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施施傳》 · 第三章 · 2· 追蹤紅梅

每逢朔望（初一和十五）休息一天，施施和丹兒都要回到範蠡和文種家中。這天文種駕了一輛輕便馬車，接兩人回家。施施還要想晚上去範蠡家，所以讓她的白馬‘積 雪’跟在車後。那時的車很簡陋，沒有蓬，粗木製成，橫一條板坐兩人，文種站在前麵趕車，三人說說笑笑。天快黑了，在接近城門的一段，路邊是個樹林。突然，一石飛來將燈籠打滅，一條黑影鷹隼般從樹上撲來。文種反應極快，抽出短柄利斧，那人迎麵一劍刺來，文種不慌不忙，舉斧招架，卻不想那是一柄弧形的劍，恰恰 繞過短斧，刺中右肩，深入三寸。文種不由哎喲一聲，迅速把斧換到左手，如電飛出。對方伸手接住，立即擲回，文種大叫一聲，倒在車中，聲息全無。

這時丹兒已經嚇癱了，蒙麵人用一張毯子，包起她就走。施施為了騎馬方便，穿著半舊的男裝，戴頂半遮臉的氈帽，避免人看見她的嬌顏。來人似乎完全沒把這瘦弱的‘小少年’放在心上，卻不想她用範蠡給他的短劍匕首‘欺霜’突然射來。這是施施同範蠡相處半年學來的，遇難不慌，沉著應變，短劍猶如閃電。來人頗覺意外，躍起避開，因抱著丹兒不便，腿上竟被劃傷，割下一片衣服。來人一聲怒吼，飛起一腳，把施施踢出車外，淩空摔下，悄然無聲。那人並不深究，抱著丹兒，兩個箭步，消失在樹林中。

施施被摔得閉過氣去，良久悠悠醒來，摸摸文種鼻息，毫無感覺，連忙抱上車駕車進城。她學過駕車，立即戴上騎馬用的鹿皮手套，找到長鞭，把車馳到文種家中，交給他母親，然後騎積雪奔入範蠡家，耗竭過渡，突然鬆弛，昏倒在範蠡懷中。範蠡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請妻子照顧，喚起大兒子去請神醫扁鵲到文種家，並去傳來兩名衛士跨馬帶劍聽命。範蠡自己飛馬來到文種家，母親正抱著文種痛哭，範蠡把她勸開，仔細摸了鼻息，聽了心跳，對母親說：‘文種大夫沒有死，神醫扁鵲馬上就到，請你放心。’說著兒子範吉大已把神醫請來，診過脈，看了傷口，肩上劍傷 不關生命，胸前斧傷甚重，離心隻有一指。扁鵲說：‘大夫傷得極重，老夫隻有六成把握。’範蠡說：‘請全力救護，不惜任何貴重藥物，不但保住生命，還要保他不殘廢，要以後能上陣殺敵，越國少不得他。’扁鵲說：‘老夫盡全心力而為。’範蠡安慰了母親幾句，要了一件丹兒的舊衣、一雙舊鞋，迅速回到家中。

兩名衛士已在門口，一個叫嵇諸郢，是名劍客，範蠡的弟子，另一個叫養由光（養由，複姓，名光），是百步穿楊的箭手，範蠡心腹。範蠡讓他們帶上幹糧和燈籠先到東門等候。大兒子範吉大已是中級官員，範蠡對他說，‘若早上不回來，去報告越王一聲，兩天必有信息。’這時施施已醒了，範蠡一麵束裝、登靴、佩劍，一麵問問當時的地點和情況。不料，施施說： ‘我跟你去。’範蠡覺得簡直匪夷所思，但看見她堅定的目光，也猶豫了，說：‘你太累，受了驚嚇和內傷……。’施施：‘我已緩過來了，隻有我知道地點和情況，容易救回丹兒姐。’範蠡越來越感到，自己在越國叱詫風雲，施施對他也百依百順，但隻要她拿定了主意，自己卻拗不過這14歲的小姑娘，而且她表現出一種超人的智慧和毅力。於是說：‘好吧。’讓她吃點東西、喝了水，為她穿上小蠻靴、束好衣服、披上一件長長的月白鬥篷，喚出兩頭黑犬跳躍跟隨，兩人並馬而出向東門馳去。

在施施幫助下，很快找到出事地點。燈籠查看四下痕跡，範蠡拾起一塊布，施施說：這是我從那強盜身上割下來的。範盠檢查，布上有皮革，質地很好，而且是吳國的特產，說：‘是吳國來的武士。’把這塊布革給黑犬六黑嗅了，又把丹兒的衣服繡鞋給七黑嗅了，放開兩犬，隨之進入了樹林。很難騎馬，三人下馬，範蠡讓施施仍然騎著，牽她的馬前進，一手用劍劈開攔路的樹枝。半裏路後，有一空場，兩犬打轉，嵇諸郢說：‘劫犯在這裏上馬了。’範蠡喚來兩犬嗅馬蹄印的氣味，四人驅馬跟著兩犬 緩緩馳去，範蠡常常出聲呼喚，免得兩犬跑得太快，失去蹤跡。追了大半夜，在一山坳中遠遠見到一個小小茅棚，竟有一絲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