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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小花梅

(2022-02-13 19:32:38) 下一個

尋找小花梅
2022年2月10日徐州市委市政府聯合調查組稱,經部、省、市公安機關對楊某俠、花某
英(小花梅同母異父妹妹)與普某瑪(已去世,小花梅母親)生前遺物進行DNA檢驗比
對,認定楊某俠即是小花梅。

對話小花梅同母異父妹妹花某英。以下是對話實錄(對話時間2022年2月12日16點):


問:徐州方麵是怎麽找到你的,是電話還是現場?
答:人找來的,大概一個禮拜前,來了三個人。晚上11點到我家門口給我打電話,我都
睡著了。他們說是派出所的,有點事想了解一下,就帶我到了鎮上派出所。他們問我是
不是有一個姐姐失蹤了,姐姐叫什麽名字,剛開始還問了我有什麽親戚,我就把我的小
姨小舅的信息給了他們。
問:他們當時有給你看視頻嗎?
答:沒有。就說那個可能是你姐,就這樣說的。
問:後來警方告訴你DNA鑒定結果了嗎?
答:沒有,他們沒有告訴我。
問:你姐姐是哪一年出生的,有印象嗎?
答:我不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但是我媽和我說過,我姐比我大9歲。
問:你是哪一年的?
答:我是1988年出生的。
問:那你應該對你姐姐有印象啊。
答:沒有什麽印象,我大概7歲的時候她就嫁過去保山了,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後來
她第二次回來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媽跟我說的有一個姐比我大9歲,還有一個印象
就是她用的雨傘不是爛了嗎?她就用那個布給我做過一個花裙子,然後其他的都不記得
了。
問:做裙子是什麽時候?
答:應該是還沒出嫁的時候。
問:你讀書到幾年級?
答:我讀到5年級。
問:你姐姐去江蘇的時候,你在家嗎?
答:那個時候我就記得我媽說是我媽的親戚帶走的,然後是帶到什麽地方去,她也不是
很清楚。
問:她有沒有往家裏寫過信?
答:在我的印象裏麵是沒有。走了就走了,我媽就是說找不到了現在失聯了這事也不知
道咋辦。
問:沒有嚐試過尋找嗎?
答:反正她就說想找帶走她的那個人(桑某妞),她聽別人說是那個人回來過,但是她一
次都沒見過,所以就問不到。
問:徐州警方說提取了你的DNA,是怎麽提取的?
答:他們也沒說要拿去做比較,就直接就說需要抽弄點我的血,在我的手指上紮了一下。
問:還提取了你母親生前的遺物,是什麽?
答:我媽給我留的一件衣服他們拿走了。
問:是一件什麽樣的衣服?
答:就是我們那裏的民族服裝,用漢語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基本上都是我媽禮拜天去教
堂時候穿的。
問:你出去打工,還帶著媽媽的衣服。
答:我媽去世後我拿回來的,我就她那一件衣服,她沒走之前給我的,所以我就留個念
想。
問:你媽媽最後的情況怎麽樣?
答:2019年4月份到10月份,我媽病重,我就回來照顧她了。她得的是食道癌,很痛苦
,吃東西是吃不下去,食道那裏給堵住了,吃一點吐一點,後來連水都喝不下去了,打
針連血管都找不到了,等於活活餓死了。
問:你後來看到那個視頻了嗎?
答:看到了。
問:你感覺是你的姐姐嗎?
答:我感覺不出來,讓我用肉眼去看的話,我絕對沒辦法。
問:聽口音呢?
答:她口音不是很清楚,也聽不出來。
問:如果徐州警方已經認定她就是你姐姐了,你有什麽想法?
答:如果確定是我姐的話,我肯定想去看一下。
問:他們(徐州警方)現在和你聯係了嗎?
答:沒跟我聯係。
問:你們現在在周口靠什麽為生?
答:我現在沒有上班,我老公賺錢,他是跑外賣的。
最後,光某英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他們江蘇那邊的人說是確認了我姐的話,我能跟他們要求看DNA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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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又被想起的小花梅

小花梅是誰?
如果不是這份徐州官方通報,在小花梅出生的村落,在跟隨改嫁的母親生活過的另一個
村落,她的鄰居、兒時玩伴、老支書、她的舅舅、堂弟、表弟,都遺忘了她的模樣。現
在,他們仔細看著視頻中被鐵鏈拴身的“八孩女子”,耐心辨識她說話的口音,比對她
的五官、眼神,卻無法確認,視頻中的楊某俠就是小花梅。
他們能回想起來的小花梅的模樣隻是她小時候有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他們努力想起的過
去,卻呈現出小花梅、她的母親、她的生父及其三個繼父,曾經在怒江邊碧落雪山深處
的悲苦人生。

在子裏甲鄉亞古村

怒江州福貢縣子裏甲鄉亞古村,位於怒江邊,是一個傈僳族村落,村裏現有469戶人家
,部分人口是近年從附近村落搬遷來的。2020年1月通車的“美麗公路”就從村邊通過
。依靠便捷的公路和近年實施的扶貧措施,亞古村民的生活已明顯得到改善。
2022年2月7日,徐州發布通告稱,警方通過查閱戶籍底冊,組織亞古村村幹部及村民比
對照片、口音,確定楊某俠原名為小花梅。
木娜是土生土長的亞古村人,她現在的家在亞古村主街的中段,之前她家在亞古小學旁
邊,離小花梅家很近,“我們差不多就是鄰居”,木娜說,“小花梅是隨母親從匹河鄉
改嫁到亞古村的,她來這裏後還上過小學,經常從我們家門前經過,我們沒有過多交往
,但那時候,她是正常的,後來聽說她從保山回來就有點不正常了”。
木娜看了兩遍鐵鏈女的視頻,又把手機湊近耳邊仔細聽,“這個說話的口音聽不出是我
們這邊的,長相也認不出來”。
木娜也是傈僳族,平常講傈僳語。
南安建村村幹部劉秀珍也不能確定鐵鏈女是本地口音,我們離開後,她又反複聽了很多
遍,然後發來微信說“有點像彝族口音。”
今年68歲的於羅四在1992年至1996年期間任亞古村村長,小花梅母親普桑瑪的第三任丈
夫是他老婆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有這層關係,他一直叫小花梅為“阿花”。
“阿花小時候腦子沒病,後來嫁去保山那邊,回來後有點不正常了”。老村長於羅四說
。“她洗被子,就把整個被子放進盆子裏洗,不把裏麵的棉花拿出來。應該是在保山那
邊受了什麽刺激。”
小花梅從保山返回後的反常舉動也得到亞古村木匠桑開益的證實,2022年2月10日,他
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新房,他已得知鐵鏈女和小花梅的事,看視頻的時候說鐵鏈女和小
花梅的臉型有點相似。但他旁邊的女人並沒附和這一說法,“太多年過去了,我們認不
出來了。”她轉頭對桑開益說:“你喝了酒,就別亂說啊!”
小花梅曾經的家在山坡上,一個名為三瑪付的女子帶我們走過雜草叢生的泥濘小路,指
著一片廢墟說,她的家是這裏。
在靠近南安建村美麗公路邊的山坡上,曾經因拐賣婦女被判刑的娜某言如今寄居在一間
借來的簡易房裏,向我們抱怨沒有依靠的生活。她“認不得”鐵鏈女,也對“小花梅”
毫無印象。當有人提及她拐賣婦女的過往時,就再也不願交談,除了說“記不得”,然
後在警惕中沉默。

匹河縣普洛村

小花梅出生地是雲南怒江州福貢縣匹河鄉普洛村麻子一窩村民小組,這個村落位於海拔
1900餘米的高寒之地,一條水泥路與外界相連。沿著曲折狹窄的山道蜿蜒而上,內心充
滿恐高感。
“普桑瑪已經死了三年多了,她是得了食道癌死的”。普洛村一位村幹部說。
普桑瑪是小花梅的母親,這個女人的一生充滿坎坷與悲苦。
她跟麻子一窩村民小組的思羅子結婚後生下小花梅。思羅子是一位在鐵房幹活的打鐵人
,雖然收入很低,但還能維持基本的生活。人們已無法記得關於思羅子這個人的更多詳
情,隻是說他是個好人,後來掉進怒江淹死了。有人說他是見義勇為救落水兒童時淹死
的,也有人說他打魚時失足落水的。桑普瑪的弟弟、小花梅的舅舅李永元說,“思羅子
就是淹死在怒江,具體怎麽淹死的,誰也不知道。”
思羅子落水而亡的悲劇,也造就了普桑瑪和小花梅的人生悲劇。因生活所迫,普桑瑪帶
著年幼的小花梅,搬到亞古村,嫁給比她年長許多的亞古村村民恒益占,生下了小花梅
同母異父的妹妹花某英。
普桑瑪嫁過四個男人,這四個男人都相繼死去。小花梅失蹤後,她經常哭訴:我女兒不
見了,找不到了。
在普桑瑪人生最後的日子裏,她搬回老家普洛村麻子一窩村民小組獨自居住,她每天都
喝很多酒,然後在酒後哭泣。
在她離世的前,她的另一個女兒花某英從河南周口回來照顧她,2019年,母親死後她便
離開了。
普桑瑪的弟弟李永元說,他姐姐死的很難受,食道癌讓她無法進食,“也肯定惦念再也
沒見到的另一個女兒”,他說。今年58歲的李永元至今獨身,他確認不了視頻中的鐵鏈
女就是自己的外甥女,他也無法準確說出小花梅是哪年出生的。
桑碧生是小花梅的堂弟,他之前已看過被鐵鏈拴身的女子的視頻,他說那是徐州過來的
警察發給他的,他們在2022年2月6日晚上22點52分當麵互相加了微信。“無論被鐵鏈拴
著、生8個孩子的女人是誰,幹這個事的不是人”,他說。
我們離開的時候,徐州警方還在怒江走村進戶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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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記:跟所有人一樣,我們也想得到真相。



一、緣起



2月7日徐州警方發布信息說“豐縣生育八孩女子”(以下簡稱八孩母)是雲南怒江福貢縣
人,我立即把消息轉給了怒江的朋友H,並請他幫忙核實。

然後馬薩留言說,這事兒值得咱們去一趟。我立即讚同。

我對怒江有感情,從2005年第一次徒步“最後的馬幫茶道”進入獨龍江,到後來怒江建
壩的聯署,到2007年9月一個月內三進怒江,其中還在獨龍江被困了一個星期,再到後
來政府搞“三區三州”深度扶貧,都有深度的參與和探訪。

在我眼裏,怒江最大的特點有兩個。一個是窮,窮到沒朋友的那種窮,在精準扶貧之前
,如果說雲南其他地方都在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有所改觀,但是怒江卻見不到明顯的痕跡
,囿於交通和地形地貌,這裏的很多東西都出不去,城鎮化需要巨量的資金,更難;一
個是美,美到無法言說的那種美,原始的高山峽穀,三江並流,極其豐富的生物多樣性
以及民族民俗文化。

對於外人,領略怒江之美的人更多,體悟怒江之窮的人很少。

由於感冒,我無法乘坐公共交通,隻能自駕車,沿途出了一點小狀況,耽擱了大約一個
小時,到大理收費站接上了馬薩和TM。

車上我們再一次明確了此行的目的,第一,福貢縣亞古村到底有沒有一個小花梅;第二
,如果有,小花梅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至於小花梅是不是八孩母,實話說,這超出我們的調查能力範圍,是無法做出判斷的。

此前網上輿情洶湧,我們雖然憤怒,但也沒有逞情緒的口舌之快。徐州警方被放在火上
煎烤,現在突然指向雲南,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地的事實核查。

這是一次老媒體人自願自發自費的事實核查行動,內心深處,大概還有一點點對行業舊
時光的救贖。



二、初探



2月8日,正月初八,晚7點,我們抵達六庫。

朋友H安排了晚飯,烤羊排,喝一種38度的石斛酒。席間話題圍繞“小花梅”展開,另
一作陪的小朋友是個90後傈僳族,他說他的四個姐姐,都嫁到了山東。在很多年前,這
裏的女子外嫁現象,非常普遍。

這一日早晨,當地福貢警方也派員去亞古村做了調查,並邀請了當地融媒體全程拍攝。
但是直到晚上,並未有任何信息露出。

我從縣政府的朋友得到的消息是:小花梅確實是亞古村人,小花梅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
妹妹,目前徐州警方調取了八孩母和小花梅的妹妹的DNA進行檢測對比。

所以到這裏,還不能確定八孩母就是小花梅。

地圖上看了一下,亞古村就在219國道邊,距離六庫100多公裏,車程2小時。

下半場,朋友H喊來另一位朋友,說明早安排他的弟兄帶我們直奔亞古村委會,找村主
任了解情況,然後再上山找其他線索。

感覺這個調查輕而易舉。是夜,大家既痛心又開心,四個人喝了6瓶半石斛酒,都醉了。

次日早,H告知了兩個消息。一個是當地政府已經下了輿情管控的命令,昨晚的朋友不
能帶我們前行;一個是進入福貢縣必須持48小時核酸報告,否則無法進入。

無奈,我們臨時去了怒江州人民醫院做檢測。

這對我個人意義重大,因為自疫情以來,我尚未做過任何一次核酸,自詡是“一個完整
的人”。馬薩記錄了這一重要的時刻,說為了尋找小花梅而破防,值了。

午飯後馬薩說有北京的自媒體朋友也正趕過來,就是後來大家都知道的李良華同學。良
華算是供職於一家醫療媒體,出的是公差。

良華曾於多家媒體從事深度報道,非常健談,甫一見麵,既將共識的調查報道江湖上的
兄弟姐妹們梳理了一個遍。

有他的加入,我想是有力地充實了我們隊伍。

我們沿著219國道向福貢縣出發,途徑唯一的防疫站匹河鄉防疫站,檢查人員僅僅看了
健康碼和行程碼,並未過問核酸檢測情況,我有點小失落。

219國道是目前中國最長,並且唯一總裏程超過10000公裏的國道。起點是新疆阿勒泰,
終點是廣西東興,經新疆、西藏、雲南、廣西四省,號稱“海拔最高、道路最險、環境
最惡劣”。

從州府六庫到最裏麵的貢山縣丙中洛,僅長286公裏,是219國道中緊沿著怒江行走的一
部分,左邊是高黎貢山,右邊是碧羅雪山,這是目前大峽穀唯一的對外通道。在過去的
20年裏,我聽聞了這條路上無數的事故,落石、泥石流、塌方,每一次都有人因此喪生
,但是峽穀裏的人要出來別無選擇。

2019年年底,雲南的一家大型國企投入近69億元,將原來的老路擴建成為二級公路標準
,成為現在的“美麗公路”,將原來8小時的車程縮短一半。

9日下午3時,我們抵達亞古村。亞古村村口就是一間教堂,大門緊閉,非常顯眼。此前
曾有在當地常年從事社區工作的花花叮囑我,進入傈僳族和怒族的這些村寨,一定要遵
守當地的一些習俗,比如雙手握手,吃飯前等主人的禱告等等。

我們吃過午飯,隨即前往村委會。村委會設在一片異地搬遷的新樓裏,和全怒江州異地
搬遷的樓房相似,這些樓外表呈明黃色,飾以傈僳族怒族等特色棕色紋飾,並都立有大
標語“感恩共產黨,感謝總書記”。

對於怒江這種98%的國土麵積都是高山峽穀的地方來說,異地搬遷應該是最好的脫貧方
法。於是從扶貧攻堅以來,整個怒江州先後有10萬餘人從山上搬進了樓房,占全州人口
的五分之一。

亞穀村委會隻有兩個工作人員,詢問得知村主任和支書都不在,打電話也不接,估計是
這兩天被各種電話詢問,一看是外地號碼,已經有防備之心。

本來預料中極其簡單的求證,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是夜宿福貢。舊年的氣氛未去,夜空裏煙花絢爛。如果小花梅沒有離開福貢,還應該沉
浸在這年味之中。



三、再探



10日早,我翻出小花梅的視頻,仔細看了幾遍,其中語言模糊部分,我覺得和怒江本地
人的口音相似。此前有網友說讓她說一段傈僳語,不就立即破案了嗎?

我把視頻發給了一些傈僳族朋友,請他們辨認視頻中女子的語言是否是傈僳語。

小花梅持續發酵,期間不斷有朋友傳信息來。其中一個比較有價值,就是2001年新華網
轉載了《滇池晨報》的一篇報道,裏麵提到亞古村支書報警本村有兩人走失,後警方出
動在保山市的芒寬鎮解救了二人,同時將南安建村的娜某,子裏甲村的娜某,以及亞古
村的車某三個人販子抓獲。

我們決定從外圍先入手,了解一下當年這個地區的婦女被拐賣情況。此時,“先生製造
”專訪陳業強的文章已經刷屏,裏麵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信息,有興趣了解這些的朋友
,可自行搜索。

如果沒有小花梅這件事兒,陳業強的那本《怒江傈僳族婦女跨省婚姻遷移研究》估計都
沒什麽人關注。

看來,人類學家和調查記者才是近親。另,小花梅事件發酵到現在,也就是這個“先生
製造”出了這麽一篇相對嚴肅的文章。媒體境況,大概也就這樣了。

還是花花幫助了我們,找到了南安建村宗教科的劉老師。我把視頻拿給她看,她辨認女
子的口音,不是傈僳語,也不是怒族語。

她簡單地介紹了20年前當地的女子外嫁情況,和陳業強說的差不多。不過因為在當地獲
取不到尊嚴,很多女子後來也陸續返鄉,有的甚至帶著孩子跑回來,在這邊找個人繼續
嫁了,大部分也不用領結婚證。

拐賣的事情也挺多,她們村子就有個人販子娜某,前述新華網的新聞裏的人物。劉幫我
們找到了電話,我們輾轉找過去,在219國道旁邊半山的板房裏,我們見到了她,如今
已經60多歲,一心想著讓政府補貼建她的新房子,欲聊當年往事,她立即緘口不言。

想一想時過境遷這麽多年,放在眼下的場景,誰還會提這種往事,也就釋然。

聽說我到了南安建村,H給我發來幾個字,“中國的南安建,世界的俄科羅”,說這是
怒江州脫貧攻堅最為堅硬艱苦的兩個村子。村民都是“住著木楞房,窩在窮山坡。掙錢
無門路,兩眼無光芒”,工作組窮盡了辦法和手段,才將一部分搬下山,一部分人蓋上
新房。

下午一些朋友陸續傳來消息,說無法辨認視頻中女子的語言,但是肯定不是傈僳語和怒
族語。劉老師後來給我發信息,說可能是彝族話。

其實這個環節是我一個耿耿於懷的,如果徐州方麵懷疑八孩母就是福貢的小花梅,在她
神誌清醒(假設她真的有精神障礙)的時候,找個當地人用傈僳語通個電話,從語言上
不是很容易鑒定嗎?



四、證實



我們決定采取最笨的辦法,就是回到亞古村一家一家去走訪。

亞古村雖然是一個村,但是因為緊鄰219國道,往來商客頻繁,主街上還有酒店和KTV。

現在回頭看徐州方麵的第三次發布,有一句是“以亞古村為重點,擴大多個鄉鎮調查走
訪,並發布協查通告”,“還組織幹部比照照片、口音”,事實上亞古村就一條主街,
人流也都集中在這裏,我們先從商店和飯店的老板開始,打探情況,無人知曉視頻中女
子,也都否認有人來調查過。

徐州發布裏的這個說法,既草率又官僚。

久尋無果,正絕望想要再去村委會硬闖時,路邊一削薑片的大姐引起我們注意,馬薩說
再問問這個吧。

我把視頻拿給她看,她說不認識,我說知道小花梅不,她立即打開了話匣子。

早年她就借住在現在的亞穀完小旁邊,小花梅經常到她那裏玩,印象中“胖乎乎”的。
我們蹲在門口聊天的時候,兩名身穿夾克帶手包的男子轉過了街角,顯然他們是從徐州
來的,也正和我們一樣在做調查。

這位木大姐對小花梅的家世頗為了解,說她的媽媽名字叫做普桑瑪,80年代從匹河鄉普
洛村帶著小花梅改嫁過來,前夫係溺水而死,在亞穀和改嫁的丈夫又生了一個妹妹,第
二任丈夫去世後又改嫁了兩次,送走四任丈夫後,三年前她也孤獨死去。

隨後我們探訪了小花梅曾經的房子舊址,現在已經荒草叢生。在舊址下麵道路旁的一處
正在施工的民房裏,又遇到了普桑瑪生前的鄰居。

這哥們顯然是喝多了,指著視頻裏的女子說,就是她就是她。他媳婦在旁邊則不停打斷
他,你一個喝多了的人胡說什麽。

這是在我們所有走訪中(包括後來她的舅舅等)唯一指認小花梅即是鐵鏈女之人,但顯然
無法采信。

至此,我終於發了一條朋友圈,亞古村確實有個小花梅。

很多人留言,是不是就是八孩母,我說不能確定。

終於找到了小花梅,心情轉好,走回街上準備去老支書家拜訪,孰料一輛警車正好停在
街心,三位民警一看我們是陌生人,上前例行盤問登記,我們積極配合,倒也無大礙。
但是良華兄弟看到民警,憑借多年調查記者的經驗,轉頭連夜開車跑回了保山。

中國的調查記者多年來形成的與公權力的“貓鼠遊戲”的思維,已經根深蒂固甚至杯弓
蛇影,我深表理解。

老支書的印象裏,沒有什麽小花梅,大家都喊她阿花,是個圓滾滾的小姑娘,小時候未
見智力有什麽障礙。但是流傳甚廣的是,小花梅94年嫁到了保山,據說遭到了前夫的毆
打,回來後精神有些失常,洗衣服的時候把棉被帶著棉花一起洗了。

這是目前唯一被多人證實小花梅可能有精神障礙的說法。

老支書回憶的另一個細節是,普桑瑪嗜酒如命。自從小花梅走失後,夫妻二人經常念叨
女兒死了,女兒死了,整日借酒澆愁。為了喝酒,把田地抵押了出去,最後,把房子拆
掉木材賣了換酒。

當日晚,徐州警方發布了第四份通報,說經過DNA對比,小花梅確係八孩母。

但是網絡上依舊輿情洶湧,更多人和我說,到底該不該相信徐州方麵的話,並表述徐州
這個場麵陷入了塔西佗陷阱。



五、親人



確定了小花梅是真實存在的,徐州方麵說DNA能對得上,小花梅就是八孩母。那除了那
個妹妹,小花梅在世間還有沒有其他親人?

11日早,我們奔赴小花梅的出生地——匹河鄉普洛村,尋找小花梅還在世的親人。

到村委會說明來意,他們派了一個年輕的武裝幹事陪我們去小花梅的姨媽家走訪,也就
是普桑瑪的姐姐家。

路上小幹事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徐州調查組打來的,請他陪他們去一趟麻子一窩村。小
幹事說正陪另一撥人去探訪,對方詢問我們的身份,我通過免提告訴他們,是來救援的
。對方無話。

我心裏其實很想和他們聊聊,他們的工作的進度,以及這件事情的各種。

小花梅的姨媽家無人,我們在山下找到了正在幫鄰居修葺房屋的表弟。

對於小花梅,表弟幾乎沒有任何印象,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比他大2、3歲。表弟是
1980年生。這是目前所有走訪中唯二能夠明確給出小花梅的年齡範圍的表述(另一個是
她的妹妹的表述,小花梅比她大9歲,而她是1988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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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梅舅舅李永元



她的舅舅李永元58歲,讀書到初中,會寫字,至今單身,他說這村子周邊有50多個光棍
,討不到老婆。他介紹說家中有5姐弟,小花梅的媽媽排行老二。小花梅的的親生父親
思羅子就住在麻子一窩村,是打鐵廠的臨時工人,在某一年的6月份,下河遊泳溺水而
亡。隨後媽媽帶領小花梅改嫁到亞古村。

由於亞古村與普洛村相隔10多公裏,道路難行,此後交往很少。

據他們了解,小花梅走失後,也曾嚐試報警,無果。而此次抓到的人販子桑某妞,也正
是普洛村人。至於桑某妞是如何與小花梅溝通並未經父母同意就帶走的,無人知曉。

桑碧生是李永元的侄子,在他的手機上,我看到2月6日晚上10時52分,江蘇一名盧姓警
官加了他的微信。而此前一天,江蘇警方走訪了李永元,並請他辨認視頻中的女子。

事實上,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能辨認出來那個帶著鐵鏈的女子,是不是他們的親人小花
梅。

我把徐州方麵最新的發布消息轉給了桑碧生,他才知道,那就是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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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miao 回複 悄悄話 媽媽姓普,舅舅姓李?而且據說帶走小花梅的桑女子當時才十四歲,而當時小花梅已經十八歲了,一個十四的把十八的賣了,還以帶她到江蘇看病為由。
這個鐵鏈女根本不是52歲的小花梅,50多還生了一歲多的最小孩子,一頭茂密的黑發沒一根白發。
大榮確 回複 悄悄話 徐州警方沒來之前早就一清二楚,調查記者調查之後依舊一頭霧水。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