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局微觀

微觀世局, 遊走政經
正文

劫數難逃 (三)

(2021-07-16 06:20:13) 下一個

原文再續,書接上回。話說慈禧能領導同治中興,頭腦是清醒的。國勢頹唐,弊病叢生,祖宗傳下來的許多成法不能適應劇變的局麵,在下相信她對政治的理解,比那個誌大才疏的光緒皇帝不知高多少。因此戊戌年變法之初,她並不加以製止,隻是後來她天天聽到滿蒙親貴的哭訴,說皇帝偏袒漢人,一腳踢開了他們,懇求她出麵保護,她心裏對皇帝的作為有了反感而暗中做了布置。

一是任命親信榮祿為直隸總督,統率包括袁世凱新建陸軍在內的北洋三軍。二是命親信刑部尚書崇禮兼署步軍統領,執掌京師警衛大權。三是任命親信剛毅管理健銳營,命懷塔布管理八旗官兵、包衣三旗官兵及鳥槍營事務,並更換了一些要害部門的都統。這幾項措施的結果是剝奪了光緒皇帝的軍權。之後,慈禧太後又規定,凡補授的文武一品和滿漢侍郎,新任命的各省將軍、都統、督撫、提督等官員必須向她謝恩和陛見。這個規定實際上是奪去了光緒皇帝對大臣的任免權。

後來更聽說光緒與康有為,李提摩太等密謀出賣祖宗江山,與英美日共治,遂連夜趕回紫禁城,將自己一手培育大的皇帝關進了瀛台,把譚嗣同等六人斬殺於菜市口刑場,將大清王朝的權力再次收回到自己的手中。

為了斷絕英美日各國共管大清的夢想,慈禧打算廢除光緒帝,於是立端王載漪之子溥雋為大阿哥,以便取而代之。但各國公使都不入宮祝賀,當時大清能打的軍隊均在漢人督撫手中,漢人督撫已經與洋務運動緊密相連,他們一定不支持與洋人翻臉。

據李提摩太的自傳《親曆晚清四十五年》,李提摩太在維新變法前已經與張之洞交流過大清與外國共管的方案,他當時給張之洞的方案是:

⑴在一定年限之內,給予某一外國處理中國對外關係的絕對權力;

⑵這個外國政府必須在中國實施各種形式的改革;

⑶由該國的代表控製中國的鐵路、礦山、工業等各個部門;

⑷中國皇帝應同過去一樣,授予外國代表各種官職爵位;

⑸期限結束之時,外國政府把屬於中國的一切資產和負債轉交中國政府。

而張之洞的答複是他不主張將中國變成某個國家的暫時的保護國,但讚成在不超過10年的某個時期內,以某個國家結成互惠互利的盟友關係,為此可以給予某些商業上的優惠條件,如增開通商口岸,修築鐵路、開采礦山和引進工業的收益權等,但必須采取措施避免其它國家的忌妒。

可見晚清的洋務大臣都已經通過李提摩太與洋人結成同盟,而這些督撫通過李提摩太背後的共濟會能夠得到貸款,軍火,科技的援助甚至外國政府的實質支持。共濟會比正式的外交渠道更有效。

因此慈禧隻有義和團這張牌可以打了。相信慈禧隻是想利用義和團鬧事作為籌碼與洋人談判,但對這股民間力量失控,以至於八國聯軍入京城,而自己倉惶西逃。可以說,這是慈禧為了祖宗江山的冒險之舉,不過不冒險,最後還是會失去江山。但她所依靠的滿洲貴族都是無能之輩,而有能力的漢人官僚都袖手旁觀,最後還來個東南互保,置身事外。從此慈禧明白,大清江山在她身後不保了。

很多人看見慈禧竟然利用義和團這個愚民團體去對抗洋人,十分愚蠢,不知道慈禧為了滿清江山,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而已。

愛新覺羅氏本是一個強悍的家族。努爾哈赤的英武造就建州部落的強盛國力,奠定了日後入主中原的基礎。他的兒子皇太極也是英雄蓋世。傳到福臨,雖年輕早逝,但那個少年天子也有許多超乎常人之處。到了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文治武功是大清朝的全盛期。也可能正是應了日中則昃、月滿則虧的古話,傳到嘉慶就顯得平庸了,國家的弊病也日漸露出,隻是那時內則有乾隆朝留下來的厚實家當,外則洋人也還沒惹是生非,二十五年的天下,雖有幾年白蓮教的鬧事,也總算是平平安安地過去了。到了道光,他的仁弱,從選嗣一事上足可體現。

道光選鹹豐的原因是皇家春季打獵,不肯殺生,以為是仁君。隻可惜道光隻有仁愛而無威嚴。後來林則徐的虎門銷煙在洋人炮灰威嚇下,虎頭蛇尾。鹹豐開始還有點勵精圖治的樣子,但經過太平軍與洋人一打,就頹廢了,終日沉迷酒色,三十歲就駕崩了。

而慈禧在攻下太平天國首府金陵後,勒令曾國荃回籍養病,逼曾國藩裁撤湘軍,可見其心計和手腕。同治死後,她不立溥字輩的人繼位,卻要立胞妹之子,年僅四歲的光緒登基。因為若立溥字輩,她則成了太皇太後,不能再幹涉朝政了;若立年長的,她也難以隨意挾製。

可見愛新覺羅氏從入關之後,由強悍到平庸到懦弱,已是一代不如一代。反過來,從殺肅順壓恭王嚇醇王來看,那個那拉氏才真正是強者。甚至她治下的漢人督撫包括曾國藩,李鴻章與袁世凱,誰看到她不膽戰心驚?挪用北洋水師的軍費修頤和園,目的也是壓製李鴻章的勢力,如果按照預算,試問大清誰能牽製李鴻章?甲午戰爭之敗,誰敢保證這不是慈禧想要的結果?當時已經有評論曰,是李鴻章一人敵日本一國,焉能不敗?

盡管經曆了義和團八國聯軍之亂,但她還是最終能與洋人達成協議,承諾推行百日維新政策從而得以回京,勉強維持大清江山。她還通過賞給李提摩太加頭品頂戴,賜二等雙龍寶星,開誥封三代,特命參議山西教案。暗示洋人支持百日維新有功,不過對康梁就繼續通緝。

不管如何,在她死前,大清的所謂變法都隻是準備階段,她一直維持大清江山純正滿人血統到死。

現在我們知道曆史,可以假設假如“百日維新”成功,由清英美日共管,是否韭菜們的日子會好一點?本公號的讀者諸君都知道在下認為兩次大戰都是背後猶太左翼政府操控,假如大清的聯合政府能夠成功,幾乎可以肯定,開始幾年有大量外資與企業湧入,同時大量礦資源也是權貴與外資共享,全球媒體都吹噓大清是明日之星。加上當時上海已經有股票市場,那麽股票與上海北京廣州等大城市的房地產一定一飛衝天。當然貧富懸殊一定加劇,那麽兩次大戰就是成為操控兩次泡沫爆破的工具,外資與權貴定會早著先機,然後留下一地雞毛。而旁邊有蘇俄虎視眈眈,泡沫爆破必定導致社會矛盾激化,保證他們取得最後勝利。

所以韭菜還是韭菜,如果掌握政權的都是流氓,什麽製度,什麽形式區別不大。當年革命黨為了防範袁世凱,也設計不少製度,結果袁世凱把這個製度當玩具一樣。美國的製度也很完善,這次大選作弊,國會還不是一樣認證拜登當選?所以拜登的當選,在程序上一點毛病都沒有。假奶粉還是假奶粉,多少程序認證,還是假奶粉。

不久之後是辛亥革命,袁世凱出任大總統。然而中國已經喪失士人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無論革命黨,保皇黨均如是。袁世凱與革命黨,從一開始就互不信任。為了留在北京做總統,縱容曹錕部下大鬧北京城。袁世凱從來沒有為江山社稷的長遠有任何打算,有的隻是他一家一姓的計算。所以還是流氓當政。

革命成功後,革命黨內部分裂,黨人爭權奪利,他們雖然做官時間不長,但劣跡昭彰,撈的好處往往達數百萬兩之多,可謂盆溢缽滿。袁世凱明白民國以來的這些議員們,自以為是有學問有謀略、關心國家立身清高的正人君子,其實大多數人是用重金便可收買,用槍杆子便可以嚇倒的偽君子、膽小鬼。袁世凱當大總統的這幾年,政治上的混亂,各省將軍、巡按使的跋扈坐大,一點也不亞於滿人當權的年代。革命前所盼望的民主憲政製度的建立、國家的安定富強,不是越來越近,而是變得越來越遙遠模糊了。

袁世凱的內閣也如走馬燈般輪換。不久袁世凱還取締了國民黨,而梁啟超領導的進步黨大部分議員利欲熏心竟然拍手叫好。但國會是兩黨組成的,不能一黨唱獨角戲,沒有了國民黨,進步黨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果然,國民黨籍議員被取消後,國會開會不成,很快就解散了。進步黨失去國會這個政治舞台,也就名存實亡了。

不久,袁世凱在他兒子袁可定鼓動下認為複辟帝製時機已到。聽到風聲後,袁世凱少數不多的真正朋友嚴範孫特地趕到北京當麵勸諫。嚴範孫早年入翰林,後出任貴州學政、學部左侍郎等職。後來戊戌變法失敗後,辭職返鄉,但仍堅持認為中國需要改革。後來與張伯苓一起創辦了南開係列學校,1919年又創辦了南開大學,被稱為“南開校父”。

他對袁世凱分析道:“稱帝第一個好時機是辛亥年複出時。當時革命軍在東南數省組織政權,已奪去了滿人的半壁江山,那時排滿複漢是全國人民的呼聲。你蒙冤遭貶,隱退洹上,人心大多同情,複出之時,舉世矚目。當時你擁有強大的北洋軍,又乘破漢口克漢陽之軍威,舉手之間武昌可下。奪回武昌後再揮師北上,驅逐胡虜,光複漢家山河,開基立業,建一代新朝,那是一件順天心合民意的大好事。全國擁戴,絕無異辭,即使有人不滿,也不過蝗臂當車,不堪一擊。”

然後他接著分析道:“當時沒有這樣做,此為失機一。癸醜年,正是大亂初平人心思定的時候,黃興、李烈鈞等人卻為了一黨私利挑起戰爭。你居政府合法首腦的地位,堅決果斷一舉削平了寧贛之變,底定長江,懾服四方,那時你的民望達到了頂點。倘若趁熱打鐵,改國體,踐帝位,也定然會得到萬眾擁戴。但可惜,此機又未抓住。”

“民國成立至今已曆四載,你多次向世界和國人表示堅決推行共和,不使帝製複辟。此種思想已深入人心。”嚴範孫接著說,“近聞楊度等人辦籌安會,鼓吹君憲,還玩什麽投票表決國體的把戲。這哪裏是在籌一國之治安,實在是無事生非亂國害民!楊度等人真是一批包藏禍心的蠢蟲。慰庭兄,你應像當年對待革命黨那樣,對籌安會這班人嚴厲處置,繩之以法。” 

嚴範孫繼續說道:“我隻聽說自古以來建國立朝,皆舉兵以得天下,未聞以文章而得天下的。有這個先例的,隻一個新莽,然很快就消亡了。現在楊度等人打著籌安的幌子,挾芸台以蒙蔽你,外人不知道,還以為這都出自於你的主意。看在我們相交二十多年的分上,我特地從天津來規勸一句:共和必不能否定,帝製決不能複辟。這不隻是為中國,首先是為了你,為芸台,為袁氏子孫的平安無事。慰庭兄,我告辭了。”

嚴範孫說的兩個時機,都必須有英雄氣概才敢做。袁世凱背後耍陰謀沒有問題,真要他明刀明槍,敢作敢為真是難為他了。

王闓運號湘綺,世稱湘綺先生。鹹豐二年(1852)舉人,曾任肅順家庭教師,後入曾國藩幕府。1880年入川,主持成都尊經書院。後主講於長沙思賢講舍、衡州船山書院、南昌高等學堂。授翰林院檢討,加侍讀銜。辛亥革命後任清史館館長。著有《湘綺樓詩集、文集、日記》等。

王闓運早年懷抱帝王之學,曾試圖參與治世,大有作為,然而屢遭挫折,無法施展抱負,遂絕意仕進,歸而撰著授徒。他曾經與他的弟子楊度分析道:” 當年曾文正拯亂世,扶傾危,天天處在爭鬥之中。那時他身邊有一個絕頂聰明的幕僚,此人是江蘇智者趙烈文。他看出了曾文正在十分的爭鬥中隻有三四分是與長毛鬥,倒有六七分是在與祖宗成法鬥。” 

“這個祖宗成法是軍權財權歸於朝廷,各省不能分潤。曾文正辦湘軍,兵由將挑,將由帥定,糧由餉買,餉由自籌。這種做法完全與祖宗成法背道而馳。但事急勢危,不得不如此,曾文正把朝廷的權奪到自己的手裏。到了戰爭後期,湘軍各路統帥個個仿效,遂形成了軍中之軍的局麵,不但朝廷不能調遣,連曾文正人也指揮不動了。到長毛平定論功行賞時,全國十八個省有十三個省的督撫是湘軍將領,而這些督撫都有自己的軍隊,儼然一個個獨立王國。趙烈文看出了這個局麵所帶來的惡果,悲歎藩鎮割據又會重演了。到了後來,李鴻章的淮軍有過之而無不及。經過幾十年的演變,漸漸地成了定製,也就釀成了中國政治的最大弊病。” 

王闓運接著說:“袁慰庭辦北洋軍,用的也是曾文正、李少荃的老法子。二十年下來,他手下的主要將領,如馮國璋、段祺瑞等人也都形成了自己的氣候。而且中國現在的軍隊並不全是北洋派係,張之洞在湖廣,劉坤一在兩江,岑春煊在兩廣都練了新軍。後來,在辛亥之役、癸醜之役中,各省都督又都乘機建立了自己的武裝力量。從湘淮軍以來,各省行政長官都有自己的軍隊,這已是見怪不怪、常規常例的事了。袁慰庭明為北洋派的鼻祖和統帥,其實他能調動的軍隊已經很有限了。在共和製度下,大家都名為主人,或可相安無事,一旦他要做君父逼人家做臣子的時候,這些人便服不下這口氣了。袁慰庭做不成皇帝,其原因乃在蕭牆之中。”

對於這一點,梁啟超也是看得非常明白,當時他他回廣東為父親祝壽,回京時繞道去了南京,與馮國璋談起這事。馮對袁想做皇帝的心思甚是不滿,並表示,倘若袁做了皇帝,他們之間二十多年的交誼就算斷絕了。從馮的態度中梁啟超看出,袁一旦稱帝,北洋舊係就會分裂。袁早已結怨革命黨,之所以仍能站穩腳跟,就憑著北洋係。到那時,革命黨就會以一個最好的借口來報昔日之仇,北洋舊人也不會支持,外遇強敵,內遭分裂,袁世凱還不徹底垮台?

因此梁啟超拒絕了袁克定的拉攏,逃到天津後,梁啟超一生中最為光彩的文章之一《異哉所謂國體問題》在《京報》上赫然登出,力斥帝製之非,表示即使四萬萬人中三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讚成,他一人也斷不能讚成的斬釘截鐵的堅決態度。同時又發表一篇《上大總統書》,規勸袁世凱決不可行帝製做皇帝,否則背信棄義,必為友邦所譏,為國人所垢。但願袁以一身為開中國將來新紀元之英雄,不願袁以一身作中國舊奸雄之結局。

《異哉所謂國體問題》及《上大總統書》兩文如同兩顆重磅炮彈炸在中國政壇上,在全國各地引起驚天動地的轟鳴。

後麵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梁啟超的得意門生蔡鍔將軍逃回雲南,與唐繼堯等人於12月25日宣布雲南獨立,組織護國軍,發動護國戰爭。蔡鍔任護國軍第一軍總司令,唐繼堯為雲南軍政府都督,組成護國軍三個軍,分別從四川,湘西和廣西三個方向出師討袁。

果然袁世凱稱帝後,北洋軍分裂,所以蔡鍔將軍兵雖然不多,但四方響應,最後袁世凱被迫取消稱帝。其實馮國璋也曾經當麵詢問袁稱帝的意向,反對之意甚濃,而袁也堅決否認。但袁世凱忘記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已經錯過稱帝時機,還想勉強, 我們後人隻有慨歎中國人劫數未盡。

1916年6月6日,臨死前,袁世凱留下這樣一封遺書:“恨隻恨我,讀書時少,曆事時多。今萬方有事,皆由我起。帝製之誤,苦我生靈,勞我將士,群情惶惑,商業凋零,如此結果,咎由自取。誤我事小,誤國事大,摸我心口,痛兮愧兮!”

我們中國人讀書的第一目的是明理。明白做人的道理,明辨是非。隻可惜當世明理的讀書人越來越少。正如王闓運分析道,中國變法失敗可以說從曾國藩時候就已經注定,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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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利 回複 悄悄話 期待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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