老人啦！”兒子看著我堅定的目光，兩眼又放出希望的光芒說到：“是呀！我也說肯定有的，否則你說每年誰給我那些禮物的呢？！” 看著兒子釋然地笑了，我也笑了。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個謊言更美好的真理了。從此以後，每當兒子周圍有人對聖誕老人的存在表示懷疑的時候，我總是堅定地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是有聖誕老人的，並且聖誕老人一定不會讓每一個孩子失望，兒子的眼裏也因此永遠充滿了希望。
然而，歲月的腳步不止，孩子一天天在成長，終於又迎來了一個聖誕節，我照例上前套兒子的話問他今年準備好給聖誕老人索要禮物的信了嗎？兒子看了我一眼對我說到：爸爸，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啦！我還想負隅頑抗地狡辯：怎麽可能沒有？那每年你怎麽會收到禮物嘛！兒子有些靦腆地回答到：爸爸，你不就是那個聖誕老人嘛？那一刻我的眼睛再次模糊了，兒子真的長大了，他終於明白父母親才是他人生中的聖誕老人，那年複一年的禮物，既是孩子心中的希望，更是父母心中的未來。雖然他終將準備好走出家門去迎接一個沒有聖誕老人的世界。
那一天將很快到來，明年，兒子將完成他高中的最後一年，正式走出家門去迎接他的大學生活。今年也許將是他在家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他沒有要任何禮物，因為在兩天前他已經收到了第一份大學early offer，那是他步入十八歲前最重要的一份禮物，那將開啟他心中的未來，一份正真屬於他自己的“可樂”。而我，此時此刻能送給他的就是默默祝福他，不管未來他的獨立人生艱辛與否，希望他永遠不會因失望而妥協，心中永遠充滿對希望的純真，就像每年的聖誕夜，聖誕老人必定載著他的夢想推開他的大門。也希望他明白，希望與夢想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值得被永遠傳承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