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舞會 （8）如果這都不算愛

江曉每天走過宿管的窗口，都會習慣性地往窗口旁邊那塊小黑板上看一下，黑板上的名字是提醒同學來取信的。其實她知道，楊聯上一封信剛過去兩周，下一封信肯定是兩周後。他的信一月一封，象生理周期一樣準時。

 

前幾封信裏，他已經介紹了新的環境，新的專業，新的朋友和對新生活的無限憧憬。江曉每次認真讀信，連信封都要翻來覆去研究幾遍，但是，無論是郵票貼的角度，信紙的圖案還是稱呼，都找不出一點兒女私情的蛛絲馬跡。

“江曉，你剛到的信，還沒來得及上榜。” 宿管阿姨今天顯然心情好，看見江曉看黑板直接叫住了她。江曉一怔，接過信，龍飛鳳舞的字跡，居然是本校郵局的郵戳。江曉一邊往樓梯上走，一邊聽到宿管阿姨的咕噥。“自己學校的還信來信去，現在的娃真拆空唉。”

宿舍裏沒有人。江曉打開信，原來是他！

“曉曉，

 

你好。

 

請允許我這樣來稱呼你，這個名字在我心底裏已經呼喚了千萬次。不知你是否還在生我的氣？上次校園歌會也許冒犯到你，我實在是情不自禁。

 

第一次注意到你，是源於你迷人的舞姿，在那個微醺的秋天，默契的舞步讓我沉醉。第二次注意到你，其實應該是聽到吧，是你那動人的歌聲。我一直不屑於用“動人”來形容歌聲，總以為動人是在想恭維卻找不到理由時才用的詞，就像用可愛來誇一個算不上漂亮的小孩。可是那天，你的歌聲如此動人，撥動我的心弦，直擊心靈深處，停頓，駐足，回眸，獻花，膜拜，我好像鬼使神差一般。那一刻，我肯定地告訴自己，就是你了，我生命中的另一半，My Miss right!

我深深的被你吸引了。這種吸引，在不長的時間裏，醞釀成了一種濃厚的情感，這種情感，我叫做愛。我不願意浪費筆墨去形容我的愛，也不願意浪費你的時間去讀一封長長的信，我隻想讓你知道，我的愛是要有你才完美的！如果你是一朵玫瑰，我就要做護衛你不受侵犯的刺；如果你是一片陽光，我就是替你吹走烏雲的風；如果你是一頭梅花鹿，我就要成為你遮蔽獵人的樹叢；如果你是一隻天鵝，我就化作你映襯倒影的藍色的湖水。我將成為你的安全，我將成就你的美麗。我的愛讓完美的你更加完美。

 

不論你在什麽時候，不管你在什麽地方，總會有一個人會想念著你！不管你在以後的日子裏會發生些什麽事情，你就是失去就整個世界，你也不要害怕，因為，你有我的愛！現在我最想告訴你的是：我現在愛你，將來愛你！永遠愛你！我會因為我的愛，永遠的等待你的來臨！

曉，你聽到了嗎？這個來自我心靈深處的呼喚？
                                   

愛你的

 

馬丁”

 

看完信，江曉放下了上次歌會獻花的不快，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被人喜歡，原來感覺是這麽好，更何況是眾人矚目的馬丁。這是個多麽坦率多麽自信的人啊，寫一封情書都如此坦蕩如此理直氣壯！人和人太不一樣了，有的人千辛萬苦都說不出那個“愛”字，有的人卻說得那麽自然那麽明快。敢說出來，這本來就是一個值得欽佩的事情。不像自己，不像有些人。

 

想這馬丁給她在舞場上帶來了的自信和愉快，江曉決定認認真真回一封信，不想失去一個難得的好朋友。

“尊敬的馬丁師兄：

        請允許我這樣來稱呼你。來信已收到，反複閱讀和思考之後，我認認真真地給你寫這樣一封回信。

        對於你在信中給予我的欣賞和讚美，我充滿了感激。在迄今為止的生命裏，你是唯一一位正式對我表達出愛慕之意的男生。對於你的真誠、熱情和勇氣，我非常地敬佩和尊重。

        在舞場上，你是我的老師。和你配合，我感到最為默契。舞場上，我們成為讓人稱讚讓人豔羨的一對舞伴；在學業上、生活裏，你的博學多識、幽默睿智給了我不少提點，讓我受益良多。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一位讓我尊敬的良師益友，讓我仰望的師兄。

 

           但是，請原諒我，我不得不說“不”。我從未想過，以朋友和舞伴之外的姿態站在你的身邊。

       雖然我年紀尚輕，沒有真正愛的體驗。但是我夢想中的愛情，是平等和共同成長的，我需要一個可以平等交流、共同探索的靈魂伴侶，不是一位先知先覺的導師。請原諒我的直率。

        另外，也想告訴您一個小秘密，以前我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在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雖然我還不確定他心裏有沒有我。但是，我願意嚐試和等待。

       希望您能體諒我。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值得尊敬的師兄。

       祝您一切順利！早日擁有自己的幸福！

       江曉敬上”
 

把信寄出去，江曉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馬丁會如何理解她的心意。不料回信寄出的第三天，馬丁的第二封信又翩然而至了
 

“曉曉：

收到回信，我激動萬分。本以為要寫至少一周才能夠得到回複，據說很多女生是這樣的。而你立刻就回信，正好說明你對我的重視和我們的緣分。我不勝榮幸，萬分感激。
 

回信我讀了不下十遍，你對我的拒絕，有理有據有節，不卑不亢，字字珠璣，充滿同學情誼而毫不逾距。讓我也更加確認自己的眼光堅定自己的目標，你是多麽與眾不同多麽智慧通達多麽蘭心蕙質的女性！
 

澄清一個事實，也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我第一個真正表達愛慕的女孩子。雖然我外表看起來灑脫，說話比較豪放，但實際上——，這真是難以啟口——實際上我非常傳統，敏感。我絕對不是什麽精神導師。你的出現更是讓我感到，我的愛情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我的人生觀因為你而重寫。見到你，我決心從頭學起，從頭開始。
 

真正的愛情是沒有先來後到的，盡管你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他。我做了一個研究，世界上差不多有七十億人，十五到三十歲之間大約八億多。再分細一點，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大約兩億人。男女分一半就是一個億。把你想象得到各種因素考慮進去：膚色，宗教，語言，習慣。。。來個萬裏挑一，還有一萬人。換句話說，一個無比優秀，無比挑剔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一萬個合適的對象。所以說，愛情是非常隨機的一個過程。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唯一。有的隻是相遇相識相知的機緣巧合，或者說：緣分。毫無疑問，你和我，我們有這個緣分。

 

相信我的眼睛，我早就看出來你的他是誰。他無比優秀。他甚至可以算那一萬個人裏的佼佼者。但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你們並不適合。他可以讓燦爛的笑容常駐你臉上心上嗎？我可以！
                               

更加愛你的，

 

馬丁”
 

江曉一目十行看完馬丁的第二封信，最後的一句話卻象一顆釘子一樣釘在她心上，鈍鈍的痛。想起那個人為何總是惆悵，而這個馬丁的信卻總讓她莞爾呢？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愛馬丁。她欣賞馬丁的風格，氣度，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自己想象成那種風格氣度的一部分。不過看這個架勢，還是不要回信了。找機會當麵跟他說清楚吧。說來也怪，之前馬丁總在眼前晃來晃去，寫信之後卻仿佛消失了一樣，有心遇見卻遇不見了。
 

又過了兩周的一個中午，江曉在去食堂的路上剛好就見馬丁端著飯盆迎麵走來，江曉停住腳步，馬丁也同時看見了她，突然一呆，立馬又笑著走了過來。
 

“江曉，剛好我想去小南國吃個小炒，一起去吧！“
 

“不去了，我去食堂吃。嗯，那個，謝謝你的來信，不過我不會再回信了，上封信裏已經說清楚了。再次感謝你的好意。馬丁師兄！”
 

馬丁的表情一暗，嘴角又翹了起來，“沒關係，走，邊吃邊說。”
 

“不去了，等會還有事，謝謝！再見。”
 

馬丁依然保持微笑，雖然笑容顯得有點落寞，他沒有說話，右手抬起來越過額頭輕輕擺了一下，向江曉做了個奇怪的行禮動作。江曉也笑著點點頭快步越過還在發呆的身影往食堂走去。身後突然傳來馬丁的歌聲，就是他參加K賽的那首《如果這都不算愛》

 

“。。。。。

不問該不該

都怪我沒能耐

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