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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見性 禪宗

(2005-12-09 23:43:16) 下一個
禪宗   講到明心見性,最簡便、最迅速的方法,莫過於禪宗了。因為禪宗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不像其他宗派,轉彎抹角地建立許多儀軌法則,讓行人按部就班漸次修習,慢慢證成。譬如欲深入寶所,禪宗隻一道門,一打開,即能進入,而其他宗派,最少者亦有二道門,多者就不止三四道門了。   所以禪宗是佛教的正宗,它門風高峻,氣勢磅礴,人才輩出,氣象萬千,獨稱宗門。中國佛教之興隆昌盛,端賴此宗作中流砥柱,獨挑大梁。但可惜降及近世,這僅有的一道無門之門,似乎已經堵死了。此宗非但人才寥落,絕無過去諸大宗師生龍活虎般的氣派,縱擒活殺為人的手段,且亦不具相機提示,逢緣點化的妙手。晚近的所謂禪宗,從南到北,由東到西,走遍天下,隻是教人參一句刻板死煞話頭——“念佛是誰?”你如請他於念佛是誰外別示方便。他在無法開脫下,隻說禪要自己參,不須問人,而不能別出手眼善巧露布,使學人當下悟去。以致禪宗行人苦參幾十年了無消息,所謂明心見性者,將視為曆史的陳跡而束之高閣了。太虛大師無限感慨地說:“現在禪宗兒孫,都是法眷傳法,而不是明心見性後傳法,所謂臨濟宗幾世孫,皆一張空紙而已,何曾悟心來!”言之,能不令人痛心!   禪宗最重要的是師資。學人之所以能迅速開悟,全賴明眼老師從旁拶逼錘煉,相機提示點破,否則業障眾生,玄關緊閉,識鎖難開,自力參取談何容易!但是現在師資如此缺乏,哪裏去尋這大手筆宗師來赤誠善巧為人?所以一些野狐精都用一句人雲亦雲的刻板話頭——念佛是誰?——來藉以藏身。你如問他:“如何是佛?”他叫你去參“念佛是誰?”你問他:“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是什麽?”他也叫你自己參“念佛是誰?”總之,離開念佛是誰,即無有開示。就這樣上行下效,把個禪宗搞得徒具虛名,一團汙糟,寧不痛惜!   假如這也叫你自己參,那也叫你自己參,要你宗師何用?其實說穿了,不值一笑。原來所謂宗師者,自己並未豁開正眼,也是個睜眼瞎,你叫他方便善巧為人,豈不是叫瞎子去做俏媚眼嗎?如果有一二位明眼人說,不用如此參,可改用直指法,直指他如何是本來麵目,叫他當下見性。他又毀謗你是野狐禪。因為他自己用功數十年,沒有消息,就疑惑他人亦不能見性。更或還要說,祖庭所傳,參禪要“參念佛是誰”,哪有用什麽直指的?這叫己既不能,又疑他人,禪宗如何能不衰頹消沉呢?   其實禪宗古來本不須參什麽話頭而係直接指示的。如傅大士雲:“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隻這語聲是。”   寶誌公《大乘讚》並《十二時頌》,俱係直指。其《十二時頌》末二句雲:“未了之人聽一言,隻這如今誰動口。”更為徑捷明快。   南嶽慧思大師偈曰:“天不能蓋地不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同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布袋和尚偈雲:“隻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又雲:“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又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畫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類此語句多不勝舉。即祖師禪也不過隻就來機問處下搭,去其住著,於妄心不行處,逼令回光返照,徹見本來。因為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係圓頓法門,屬悟不屬修。古來大德,均言下得旨,句前薦機,見性成道,沒有一個是參話頭,積久開悟的。如六祖聞人誦《金剛經》,即便開悟。得五祖開示證明後,為惠明說法,亦隻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惠明即於言下大悟。不聞教參什麽話頭!   提起這則惠明公案,也曾鬧過一場糾紛。有人說:“這是六祖直指。不思善,不思惡,一念不生時,而了了分明不落斷滅的那個,即是本來麵目,那個應作that解。”有人說:“不對,那個應作what解,叫他自己參,不是直接告知。”雙方各執一詞,打了多少筆墨官司,還是不見分曉。其實依愚見,作that或what解,均在當人。如能當下領會六祖的提示,what即是that;如顢頇籠統,莫知所以,that即是what了。何必定分that和what呢?因為禪宗的法語,本是兩麵刃,一麵殺,一麵活,不可執定一麵看。更何況古來大德常用直指法呢!   如臨濟禪師示眾雲:“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要識這無位真人麽?即今說法、聽法者是。”又如僧問慧海:“如何是佛?”海雲:“清談對麵,非佛而何?”更如前麵所舉僧問歸宗:“如何是佛?”宗曰:“即汝便是!”等等,不勝枚舉。此等指示,多少直捷,多少痛快!假如我們也用直指法指示學人,不教參什麽話頭,不是也能造就些人才嗎?但不幸的是,有很多人非議直指說,直指一法,遠在石頭下,藥山禪師即否定其存在。如於岫大夫問紫玉禪師:“如何是佛?”玉召大夫雲:“大夫!”岫應諾。玉雲:“即此是,無別物。”大夫有省。寧非直指!但藥山聞之曰:“於岫大夫埋向紫玉山中了也。”豈不是不肯直指嗎?後於岫大夫聞藥山語而大疑,複往參藥山。山曰:“有疑但問。”大夫問雲:“如何是佛?”山亦召雲:“大夫!”大夫應諾。山抓住時機追問雲:“是什麽?!”大夫大悟。你看這問語多有力量!這種大悟的效果,豈是直指所能達到的!   餘聞之,不禁笑雲:君等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指一法,變化多端,不是千篇一律的。藥山之所以不肯紫玉,乃試試於岫大夫是否腳跟真正點地,如真悟者,雖佛出興於世,亦如不聞不見。若非真悟,即不免隨人腳跟轉。如馬祖示大梅即心是佛後,亦曾遣侍者說非心非佛往試大梅。故藥山試垂一語以釣大夫看他是否上鉤。不料於岫腳跟未曾點地,一聞即便生疑,不似大梅徹悟無疑,於侍者來試時,反嗬馬祖:“這老漢淆惑人心!”毫不動搖。於岫既到藥山,複如前問。山為不辜其問,變換一下直指的手法,暗示他這應諾的即是佛,使其領悟。蓋於岫所問:“如何是佛?”所答當不離問處,即答應他啥樣才是佛,而不可答他別樣事物。否則,即答非所問。故於大夫應諾後,山追問:“是什麽?”不就等於明白告訴他,這答應的便是佛嗎!所以這種問話式的答話是直指的另一種暗示手法,看起來似問語,但和上下文連貫起來看,就等於是肯定語了。紫玉、藥山語式雖異,手法是一。如無紫玉肯定語在前,朦朧者僅聞藥山“是什麽”的問話式答語,恐又將作疑問會矣!降至後世,這些手法為什麽不用,而改為參話頭呢?因為人心向後險惡、浮滑,根基日漸薄劣、淺陋。如用直指,聰明伶俐者雖能領悟,但以得來太不費事,太輕鬆便當,不予重視。有如紈絝子弟,得父祖遺產,自己未經辛勤流汗勞動,不知來處艱難,狂花濫用,結果貧困潦倒,客死他鄉。故此等人不能體會祖師赤誠為人之悲心,反而等閑輕易視之,不能遵守教導,綿密保任,守道養性,證成正果。愚昧者,雖經百般指點開示,但以未見任何奇特神通玄妙,以為不是,不肯承當,總向心外求法,以期神效。主法者雖悲心痛切,欲大家都能當下見性,成佛證果,但不能按牛頭吃草,代伊承當。故不得已由宋大慧宗杲禪師,改為參話頭(以前雖亦有參話頭,但尚未蔚然成風)。用一則無義味的話頭,安在學人心上,生起大疑情。如吞栗棘蓬相似,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使整個身心拶入疑團內,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所有妄念情想於不知不覺中完全化為疑情。時節因緣到來——即功夫成熟,桶底脫落,如十字街頭,撞著親爹相似,方知以前所為,皆如白日作夢!渾渾噩噩,爭名奪利,好不羞慚!悟心後,方知辛勤參究亦是多此一舉,以佛性天真,不屬修證。但不走此一段冤枉路怎得打開這緊閉的識鎖玄關,見到本來麵目?路雖多走一段,看似冤枉,但腳勁總練出來了,不比光讀佛經、語錄,空談理論者雖亦相似明悟,能通佛理,但遇事不得力,常為境轉。大慧杲嗬為藥水汞,遇火即飛!此祖師痛切為人,因時製宜,方便變遷,不得已之苦衷也。   祖師雖創立參話頭門庭,但絕非教大家千篇一律地參一則刻板話頭,而是因人施教,就不同的來機,參不同的話頭。因話頭的得力處在起疑情,如疑情起不起,即毫無作用。故宗下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之語。而且有的話頭隻能破初關或重關,不能一線到底打破牢關。故決不是用一則話頭,可以教導一切人的。所以參話頭須老師的慧眼來識別來機,施與恰當適應的話頭,令其一參,即能生起疑情,方能受益。否則,徒然唐喪光陰,不起作用。複次,於參究時,更須老師時刻留意,縝密察看學人進展的情況,從旁推進;尤須抓緊與學人所參話頭有關的時節因緣,拶逼提示,俾能當下有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如黃山穀參晦堂,堂令參“二三子以吾有隱乎?吾無隱乎爾!”孔老夫子教導弟子的一則話頭,山穀久參未悟。一日山穀與晦堂遊山次,一陣風吹來桂花香味,山穀脫口曰:“好一陣木樨香味!”晦堂即應機點示雲:“吾無隱乎爾!”山穀於言下大悟。由此看來,禪宗的師資多麽重要,而現在又哪裏去尋這種明眼的大宗師哩!   禪宗既因墨守陳規而死氣沉沉,日趨衰亡。為今之計,似又須改弦易轍,另走捷徑,以資打開僵局,複興禪宗。從現階段的禪機因緣看來,愚意似應改為直示本來麵目,不要再守一則刻板死煞話頭,以利學人迅速開悟。為師者隻就來人詢問處下搭,逼其於意識不行時,回光自見,然後再囑其善自綿密保任,銷除妄習,圓成道果。此等直示方法,古來有很多好例子。如問:如何是佛?答曰:問者是誰?!曰:是我。難曰:喚什麽作我?曰:見聞覺知是我,身是我!難曰:身是汝!知身是汝者又是誰?曰:亦是我。難曰:身與知俱是汝,豈非有二個汝?曰:如身與知俱非我,豈不落斷空?!因喚彼雲:某甲!答曰:諾!直指雲:是什麽?!是斷空嗎?(這個無身亦無知,又不落斷空的了了靈知不是佛是什麽?!)彼乃恍然大悟。又如問:本來麵目可得見否?答曰:不可得見!問曰:為什麽不可得見?答曰:本來麵目是汝自己,汝自己又要見過本來麵目,豈非兩個本來麵目耶?如眼豈能自見?曰:然則本來麵目是無耶?答曰:眼雖不能自見,眼卻非無!汝今不思善、不思惡時,還有妄念否?答曰:一念不生!問曰:一念不生,如木石無知否?曰:了了常知!直指曰:即此非有無之了了常知是什麽?是不是汝本來麵目!又如問:如何是我自己?答曰:即今問者豈非汝自己?!問曰:即將此問者為我自己可否?答曰:不可!問曰:為甚不可?答曰:問者雖是汝自己,若認著自己,即成二個自己了。謂問者是汝自己,又認著問者為自己,豈非二個自己耶?彼乃釋然大悟。   如斯隨機直指,令其當下開悟,豈不快便?較之辛勤參究數十年了無消息者,相去奚啻霄壤!或曰:如是指悟者遇事恐不得力。曰:彼如真個自肯承當,縱令習染深厚,一時恐不無走著,但如能綿密保任,如古人悟後牧牛相似,二六時中抓緊牛繩鞭索,看令不許走著,二三年後,功夫不患不能成片、不達爐火純青之境。最忌浮滑禪流,似是而非,浮光掠影,口頭雖似圓滑,但心性實未明悟。又複不肯腳踏實地,在事上曆境練心,綿密保任,任其流浪走著,則終成敗壞!雖然,如能於茫茫人海中,撈一個半個豁開正眼,為人天眼目,亦較數十年苦參了無消息,無人繼承法統,而不得不淪為法眷傳法者,又不知好多少倍了。另外揆諸古德令人參話頭的用意,不過是叫人於心念行不得處回光自見。但現時人根陋劣,被這悶棍一打,即死於棍下,活不轉來。何如直指,令伊自肯承當,進而保任圓成,較為得計哩!   複次,禪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切不著,無用心處。而參話頭正是有用心處。有處用心皆是著相;無用心處,方是正用心。如僧問古德:本來麵目如何用心參耶?答曰:本來麵目無你用心處!“參”正是用心處!問曰:如是無用心處,如何用心耶?答曰:無處用心,方是正用心;有處用心,皆是著相!問曰:無處用心,豈不落空耶?答曰:知落空者是誰?曰:是我也。曰:此既是你,豈落空耶?問曰:即將此知落空者為我可否?答曰:不可!問曰:為甚不可?答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禪宗的門庭設施,是由偉大的祖師視眾生的機感與時節因緣而隨宜製定的,並無一定的楷模。過去既可由直指而改為參話頭,現在又何不可由參話頭改為問答逼拶見性呢?因為現在參話頭,時久弊生,流為一則刻板死話頭,大家生不起疑情,以致苦參數十年而了無消息,加以現在環境不同,大家都很忙,沒有人能像過去那樣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專為參禪而參禪;就是有這種苦心孤詣的人,肯花冗長的時間來苦參,亦為時代所不許。更何況禪屬智悟,是用極強的智慧打開識鎖玄關的,不是由定功積累而開悟的。現在如改用直指法,指示學人當下見性,再用牧牛法保任除習以資圓證,是較合時宜,而且也不違背禪宗的宗旨。因為禪即是明心見性,而用以明心見性的方法,古來就很多直指法,並非今天新創,有什麽不可呢?茲為加深讀者的信心起見,再舉一則便捷、輕快的直指禪法於下,以示餘言不謬。   真覺禪師與侍者同閱《楞嚴經》次,至“我若按指,海印放光”處,侍者問雲:此意作麽生?師雲:釋迦老子好與三十棒!侍者雲:有何過患,要吃三十棒?師雲:要按指作麽?!侍者雲:爭奈暫時舉心,塵勞先起!師大喝雲:亦是海印放光!侍者大悟雲:啊!多年來隻以心起便是塵勞妄念,不知原是海印放光!   諸位請看,此等直指開示,多麽痛快,多麽清晰,又多麽便捷!聞者於言下悟去,能不慶快生平,歡喜無量哉!關於妄念和放光——即妙用之別,原來在於日用、應緣、接物時粘著不粘著。若粘著,海印放光即變成塵勞妄念;若不粘著,塵勞妄念即是海印放光。六祖雲:“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憨山大師釋雲:“所言轉識成智者,別無妙術。但於日用念念流轉處,若留情念係著,即智成識;若念念轉處,心無係著,不結情根,即識成智。則一切時中常居那伽大定矣!”又憨山大師夢升兜率,彌勒為說唯識曰:“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這些言句,何等簡練明暢,如傾甘露於焦渴喉中。吾人得聞,幸何如之!不於當下撥開迷霧,明見佛性,於日用中保任圓成,還疑個什麽呢?   或者有人說:參禪參禪,要經過一番艱苦參究開悟,方能大用現前。直指頓悟見性之禪,隻是口頭禪、文字禪,乃至野狐禪,不派用場。更或認為其他宗派雖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唯有參話頭,才是嫡傳的教外別傳之禪。   他們似乎忘記了禪宗的初祖摩訶迦葉接佛心印時,是經過一番艱苦參究話頭才開悟接法的,還是於釋迦佛拈花示眾時微笑印心的。須知禪就是涅槃妙心,真如佛性,隻要明悟不疑就是,不在用什麽法上。一切方法隻是明見它的手段,不是真偽的分別。而這些手段須視時代之不同,根器的優劣,隨時製宜,不可泥執成見,墨守陳規。否則甚難造就人才,紹隆佛種!相反,因為西天二十八祖和東土六祖都不是用參話頭開悟的,而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所以說禪隻到六祖為止,以後隻是教,不是禪的,亦大有人在!故禪之為禪,絕不在某種傳統方法上。   至於說大用現前,不知果何所指?如以為顯發神通,才算大用現前,那未免太執相,太狹隘了。須知宗下所謂大機大用,乃指胸襟磊落,意氣風發,慷慨激昂,豪邁不群的處世為人的風格;不受一切受,遇事不粘,明見機先的作風,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不是什麽顯發神通不顯發神通。如說神通,難道穿衣吃飯、發明創造,不是神通嗎?如說不是,為什麽龐居士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哩!可見你輕視日常運用不是神通,乃是你著相求神奇、好玄妙的劣根性在作怪!換一句話說,你的心根本不曾空,不曾見性,還是著相以求。這樣下去,即便發了神通,亦成魔道,因粘著未斷在。持這種見解的人很多,茲再舉一例,以示尋常日用即神通妙用,不可另求玄奇神妙,以免弄精魂而入魔道。麻穀等五位大德悟道後,行腳參方,以資增益。時天熱口渴,見路旁有一婆婆賣茶,乃喚婆雲:請來五杯茶。婆見來五位和尚,乃問雲:大德何往?曰:參善知識。婆送上茶後曰:我這裏茶要有神通才能喝,無神通不能喝!五位大師雖已開悟,但神通未發,麵麵相覷,不敢舉杯飲茶。婆見狀哈哈大笑雲:五個呆鳥看老婆子逞神通喝茶!舉起杯來,一一飲盡。五人看罷恍然大悟,齊聲道:今日才是我等真正悟道時!我等時時在神通中,不知是神通,還向外馳求。今日不逢婆婆,又幾錯過一生!這雖是觀世音菩薩化身指點彼等,又何嚐不是指示我們的迷津哩!   達摩大師雲:迷時色攝識,悟時識攝色;但得本,不愁末。直指見性,如自真肯不疑,必然通身放下,寓定於慧,於日用中死心貼貼地毫無粘滯。縱或習染深厚,一時不能淨盡,遇個別境緣尚有起心動念處,但前念才起,後念即覺,不至徘徊不去,留連忘返。再經綿密打磨,不斷錘煉,必然“皮膚脫落盡,惟露一真實”,不愁不神通大發。至於將信將疑、猶豫不決者,又當別論矣。   如說其他宗派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禪,為什麽經文分明說“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名無上深妙禪”呢?淨土宗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不是即與禪宗合轍了嗎?所以古德說:“禪是淨土之禪,淨土是禪之淨土。”“禪即淨,淨即禪,禪淨不分家。”禪與淨的關係既如此,其他宗派又何嚐不如此呢?因為同是佛說,同是明心見性,同是了生死的呀!為什麽偏偏要分宗裂派,你嗬斥我,我責罵你,兄弟鬩牆哩!上麵說過,有人說:“禪屬悟,不屬修;禪是頓,不是漸。禪之為禪,隻到六祖為止,以後隻是教,不是禪了。”因為教是講漸修的,一步一個腳印,曆階上升,有修、有得、有證的;而禪是一悟便休,一切時、一切處隻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無修、無得、無證的。六祖以後,諸方禪德都講漸修,研討取證,所以隻是教而非禪了。   這些說話,聽來很覺高妙,但究其實際,恐無是處。因宗與教固有頓、漸、悟、修之分,但所分在入處之不同,而不在證境之速與慢。從研究教理而大開圓解,證見本性者謂之教下;從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者謂之宗下。及至到達目的地,彼此無殊,都是一樣。故古人說:教是有聲之禪,禪是無聲之教。不能因當今習禪者根器漸劣,悟後習染不淨,須假漸修,以了餘習,便謂是教非禪。如果必謂一悟便徹,更不待保任、牧牛、打掃餘習,即便歸家穩坐,毫無走著,方是禪宗,那麽六祖悟後,還有十餘年隱藏獵人隊中韜光養晦的功夫,也算不得禪了。   故不能這般武斷地說:“一悟便休方是禪,悟後漸修便是教。”因為我們曆劫多生顛倒妄動,執著慣了,積為習氣,深著八識田裏。今雖醒悟,怎奈習染深厚,影響難消。猶如臭糞桶積糞多年,一旦倒盡,但臭氣深入木裏,絕不能一下消盡,須待久久泡洗掃刷,方能漸漸除盡餘臭。故真正腳踏實地的修行者,深知其中甘苦,不敢狂言亂語,於稍有悟入處,謬讚自己已無修、無得、無證。至於一悟便至無修、無得、無證者當然不能說絕無其人,但究竟少數,非人人可冀。況且這種絕頂上根人,今日之所頓悟、頓證,與昔日之漸修、漸證不無關係。古德雲:今日之頓正是昔日之漸。所以不能一筆抹殺漸修、漸悟、漸證的人,說他們不是禪。況且這種悟後漸修的人,從上禪宗說來,也是絕大多數。連頂頂大名的禪宗大德趙州和尚也有“八十猶行腳”之說,何況他人!   從前有一秀才,讀了幾本禪宗祖師的語錄,便謂已大徹大悟。去參歸宗禪師,說自己已到無修、無得、無證了。宗隻含笑唯唯。俟其告辭而去、送至門首告曰:閣下錦袍後背何來一大洞?秀才慌忙問雲:在哪裏?在哪裏?宗嗬雲:好個無修、無得、無證!秀才麵赤惶愧而去。這不是給我們一個自詡無修、無得、無證者出乖露醜的曝光寫照嗎?   綜上所述,我人於不思善、不思惡——前念已斷,後念未起時,雖空寂無念,而非如木石,驀然回首,薦取此了了靈知即本來麵目;既無有亂,亦無有定,隨緣應用,毫無粘滯,即為明心見性。複次,性是真空妙有,非是頑空,以真空故必有相用,有相用故方是真空。故性即相、相即性。我人能於日用中,透過相見性,不為相所轉;識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顯現、心的妙用,隻利物之用,而不為物所用,即為明心見性。古德雲:拈一根草,即丈六金身,即是悟後的注腳,切不可作奇特玄妙想。因奇特玄妙本身即是妄想,非但障自悟門,不得明心見性,而且有入魔之虞。須知一切神通玄妙,均以明心見性為基礎。隻要於悟後,勤除五蓋,即財、色、名、食、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六通齊發。有如大鵬一翅數萬裏,全仗腳下一點勁,如腳不點地一下,亦無由飛起。   如或不然,經此番敘述,仍不敢咬定,不肯承當,又想明心見性者則莫如習密,由密過渡到禪,比較省力穩當。以密仗佛力加持,似比禪宗自力參究快速省便得多。尤有進者,密宗有異勝方便,假多種力量接引,不似參禪,除老師逼拶指示外,別無他法,故成就較禪宗殊勝快速。如人乘車或飛機,自比步行者省力迅速。但密宗法門深廣,儀軌繁多,學者一時不易窺其全貌。擇其簡速易行,與禪相近者又莫如“心中心密法”,以該法是無相密,無有繁複儀軌,不須建立壇場,任何人隨時隨地俱可修習,而且不用轉彎抹角,修持加行,從有相過渡到無相,可以直接證體起用。故世人嚐讚之為禪密,語雖不當,義有足多者。至於它的修法留待下麵“密宗”裏再談。 由縱橫天下張貼 @ 2005-12-09 23:35:07 (0)共 0 篇評論 -------------------------------------------------------------------------------- 生活禪的思想淵源 2005-12-09 23:12:56 生活禪的思想淵源 - 吳言生   在禪學研究界引起普遍關注、代表大陸當代禪法重要思潮的,是淨慧法師提倡的生活禪。淨慧法師在《生活禪開題》中說:“所謂生活禪,即將禪的精神、禪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實現禪的超越,體現禪的意境、禪的精神、禪的風采。”並提出了《修生活禪的四個要點》:“將信仰落實於生活,將修行落實於當下,將佛法融化於世間,將個人融化於大眾。”在禪學三書中,筆者指出,禪宗思想、哲學體係由四個部分組成:本心論揭示本心澄明、覺悟、圓滿、超越的內涵與質性;迷失論揭示本心擾動、不覺、缺憾、執著的狀況及緣由;開悟論揭示超越分別執著以重現清淨本心的方法與途徑;境界論揭示明心見性回歸本心時的禪悟體驗與精神境界。其中,境界論又有一切現成的現量境、能所俱泯的直覺境、相涵互攝的圓融境,隨緣任運的日用境四種範型,這是從哲學內蘊所作的表述。從文學形象來表述,則是觸目菩提的現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覺境,珠光交映的圓融境,饑餐困眠的日用境。“隨緣任運的日用境”或“饑餐困眠的日用境”,既是祖師禪的精髓,也是生活禪的重要思想淵源之一。故筆者不揣譾陋,將禪學三書中的相關文字摘引出來,以作野人獻曝   1.《禪宗思想淵源》論生活禪   (1)《維摩經》與生活禪   “《觀眾生品》載,維摩詰室,有一天女,見諸天人聞法,便以天花灑向菩薩和大弟子的身上。花到諸菩薩身上,紛紛墮落;到大弟子的身上,便粘著不墮。大弟子們運起種種神通去花,卻始終不能去掉。天女問舍利弗為什麽要去花,舍利弗說此花‘不如法’。天女指出花的本身無所謂如法不如法,說它‘不如法’,是‘仁者自生分別想’,而諸菩薩已斷了一切分別想,進入不二法門,所以花落到身上,不再粘著;‘結習未盡,華著身耳;結習盡者,華不著也。’聲聞因煩惱結習未曾斷盡,內心仍有汙染,所以天花著身而不能去;菩薩結習已斷,內心沒有煩惱習氣的汙雜,外花就不再著身。所謂結習,即是相對意識。‘已離畏者,一切五欲無能為也’,對已證入絕對不二的菩薩,相對的五欲無可奈何,一切色相等法,皆無法侵入,因為一旦進入便立即為絕對所熔化,變為絕對。禪宗以‘洪爐’比絕對,以‘點雪’比相對。‘點雪’飛入‘洪爐’中,刹那之間即被消熔。……唐釋皎然《答李季蘭》:‘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風神搖曳,亦頗得《維摩經》天女散花三昧。”【《禪宗思想淵源》第5章《〈維摩經〉與禪宗思想》,145~146頁。】   “‘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無亂是菩提,常自靜故。’動靜皆是佛性,穿衣食飯,行住坐臥,皆在定中,如此,‘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住於佛法矣!’《維摩經》表達此種觀念最為出色的是‘所見色與盲等,所聞聲與響等,所嗅香與風等’。見色即空,無所分別,故與盲等。雖無分別,而能了知一切法,這也正是禪宗所追求的境界:‘學道之人要複如嬰孩,榮辱功名,逆情順境,都動他不得,眼見色與盲等,耳聞聲與聾等,如癡似兀,其心不動,如須彌山,這個是衲僧家真實得力處。’玄沙三種病人公案,旨在超越見聞覺知的分別妄想,撥除見塵明見性,蕩除妄心見本心,以契入不可思議、不可言說的實相無相境界。”【同上書,146~147頁。】   2.《華嚴經》與生活禪   “撥塵見佛是本體論意義上對佛性的追尋,它決定了存在論意義上的生命體證--在世出世。華嚴圓融,消除了一切對立,打通了眾生與佛陀、俗界與佛界的隧道,呈顯出存在而超越的生命情調。《華嚴經》常以淨蓮不染形容澄明的悟心:‘雲何修習佛功德?猶如蓮花不著水。’‘最極清淨如虛空,不染世法如蓮花。’‘善知識不染世法,譬如蓮華不著於水。’‘世法所不染,如蓮花在水。’受《華嚴經》等大乘經論的影響,蓮花不染塵的意象,成為禪詩喜用的意象。”【《禪宗思想淵源》第7章《〈華嚴經〉、華嚴宗與禪宗思想》,236~238頁。】   “與蓮花不染喻象相應的,是《華嚴經》標舉的在家出家的生活方式:‘不染家屬,雖現在家,心無所著。’世俗之家染汙心性,因此,菩薩在家,就要持守自性,在染離染。禪宗也主張在家出家的修行方式。鳥窠禪師曾告誡弟子:‘汝當為在家菩薩,戒施俱修,如謝靈運之儔也。’據《廬山蓮社雜錄》,謝靈運想參加白蓮社,慧遠不允,靈運遂對生法師說:‘白蓮道人將謂我俗緣未盡,而不知我在家出家久矣。’故鳥窠引以為比。會昌法難中,朝廷強迫僧人還俗,智真作偈示眾:‘明月分形處處新,白衣寧墜解空人。誰言在俗妨修道,金粟曾為居士身。’ 千江有水千江月,純明清湛的心性,不論照映在什麽地方,都不改其澄明的質性。雖然披上了俗裝,並不會影響弘法的信仰。盡管身在俗世,也不妨礙修行悟道,因為金粟如來的前身,就曾作過維摩詰居士。正是基於這一思想,法難之後,宣宗中興佛教,智真仍然身著俗裝,直至圓寂。蘇軾《遊諸佛舍,一日飲釅茶七盞,戲書勤師壁》:‘示病維摩元不病,在家靈運已忘家。’真德秀《淨豁持缽求度為說偈言》:‘一真不昧人中佛,五戒俱全俗裏僧。必待方袍與圓頂,維摩龐老又何曾?’對在家出家的觀念,也有較為圓融的看法。”【同上書,238~239頁。】   3.《法華經》與生活禪   “《法華經》還深刻影響了禪的日用境。《法華經·法師功德品》:‘若說俗間經書,治世語言,資生產業等,皆順正法。’雲門曾以此勘驗自恃甚高、自以為對《法華經》有很深悟解的陳操尚書,問他:‘經中道,一切治生產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且道非非想天,有幾人退位?’陳操瞠目結舌,無言以對。經文的意旨是一切為生活做的事都是佛事。一切世間法,皆是佛法。並不一定要脫離人世,脫離家庭,跑到深山古廟裏專修,才是佛法。各種生活方式(‘治生產業’),皆與形而上的道(‘實相’)不相違背,入世法、出世法,平等不二。永明延壽謂:‘《法華經》雲:“但離虛妄,名為解脫。其實未得,一切解脫。”若得一切解脫者,豈有一法非佛事乎?’也表達了對《法華經》日用境的透徹體證。《法華經·化城喻品》:‘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對此,禪宗亦有獨特的理解與發揮,如懷海認為是由於執著於善而不得成佛道,光祚以金屑雖貴落眼成翳說明不可執著於成佛的意念,臨濟則從本性無生無滅、本來是佛不必更作佛的視點理解‘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慧開也是從與臨濟同樣的高度理解這則經文。凡此均說明禪宗主張在聖境中要有轉身一路。禪宗將《法華經》的‘一乘法’化作開單展缽、拈匙把箸的日用,同時指出要將日用是道的意念進一步超越,否則就容易陷入將禪悟庸俗化、浮淺化的泥淖,與佛法相違,而導致眉須脫落。”【《禪宗思想淵源》第8章《〈法華經〉與禪宗思想》,305~306頁。】   4.《圓覺經》與生活禪   “《圓覺經·威德自在章》:‘若諸菩薩悟淨圓覺,以淨覺心,不取幻化及諸靜相,了知身心皆為掛礙,無知覺明,不依諸礙,永得超過礙、無礙境,受用世界,及與身心。相在塵域,如器中鍠,聲出於外。煩惱涅槃,不相留礙。’悟到了此心本來清淨,不被外界的幻化所蒙蔽,也不拘泥於念佛打坐種種靜相,徹底明白身心是悟道的障礙,體證無知與覺悟是同一個東西,永遠超過身心的障礙,也超過無礙(空)的境界,就可以享受物質世界的一切,也可以轉過來享受自己的身心,而不再被情緒、欲望所役使。此時,雖然像普通人那樣行往坐臥,穿衣吃飯,有喜怒哀樂,但內心卻是超越寧靜的。煩惱也空,涅槃也空。禪宗也非常重視在塵出塵的生命體驗,提倡通過艱苦的修行脫離塵勞。黃檗偈‘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指出徹底擺脫無始以來無明煩惱根性,需要刻苦的修行。一旦心牛落入見取之草,就要拽緊鼻頭,嚴格自礪。經過一番寒透骨髓的磨煉,覺悟之花便會芳香四溢。禪宗還進一步指出不與萬法為侶,剔除見聞的粘著性,即是超脫世俗塵勞。徹底超越了世俗塵勞的圓覺妙心,如同純淨的琉璃與晶瑩的明月交相輝映,如同淨蓮綻放在汙淖之中:‘雖得佛境界藏,而示住魔境界;雖超魔道,而現行魔法;雖示同外道行,而不舍佛法;雖示隨順一切世間,而常行一切出世間法。此乃火宅塵勞中真方便也。’‘雖在塵勞中,塵勞不染;雖居淨妙處,淨妙收他不住。’”【《禪宗思想淵源》第9章《〈圓覺經〉與禪宗思想》,351~352頁。】   5.《涅槃經》與生活禪   “從中道不二出發,《涅槃經》將煩惱與涅槃視為一體,‘說佛性者亦複如是,非即六法,不離六法。善男子,是故我說眾生佛性,非色不離色,乃至非我不離我’。延壽指出,《涅槃經》六盲摸象喻各執五陰等六法以為佛性,雖然六法不是佛性,但佛性也不離六法。禪宗對《涅槃經》‘四山’之喻的運用也表征了生死即涅槃的體驗。《涅槃經》雲:‘如我昔告波斯匿王:“大王,有親信人從四方來各作是言:大王,有四大山從四方來欲害人民。王若聞者當設何計?”王言:“世尊,設有此來,無逃避處,惟當專心持戒布施。”我即讚言:“善哉大王,我說四山即是眾生生老病死。生老病死常來切人,雲何大王不修戒施?”’四山相逼,謂人身無常,常為生、老、病、死四苦所逼迫,而無所逃逸。老山指人之漸漸老邁,容色枯悴,精神昏昧,故老山能壞一切壯年盛色。病山指人之四大不調,身心疲憊,故病山能壞一切強健。死山指人之身盡命終時,四大悉滅,故死山能壞一切壽命。禪宗運用‘四山’之喻說明看透生命的虛幻。‘問:四山相逼時如何?師曰:五蘊皆空。’五蘊皆空,四大非有,即可超越質礙生命。看透生命的虛幻,就不會為四山所逼,做自己的主宰。禪宗注意啟發學人承當生老病死中的自主性:‘朝陽雲掩,夜月收光。四山煙霧起,大地絕纖埃。正當與麽時,什麽人作主?’當成為自己的主宰時,便可獲得自由自在的生命情境。歸宗偈:‘獨步四山頂,優遊三大路’,展示了超然於四山、雍容嫻雅顧盼生雄的氣度,引起了禪者的景羨。清遠偈:‘崖頭浮圖示其相,台上野雲飛不住。周遊獨步或可追,錦繡穀中歸舍去。’即是對歸宗的‘周遊獨步’表示了無限向往。而曹山接引學人時,更以超拔的悟性,表示了生死即涅槃的體驗:‘問:“四山相逼時如何?”師曰:“曹山在裏許。”曰:“還求出也無?”師曰:“在裏許,即求出。”’明知自身‘在裏許’,卻能夠泰然處之,並沒有‘求出’的意念,這本身就已經超出了‘四山’,不為其所逼了。”【《禪宗思想淵源》第10章《〈涅槃經〉與禪宗思想》,405~406頁。】   2.《禪宗哲學象征》論生活禪   (1)“饑餐困眠的日用境”   “南宗禪為掃除學人向外尋求的意念,主張修行與生活一體化,反對外向式修道。慧海說自己修道不外乎‘饑來吃飯,困來即眠’,一般的人卻‘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因此兩者截然不同。饑餐困眠,是禪宗隨緣任運、率性適意精神麵貌的形象表述。‘著衣吃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禪宗對隨緣任運的境界尤為推崇。九頂惠泉甚至以‘饑來吃飯句、寒即向火句、困來打眠句’作為‘九頂三句’,與‘雲門三句’相提並論:‘若以佛法而論,則九頂望雲門,直立下風;若以世諦而論,則雲門望九頂,直立下風。’守端則以‘饑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吹’作為他的‘四弘誓願’。臨濟指出:‘佛法無用功處,隻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眠’,禪者‘隨緣消舊業,任運著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心希求佛果’,‘求心歇處即無事’,‘無事是貴人,但莫造作’。‘貴人’是精神上富足的人,也就是佛,臨濟不喜歡拘束於佛的概念,因而在大多數情況下稱之為人。佛一旦離開人、離開饑食困眠即不存在。在這個意義上,‘雪寒向火,日暖隈陽’即是佛法大意, 離開饑餐困眠而追求禪道,不異南轅北轍。但饑餐困眠並不是把道庸俗化,而是使日常生活呈現出高情遠韻,在吃飯穿衣隻是吃飯穿衣的同時,終日吃飯未嚐咬著一粒米,終日穿衣未曾掛著一縷絲。‘有一人,論劫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離家舍不在途中。’‘家舍’是平等的世界,領悟的世界,是‘本來麵目’。‘途中’是不平等的世界,現象的世界。禪宗講求轉身一路,從聖境轉身而出,展開日常生活,在日常生活中,不為紅塵所染,這就是‘土麵灰頭不染塵,華街柳巷樂天真’的存在而超越的心境。”【《禪宗哲學象征》第9章《禪宗哲學的境界論》,374~375頁。】   (2)“平常心是道”   “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在禪林引起了很大反響。‘平常心’即本來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後來趙州接機,也闡發此旨。學人問趙州如何修行,趙州說:‘洗缽去。’禪的體驗離不開日常生活,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飯、洗缽中都感悟到真實才是修行。”【同上書,376頁。】   “很多參學者乍入叢林,便心高氣傲,要成佛作祖。趙州指出,隻要放下貪求之心,吃粥洗缽,就可以在純乎天運的行為中感受到人生的無限風光。龐蘊偈:‘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偕。頭頭非取舍,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般柴。’大道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著意追求,而自能見道,故曰‘偶偕’。要作到這一步功夫,必須在日用中以無住心行無住行,於相而離相,於念而離念,無作無求,無取無舍。‘朱’之與‘紫’,都是識心計度的差別名相。自性本心,纖塵不立,如天外雲山,一片青翠。運水時運水,搬柴時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禪道正是通過這種平易親切的形式體現出來。崇信禪師說自己跟隨道悟禪師多時,卻未曾聽到過他指示心要。道悟說你遞茶來,我接;你端飯來,我吃;你行禮時,我點頭,何處不在指示心要?崇信聽了,頓時開悟。在禪宗看來,佛法正體現在日用中,是‘吃茶吃飯隨時過,看水看山實暢情’式的‘平常心合道’。無門慧開將‘平常心是道’解釋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閑事’指妨礙平常心的事,亦即耗費心智的事。心靈的明鏡若蒙上了‘閑事’的塵垢,則映現出來的萬事萬物就會失去其本來麵目。陸遊《解悶》雲:‘君能洗盡世間念,何處樓台無月明?’隻要拋開世俗的名利欲望,則無論在哪裏,樓台上的月色都清麗明亮,此時,饑餐困眠便有了占斷風光的意義,‘了取平常心是道,饑來吃飯困來眠’,‘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熱即取涼,寒即向火’。基於這種體悟,禪宗對離開日用的玄妙予以批評。趙州主張隨緣任運,將禪道落實於日常生活,化為親切平易的人生境界,而否認離開生活去求‘玄中玄’。當學人問什麽是‘玄中玄’、‘玄妙之說’時,禪師以‘玄殺你’、 ‘莫道我解佛法’當頭痛擊,指出離開日用別求玄妙,則與禪道相遠。”【同上書,377~378頁。】   3.《禪宗詩歌境界》論生活禪   (1)溈仰宗禪詩與生活禪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開了日常生活,墮於悄然機,就是坐在黑山鬼窟裏,溺在一潭死水裏,隻能是凡夫禪、小乘禪,甚至外道禪,而決非如來禪,更談不上祖師禪了。”【《禪宗詩歌境界》第4章《溈仰宗禪詩》,105頁。】   “《維摩經·弟子品》中,維摩詰嚴厲地責備舍利弗在林中冥想,主張‘不於三界現身意,是為宴坐’,‘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為宴坐’,這從根本上推翻了佛家弟子們傳統的冥想法。依這種觀點,冥想並不是在林中安然靜坐,而是‘終日凡夫,終日道法’,在一切地方都不留駐身心。舍利弗的心靈沉溺於靜寂的宴坐之中,所以維摩詰加以批判。維摩詰對離世冥想的批評為慧能所繼承,《壇經》對拘於形式的枯坐毫不客氣地予以批評:‘若言長坐不動是,隻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詰訶。善知識,又見有人教坐,看心觀淨,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悟,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南宗禪注重不落階級的頓悟,摒斥持戒、坐禪這一類修持工夫,鄙棄‘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式的枯坐,主張饑來吃飯困來眠,平常心是道,於是,禪就體現在擔水、劈柴、飲茶、種地這些日用之中。……溈仰宗禪人就是這樣,將玄妙禪旨落實於平常生活之中:‘如何是玄旨?’‘汝與我掩卻門。’‘如何是和尚家風?’‘飯後三碗茶。’‘寂寂無依時如何?’‘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要行即行,要坐即坐。’‘什麽是衲衣下事?’‘醜陋任君嫌,不掛雲霞色。’溈仰宗指出,雖然現象界看起來不如聖境的美麗高逸,但了悟的禪者卻不可離棄現象界而耽於聖境,而是‘人生須特達,起坐覺馨香’,在行住坐臥都流露出禪的芬芳。”【同上書,106~108頁。】   (2)曹洞宗禪詩與生活禪   “曹洞宗注重悲智雙運,自度度人,因此,兼中到、兼中至兩位呈現出曹洞宗力矯粘滯於空境,而強調下化眾生的傾向。影響到曹洞宗禪詩的美感特質,便是不駐留於空境、粘滯於聖境,而要從空境、聖境裏轉身出來,展開現象界的活動,由此表現為活潑流轉、隨緣任運的天機活趣。……‘峰巒秀異,鶴不停機。靈木迢迢,鳳無依倚。’本體、空境再好,也不是久戀之地。曹洞宗禪人,注重活潑流轉的生命之流,知空而不住空,從空境聖境中轉身而出,將小我轉化為大我,將個體轉化成全體,將‘滿目青山起白雲’作為家風,隨緣任運,灑脫無拘,使個體生命與宇宙生命合而為一,時間與空間融成一體,至真至美,無拘無束:‘秋來黃葉落,春到便開花’,自然物象成了禪悟者的宇宙生命,個體生命與天地大心息息相通。這至大至全的我,這至醇至美的道,既有寧靜淡遠、繁華落盡的靜謐之美,又有鳶飛魚躍、生機勃發的流動之美。隻要隨緣任運,開放心懷,即可盡情欣賞品味這一切。曹洞宗禪人欣賞‘孤峰迥秀,不掛煙蘿。片月行空,白雲自在’的孤高峻潔,欣賞‘樹帶滄浪色,山橫一抹青’的寧靜恬寂,也欣賞‘山峻水流急,三冬發異花’的溢彩流光,欣賞‘日出連山,月圓當戶’、‘千山添翠色,萬樹鎖銀華’的燦爛光華,也欣賞‘隨處得自在’、‘實快活,無係絆,萬兩黃金終不換’的隨緣任運,這就使他們在火風離散、肉身壞滅時,具有‘來時無一物,去亦任從伊’(洞山答病僧語)的從容自在,高揚主體的能動性,彌漫著自由的意誌。”【《禪宗詩歌境界》第5章《曹洞宗禪詩》,151~152頁。】   (3)雲門宗禪詩與生活禪   “雲門宗對隨緣任運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境界尤為看重:‘枕石漱流,任運天真。不見古者道,撥霞掃雪和雲母,掘石移鬆得茯苓。’雲門宗將‘長連床上吃粥吃飯’作為‘十二時中’應有的‘用心’,將‘光剃頭,淨洗缽’作為‘十二時中’應有的‘履踐’,將‘早朝不審,晚後珍重’作為‘平常心’,都反映出雲門宗佛法就在日用之中的感悟。這是一種簡單化純一化到極點的生活。‘放卻牛繩便出家,剃除須發著袈裟。有人問我西來意,拄杖橫挑羅哩羅。’在無意義、無音韻的曲調中,流露出最深邃的意義和最圓整的韻律。”【《禪宗詩歌境界》第6章《雲門宗禪詩》,177頁。】   “對隨緣自適的生活方式,雲門宗禪詩通過饑餐困眠的隱士、自得其樂的漁人、快樂無憂的牧童來表現:‘雲居不會禪,洗腳上床眠。冬瓜直[亻+龍]侗,瓠子曲彎彎。’‘饑餐鬆柏葉,渴飲澗中泉。看罷青青竹,和衣自在眠。’‘旋收黃葉燒青煙,竹榻和衣半夜眠。粥後放參三下鼓,孰能更話祖師禪。’直者任他直,曲者任他曲,饑餐渴飲,純乎天運。‘有工貪種竹,無暇不栽鬆’,則堪稱任運天真的隱士風範。‘漁翁睡重春潭闊,白鳥不飛舟自橫’,則以漁人息卻機心,酣睡於浩渺春潭,沉醉在天地恬靜之中的景象,傳達出參禪者機心全泯灑脫安詳的悟心。雲門宗禪詩中的牧童形象,更是隨緣自適、快樂無憂的範型:‘雨後鳩鳴,山前麥熟。何處牧童兒,騎牛笑相逐。莫把短笛橫吹,風前一曲兩曲。’‘寒氣將殘春日到,無索泥牛皆勃跳。築著昆侖鼻孔頭,觸倒須彌成糞掃。牧童兒,鞭棄了,懶吹無孔笛,拍手嗬嗬笑。歸去來兮歸去來,煙霞深處和衣倒。’‘不用求真,何須息見?倒騎牛兮入佛殿。羌笛一聲天地空,不知誰識瞿曇麵。’這是一幅野趣牧牛圖。在成熟的秋季或和暖的春天,新雨鳩鳴,秋山麥熟,煙霞深處,天地空明。牧童們嬉笑相逐,和衣眠雲,倒騎牛背,不識佛祖,無妄無真,與‘無索泥牛’、天然野趣渾成一體,隨緣任運,一片化機。”【同上書,177~178頁。】   4.法眼宗禪詩與生活禪   “法眼宗繼承僧肇‘觸事而真’思想,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並不存在著另外的真理:‘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則神。……諸上座欲得省要,僧堂裏、三門下、寮舍裏參取好!’僧問文益:‘如何披露,即得與道相應?’文益說:‘汝幾時披露,即與道不相應?’問話的僧人以為得道之人,應該另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作法,文益則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並沒有另一個與道相合的作法。……僧肇主張,不離開現世界的煩惱,而證得菩提涅槃;不離開濁世,而進入佛國。發生這種轉折的關鍵在於能否妙悟。而能否妙悟的關鍵,又在於能否‘即真’,在現實世界的平凡事物上,感受到永恒的真理。能夠‘即真’,就能將有無、物我打成一片,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觀照者即可擺脫情塵欲累,使六合萬有盡入心境,使玄妙的根性脫離曠劫的無明習氣,在動蕩遷轉的現象界中保持心靈的寧靜。處有不有,不被有所拘束;居無不無,不被無所沉溺。從而超出動靜、有無,獲得心靈的自在圓滿。‘隨處解脫,應用現前,天地同根,萬物一體,喚作衲僧眼睛,綿綿不漏絲發。’由此生發了法眼宗禪詩日用是道、即凡即聖的美感特質。”【《禪宗詩歌境界》第7章《法眼宗禪詩》,196~197頁。】    5.楊岐宗禪詩與生活禪   “楊岐主張將一切外在的攀援之念放下,隨緣任運:‘雲蓋不會禪,隻是愛噇眠。打動震天雷,不直半分錢。’釋迦牟尼有四大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守端的四弘誓願則變成了:‘饑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吹。’直指現實生活,從另一層麵豐富了釋迦四願。本著一切現成隨緣任運的原則,守淨對佛教菩薩、禪門大德的方便法門一概否決,以無思無慮的現實生活代替對禪道的尋覓探求:‘文殊普賢談理事,臨濟德山行棒喝。東禪一覺到天明,偏愛風從涼處發。’楊岐宗指出,了悟之人,是‘鼻直眼橫’,用不著思維計度,一切都以自然原真的形態顯現在你的麵前,關鍵看你能否直下領會。”【《禪宗詩歌境界》第8章《楊岐宗禪詩》,241~242頁。】   “楊岐宗禪人摒棄方便施設、談玄說妙:‘機關並是閑家具,玄妙渾成破草鞋。’‘談玄說妙,好肉剜瘡;舉古明今,拋沙撒土。爭似饑餐渴飲,閑坐困眠。從教四序推移,都不幹我事。’將方便施設撤除之後,便可體驗到纖塵不立、本來現成的悟心:‘本自圓成,不立功課,饑來吃飯,寒來向火。’‘一旦師姑是女兒,大悟堂中吃茶去。’這就揭去了覆蓋在雲綃霧hu下的玄妙麵紗,使禪的本來麵目顯露出來,將禪從縹緲的雲端移置於堅實的大地之上,將終極關懷落實於現實生活,使紅塵俗世與禪悟化境圓融一體,平常心是道。”【同上書,247頁。】   (6)黃龍宗禪詩與生活禪   “隨緣任運,日用是道,即是在行住坐臥一切日常生活中都可以參禪妙悟,徹見本心,契證至理。‘一是一,二是二,頭上是天,腳下是地,饑即餐兮困即睡。’黃龍宗禪詩塑造了峰頂老僧、牛背牧童、閑臥高人等意象來表達這種感悟:‘千峰頂上一間屋,老僧半間雲半間。昨夜雲隨風雨去,到頭不似老僧閑。’‘常居物外度清時,牛上橫將竹笛吹。一曲自幽山自綠,此情不與白雲知。’千萬座山巒,雄渾蒼莽,搭築於群峰之巔的茅屋,孤高絕俗。這裏人跡罕至,唯見白雲繚繞,時往時來。但白雲還有夜隨風雨出山的忙碌匆遽,不如老僧的閑淡自適。這絕頂高僧,也是‘物外度清時’的‘牧童’。牧童笛橫牛背,逗弄晚風,曲意幽遠,群山秀綠。閑境幽情,妙合無垠。黃龍宗禪人在牧牛和山居生活中,表達出無拘無束的意趣:‘自緣一榻無遮障,贏得長伸兩腳眠’,‘寒則圍爐向暖火,困來拽被蓋頭眠’, ‘新縫紙被烘來暖,一覺安眠到五更’。 在這些怡然自欣悅的詩句中,我們處處可以感受到臨濟宗‘無事是貴人’的禪髓。”【《禪宗詩歌境界》第9章《黃龍宗禪詩》,276~277頁。】   “黃龍宗禪人指出:‘道不在聲色而不離聲色。凡一語一默,一動一靜,隱顯縱橫,無非佛事。’所以,‘吃鹽添得渴’的普通人即是‘佛’,‘十裏雙牌,五裏單堠’的離亭道即是菩提道,‘少避長,賤避貴’即是道中人的修養。‘舉足下足,盡是文殊普賢大人境界’,黃龍宗禪人繼承《維摩經》心淨則佛土淨、存在而超越的思想,主張直麵聲色世界,用積極的態度去感應,以獲得火中生蓮花式的透脫:‘行腳人須是荊棘林內,坐大道場,向和泥合水處,認取本來麵目。’‘向是非頭上坐,是非頭上臥,乃至淫坊酒肆,虎穴魔宮,盡是當人安身立命之處。’‘悟來無物不為春,荊棘林中解養神。’在熱惱的人生中,綻放出聖潔的蓮心;在喧囂的紅塵裏,保持著安詳與寧靜”【同上書,277~278頁。】。   (7)禪詩審美境界的範型與生活禪   “禪詩的事事圓融境消解了一切對立,攪酥酪醍醐為一味,熔瓶盤釵釧為一金,是撞破乾坤共一家的超悟境界。但禪之所以為禪,還在於它不斷地否定、不斷地超越。禪宗不但對理事無礙、事事無礙進行超越,甚至對禪的本身也進行著超越,且超越而沒有超越之念:‘文殊普賢談理事,臨濟德山行棒喝。東禪一覺到天明,偏愛風從涼處發。’不論理事圓融、事事圓融,還是臨濟喝、德山棒,在饑餐困眠、秋到風涼的自在自為中,都脫落無痕。由此生發了禪詩審美感悟隨緣任運的日用境。”【《禪宗詩歌境界》第10章《禪宗詩歌的審美境界》,305頁。】   “中華民族所追求的真理,表現在民生日用之中,它與外來佛教思想相化合,成了後來隋唐時代佛教主要思想特色‘觸事而真’的起源。僧肇的《不真空論》說如來並不離棄真理的世界,而承受一切現實的存在,‘非離真而立處,立處皆真’,這成了僧肇以來最具中國特色的思維。饑餐困眠就是日用境。……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本來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禪的體驗離不開日常生活,要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飯、洗缽中都感悟到真實才是修行。……很多參學者乍入叢林,便要成佛作祖。殊不知人成即佛成,隻要放下貪求之心,吃粥了洗缽盂,就能在純乎天運的行為中占斷人生的無限風光。‘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臥處,吃茶吃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處。’ 禪宗對離開日用別求玄妙的傾向予以批評,主張隨緣任運,將禪道落實於日常生活,化為親切平易的人生境界,否認離開生活去求‘玄中玄’。因此當學人問什麽是‘玄中玄’、‘玄妙之說’時,禪師往往以‘玄殺你’、‘莫道我解佛法’驀頭一錐,指出離開生活別求玄妙,則與禪道日遠。龐蘊偈雲:‘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偕。頭頭非取舍,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與般柴。’可見,禪的神通妙用,就是運水搬柴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隻要運水時運水,搬柴時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日用無非道,安心即是禪。佛法存在於日用中,是‘吃茶吃飯隨時過,看水看山實暢情’式的‘平常心合道’,能在日用中體現出高情遠韻就是禪,無門慧開頌平常心是道,生動地描繪了禪的日用境:‘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閑事’指妨礙平常心的事,亦即浪費心智的事。心靈的明鏡若蒙上了閑事的塵垢,則反映出來的萬事萬物亦將失其本真。-旦拋開世俗的名利欲望,那麽無論在哪裏,樓台上的月色都清麗明亮,此時,饑餐困眠便有了占斷風光的意義,‘了取平常心是道,飯來吃飯困來眠’, 奇特還原於平常,至味回歸於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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