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施施傳》 · 第一章 · 6 漣漪乍起

月光下，施施淚眼模糊，楚楚可憐，範蠡柔聲說：‘想爹娘了？’施施點頭，把頭倚在他的肩上說：‘我從小就沒離開過他們，這次他們以為我投水而死，會多悲痛啊？’範蠡輕輕拍著她的手說：‘小施施，二老一定是悲痛欲絕，但能挺過來，而且這對他們倒安全些，讓吳兵看出你投水自盡了。兩個幾乎赤身裸體的吳兵，逼你投水全節，他們官長再凶狠，也終會自覺理虧，不能追究。過兩天我會派人去通知你父母的。’施施仰臉看著他，有了笑意，還帶有淚痕，有如白蓮、綠葉、晶瑩的露珠：‘你真好，想得真周到。’範蠡：‘自從戰敗投降，我國老百姓的日子過得真苦啊，不但缺衣少食，而且受盡屈辱，駐越的吳兵，奸淫燒殺，無惡不作，而我國每月還要派人到吳國進貢，把最好的食物綢緞交出去。請你想想全國的苦難，也許會更明白些。’施施點頭。範蠡接著說：‘你也要改改名字才行，如果還姓施，又美麗出眾，容易被聯想到溪邊浣紗姑娘。東村有個施姑娘，你既然住在西村，就叫西施吧？’施施高興地抱著範蠡的脖子說：‘好好，我原來沒有名字，爹媽就叫我小丫，別人就叫我施施，我自己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夷光，我家房後有個小山叫夷山，好多螢火蟲兒，一閃一閃放光，我就是個螢火蟲兒。’放低了聲音，‘告訴了你我的名字，隻許你叫，不許別人叫。’範蠡笑了：‘別人不知道，怎麽會叫？’‘所以你叫的時候要輕輕的，不要讓別人聽見，記住了。’‘好的，我記住了，小夷光。’‘現在我就叫西施，姓西，是你給我起的，我特別喜歡，沒準將來名垂千古呢。’無心一句，卻一言成箴，為華夏家喻戶曉的一絕——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首！

在一定程度上，範蠡卻是想到過的。他見多識廣，目光如炬，而且是有備而來，但第一眼看到施施就驚呆了！天地、自然、造化，竟然能創出這種奇跡、生出如此絕色美妙！經曆過極端艱辛的求學、為官、為奴、榮華富貴、生死屈辱，自認為除了滅吳興越、為國複仇、為民求富之外，不會再有任何情感的他，心突然被融化了，絕妙的美，是無可抗拒的！但是，畢竟是範蠡，先天的奇才和後天的磨練，他控製了自己，國恨家仇，重任在肩。他這次同文種出來，有一個秘密的特殊使命，為了迷惑吳王，讓他沉迷酒色不理國事，放鬆對於越國的戒備，甚至忘國亂政，計劃在全國選美，12 歲到 16 歲，越國是美人鄉，暗中訪出兩千，再精選縮減為二百、二十，直到最後兩名，施施和鄭丹，這些都是由宮中派人緩慢細心辦理的，因而沒有擾民。越王放心不下，決定由範蠡、文鍾二人最後審定，也就是說——為吳王選妃！自從把滅吳興越作為人生目標後，範蠡的心中第一次出現了漣漪。另一方麵，如果不是萬裏挑一的國寶，不是美麗動心的純真少女，他敢於毫不猶豫地殺死兩個吳兵嗎？於公，可以向王上交代，於私，這樣的花骨朵兒，怎能讓狂風摧殘。

沉浸在幸福中，她問：‘我是你的西施了，那我該怎麽叫你啊？原來的“將軍”，也得改名，不然就不公平了。’這是何等自然的想法！範蠡心想，我已年近40，而你才 13 啊！應是叔伯輩吧，想了想微笑著說：‘我名蠡字少伯，以後你就叫我少伯吧。’施施拍手：‘好好，伯比我長一輩，我不喜歡，但一個“少”字拉回來與我一般，平等兒了，以後不許別人再叫你少伯了。’範蠡笑：‘別人都知我叫少伯，我能封住他門口嗎？’‘那你就打他，說我家夷光才能叫，不好，別說夷光，讓他人就知道了。’突然，範蠡摟緊西施：‘噓————別出聲，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