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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非典到新冠,誰白過了

(2021-06-30 20:02:27) 下一個

分餐、公筷、不紮堆、一米線、勤洗手……疫情爆發以來,街頭巷尾,社區內外,這些格外醒目的防疫警示、反複播放的防疫須知,誰不習以為常?可仔細一想,所謂警示和須知,針對的不都是那些陳年的習俗嗎?假如放在過去,誰敢這麽說?尤其那個分餐,被斥責為崇洋媚外,我看是免不了的!

可見,在疫情麵前,與惜命相比,什麽國情、什麽曆史,何足掛齒!

重大疫情,我遇上幾次

重大疫情,再加上引發的後果,一生能遇見一次已經不易,像我這把年紀的人,不到20年居然撞上了兩次,非典到新冠,一次比一次來勢凶猛,一次比一次後患嚴重。

回想起來,我不但趕上了非典,而且上海甲肝爆發時,也曾身臨其境。

那個年代,各個城市的生存環境都不怎麽樣,而上海又最為擁擠,好不容易享個口福,吃點毛蚶,還傳染了甲肝,高達30來萬人,別提多倒黴了。

我由滬回京,寫了篇文字,描述那種狀態下的上海人,標題叫“螺螄殼裏做道場”,很快就在人民日報副刊登出。雜文家舒展時任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定要我來個上下篇。下篇說的就是如何接受甲肝爆發的教訓。

災難,對人類而言,好像不可避免,但每趕上一次,起碼應該接受一次教訓,如果借此下決心革除一些弊端和積習,當然最好不過,否則,真是白過了。

所謂白過,一是所有的弊端和毛病照舊,二是健忘。從這麽多年的各種情形看,大抵是十年一個大概忘,十五年則是基本忘,二十年一過,那就是徹底忘了。有些更早的災難在我們的大腦裏早就了無痕跡,連史書上都難覓隻字片言。

就說非典吧。

有誰還記得非典時期,北京街頭生活有哪些改變?

那個時期,大家最怕的就是飛沫傳染,別的不敢說,排隊人貼人、粘痰脫口而出、捏住鼻子擤鼻涕、說話吐沫星子滿天飛、動不動就往一起湊的毛病,頓時收斂。既不用號召,也不必管控,因為人人擔心,自覺抵製,誰要是一不小心故態複萌,肯定遭到歧視!

世紀初,我曾在新民晚報副刊辟有專欄“無笑不談”,時常以陋習當做調侃的對象,有的朋友不以為然,戲稱我是“五講四美”的專家。還有讀者來信稱盡管說的都是事實,但他們那份感情受不了,因為那是傳統,所以“敝帚自珍”。

直到非典來了,大家才終於明白,原來生活習慣之類的小事還能影響國計民生!

可惜,非典疫情過後沒多久,好了傷疤忘了疼,一切恢複原樣。這次新冠病毒一來,不知為什麽,與戴口罩相比,吐痰卻沒人在意了,一遇吐痰旺季,時不時摘下口罩啐出一口,好像特別流行。有人吐痰直接就上了新聞直播,也有少年與老年,為了一口黏痰,打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想對簿公堂。

自新冠病毒疫情爆發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平時讀微信、看跟帖,耳聞街談巷議,發現指點全球、縱論天下的比較盛行。我想,對平頭百姓而言,與其在那裏指點全球、縱論天下,還不如靜下心來想想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病。

指點全球、縱論天下,多半於事無補,最多過過嘴癮手癮罷了,而改掉自身的毛病,卻利在自己、功在社會,起碼沒白過。

這次防疫,更說明了生活習慣絕非小事,其影響之深,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對各種家醜,很多人以為絕不可外揚,個個因此還能義憤填膺,但一說到陋習這種家醜,所幸現在起碼在口頭上,已經沒多少人再敢當成敝帚在那裏自珍了。你敢公然反對公筷行動?你有本事抗拒一米線?

社交距離,究竟是什麽

社交距離,這是個新鮮詞兒,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可能聞所未聞。打我記事的時候起,就沒聽說過人與人之間還要保持距離的,幹什麽都是人貼人、人擠人,尤其是排隊。

我經曆過的計劃經濟年代,什麽都要排隊。排隊的時候,理所當然的是後一個緊貼著前一個,你不貼上去,更後麵的人就會吼你,跟緊了,別留空兒!

後來市場經濟起步,買日用品不必再排隊了,但出行的人又猛然多了起來,結果,火車站排長龍成了各地一景。春運前火車站排隊的恐怖景象估計終身難忘,那種排隊誰也不敢有絲毫距離,沒貼你背上摟著你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改成叫號前,過去在銀行窗口排隊,基本也是後麵的嘴巴貼著前麵的脖頸子,我每次都能深切感受到後麵那種手握餘款的急促呼吸聲。好不容易挨到窗口,忽然又想起密碼是不是會暴露在後麵那位的眼皮底下,趕緊高聳雙肩,低頭遮住,後麵的那位也很識趣,用一個很大且鮮明的動作將頭扭向一邊。

幾十年間,一進醫院,從掛號到看病到劃價到交費到抓藥再到各項檢查,數小時裏,更是親密式排隊為主,無距離接觸為輔。醫院空間狹小,想不親密都不行。這種排隊,我一直以為是一種將沒病轉成有病、將輕症加為重症的過程,精神受傷就更別提了。

後來轉為喊號,還有網約,再加手機付款,病患終於可以坐等,也不必事事都要望眼欲穿了,但一進診室,密集型接觸還是撲麵而來。每當我坐在醫生對麵,總是不斷有人過來探頭探腦,時不時還會圍著一圈人。至於隱私、病況,是否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姑且可以不論,但各種感染呢,那麽些嘴巴對著你,不感染隻能說明自己尚存一定的免疫力。

有的醫院設置重重關卡,不準病患擁入診室候診,但也未必見效。我曾在一家有名的軍隊醫院看病,醫生正在為我填寫病曆,忽然間,他的同事為了托人情,率領一群老鄉魚貫而入,一邊閑扯,一邊圍著我,掃視我的病曆,看到他們與醫生勾肩搭背、親密互動,我沒敢表達不滿。

一說社交距離保持一米開外,我就記起了去年夏天去做核酸檢測的場麵。等待檢測的眾人都在露天排起長龍,安保人員用喇叭不斷地呼叫:請保持一米距離!不錯,大夥還都乖乖地相隔一米!可再一看那幾張填表的桌子,每張桌子都是頭挨頭、肩碰肩,幾乎是俯身擠在一起,基本是零距離。看來,保持社交距離究竟為了什麽,根本沒人在意!

最近,疫情才緩和不久,很多人就已經急不可待地在那裏故態複萌。

我住在北京六環外,行人不多,好不容易看到幾個人,還是橫隊而來,他們看到對麵來人時從不知改改隊形,非要與你擦肩而過不可。電梯口,多數人依舊是堵著門口等電梯,硬要和你打個照麵,來個親炙,不如此似乎就不足以證明他們有天大的急務要辦。一進商場,明明有空間可以保持點距離,可有人偏偏要找出摩肩接踵的感覺,好像除此之外,都不能稱之為逛。

即使不是防疫,我想,在未來的生活中,保持社交距離也是必不可少,這不但為了防傳染,更是隱私和安全的需要。隻是,如我們這樣人口密度極高的地方,在很多場合要想維持必要的距離,難度確實很大,尤其是擠在地鐵,沒有嘴對嘴已是萬幸。但在有可能的情形下,我以為,還是需要盡量有點距離,既利己,也利他。道理很簡單,世上沒多少人想與你親密無間,也不會有什麽人願意與你呼吸對流。

分餐,八十年代已倡導

看見滿大街倡導分餐製,我就想起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記得胡耀邦當時就倡導過分餐製,有的地方還真推行過,但沒多久就難以為繼了,有人指責這是罔顧國情、照搬外國。

當時,吃來吃去,大夥最終還是覺得合在一盆一盤裏,你來一筷子、我嘬一口、起筷時再抖一抖,比較有集體感、親熱感,起碼可以勁往一處使、筷子往一處湊、目光往一處瞄。假如埋頭隻吃自己眼皮底下的這份,冷冷清清,心理上的疏離不說,外觀上也欠熱鬧、缺人氣、沒有場麵感,連究竟有幾個硬菜都記不住。

最早自覺實行分餐製的,我想,應該是火鍋。

我曾經住在張自忠路,附近的寬街十字路口有一家清真飯館,我讀中小學的時候叫“寬街回民小吃店”,九十年代後又稱白魁老號。在那家飯館吃涮羊肉,最早的火鍋是一個巨大的爐子,爐子中間豎個煙囪,吃客圍成一圈,來了客人就發兩片不知是用什麽材質製成的篦子,意思是讓你在爐子裏隔出一段。等坐下左右一瞧,這才明白,原來,涮鍋的湯與其他食客是共用的,那湯通過篦子,流來淌去,也不知熬了了多久,周圍更不知換了多少撥人。

後來,這種巨型公用火鍋不見了,可能還是因為心理不舒服,眼見旁邊那位嘴裏的豆腐渣、羊肉沫掉進鍋裏,又流轉到自己嘴下,畢竟有點惡心。往後吃的火鍋,先是一桌共享一個,又逐步過度到一人一個,基本屬於分餐了。

西餐是分餐的,但我們吃西餐,往往改為西餐中吃,為何要中吃呢?就是因為老朱嚼著盤裏的牛扒,卻還想請老牛嚐一口,小楊吃著自己的煎魚,又忍不住想再品品小李的那份豬排,於是乎,幹脆把盤子都放在中間,還是你一刀、我一叉,湊在一起吃著過癮。

在不知道公筷為何物的時代,我們吃飯,人人都用沾著自己口水的筷子和勺子在一個盤子裏麵來回扒拉,在一個盆中翻江倒海,絲毫不覺得有什麽難堪。為了表示親熱,好客,還盛行用自己的筷子,在嘴巴裏嘬一撮,砸吧一下,再給客人布菜,客人還會感謝一番,以為主人很講禮貌,待客周全。

應該也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吧,生活逐漸富足,飯局大增,有很多人從國外回來,也有很多外國人來到中國,覺得一雙雙筷子從幾張嘴裏到一盤一盆裏出出進進,確實不幹淨,從此就有了公筷。尤其宴會,公筷成了必備。

不過,盡管公筷已經實行了很久,隻要在像樣的館子請客吃飯都有預備,但常常形同虛設。想想也是,吃個飯還要如使雙槍一般,兩雙筷子來回換,吃得興起時難免忘其所以。在外餐敘,我常常發現公筷不知何時就不見了蹤影,一尋覓,原來某位朋友正拿著公筷往嘴裏送紅燒肉呢。

防疫戴個口罩,過後呢

防疫期間,出門的標配就是戴口罩。不過,什麽多就亂扔什麽,這也是實情。有的口罩居然掛上枝頭、吊在欄杆,時刻在眼前晃蕩,這大概標誌的就是口罩已經普及到了一定程度。

雖說口罩如今普及了,但往後呢,一旦時來運轉,疫情過去,口罩還需要嗎?

在我小的時候,平時老是張著個嘴巴,是會被長輩訓斥的,打噴嚏、打哈欠、咳嗽時不掩口,也會令家長難堪的。

有事沒事非要張著個嘴巴,張嘴的人還是不知不覺,這,其實就是習慣,一種缺少家教的習慣。當家教這個詞隻剩下家庭教師這一種解釋時,大街小巷、寫字樓裏,張著嘴巴走動的人就開始成倍增長。擠在地鐵車廂裏,隻要一股股異味撲麵而來,稍一搜尋就會發現,肯定有人正在那裏張嘴哈氣呢。

現在,公交裏,對著所有人猛咳,是無需任何遮掩的;當眾大口打哈欠,是不必難為情的;公共場合,將噴嚏噴到你身上,是不必道歉的。走在路上,坐在屋裏,萬一見到有誰還知道掩口,甚至用紙用手絹,那恐怕就是在看個老古董了。

無論習慣張著嘴巴的,還是從來不知掩口為何物的,其實就是任由自己身上的病毒、細菌、臭氣四下傳播。防疫期間戴個口罩,隻露兩個眼睛,有意無意間,恰好讓這些傳播渠道從此不再。所以,陋習不改,口罩就不妨一直戴下去,成為公共生活的必需!

防疫期間,除了戴口罩,大概就屬勤洗手最自覺了,既不必監督,也無需強製。

不過,勤洗手是要講條件的。

40年前,十幾戶人家、幾十口人共用一個水龍頭,在北京也很普遍,一臉盆水是要反複使用的,那時講勤洗手確實強人所難。而且,當時如果老是去洗手,還有資產階級生活習慣之嫌。為了向勞動人民優秀品質學習,我們去農村參加勞動,在地頭吃飯,不洗手是會被黑板報表揚的。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是那個年代的流行語,很受用的;用袖子揩揩,在衣服上蹭蹭,這樣的清潔方式,當時也隨處可見。

家家有了獨立的廚房,用上了自家的衛生間,這應該也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後的事情了;後來亞運、奧運、世博等等國際盛事相繼來臨,公共廁所不再是旱廁,起碼在城市裏一律有了上下水,而且水管裏確實流水,勤洗手才終於轉變為現實。

如今,你再與年輕一代講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不被噴才怪呢。

紮堆聚集,會海算不算

平頭百姓聚會,離不開吃、喝、牌,一有熱鬧,也會圍著一群人,喜歡紮堆,連下個棋都會有一群支招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後,大家兜裏開始有了點錢,不但公款,即使私款,同事、同學、親友,也會隔三差五地來個飯局,飯局之後有人還要唱上幾首,或是打上幾圈。

飯局最喜歡要個密閉式的包間,或是一群人湊在一張桌子,席位不夠,就喊加椅子,一張桌子可以圍著十幾號人,胳臂肘碰來撞去,口氣吐沫互相傳遞。有時明明是兩張桌子,還會高呼不熱鬧,非要讓服務員拚在一起,以便紮堆。紮堆少不了推杯換盞、高談闊論,所有的飛沫都在毫無保留地四下散布。

我發現紮堆時有一個獨特的景觀,就是,話題越大,飛沫越多,而且噴得越遠,等到議題縮小到自己周邊的事情時,飛沫也就隻能咽在肚子裏了。

與聚集吃喝不相上下的聚會就是會。會,不能不說也是一種聚會,更是一種紮堆,而且還是大聚、大紮。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參考消息》轉載了一篇文章,裏麵采訪一位逃港的人。沒去之前他幹的是腦力,去了後他幹的是體力,人家問他為什麽還要偷渡?他的回答就是:開會!開會!開會!那時真是改革開放,這樣的內容居然也敢登!這個故事讓我一直不忘,因為由此得知,人們對會海的反感居然如此強烈,不惜以身冒險!

自疫情爆發以來,會議驟減,可開可不開的基本不開。即使開會,也改視屏了,不但減低了傳染的可能性,還降低了經費,讓多少年無法消除的會海,終於顯露轉機。

多年間,我對兩種事情不堪其累,一是開會,二是飯局,想推又不能推。疫情來了,謝天謝地,開會、飯局沒了不說,連有限的約請都有了謝絕的充足理由,卸去了沉重的精神包袱。但將來呢?這些還會卷土重來嗎?很難說,因為這是深深植根於社會的習慣,不開會不足以說明他們在工作,沒飯局不足以證明他們還活著!怎麽改?

電梯前,顯露一堆毛病

在我上學的年代,北京可供大眾使用的電梯隻有北京火車站,上下還有專人看管,怕的是有人跑到這裏以電梯為樂。後來,電梯日漸增多。最初是派員專司把守,估計還撥有專款,一進電梯門就會聽到一聲喝問:幾層?有的電梯看守員幹脆坐在椅子上,手握一根長棍,對著按鈕一杵一杵的。直到家家戶戶每天都離不開電梯時,電梯看守員的經費日益增長,這才改為自助。不過,隻要稍稍留心,你就會發現,不知有多少人至今還不知該如何上下電梯,叫電梯盲亦無不可。

電梯門前有上下兩個按鍵,上當然是按上鍵,下自然要按下鍵。在按鍵上按一次與按一百次,大概也無多大區別。可有人性急,也可能過於無聊,為了催促電梯,居然能在那裏來回按,我曾目睹某人按了三十多次。還有人是上下兩鍵一起按, 大約在急著要下的那些人的想象裏,先把電梯趕緊叫上來了才可以下;而在急於想上的這種人的認知裏,隻有把電梯按下來了才有上的可能。

電梯終於來了,是上是下無不顯示,可偏偏有很多人從來不看標識,每次都是對著門裏毫不客氣地質問:上還是下?

有人羞於啟齒,幹脆先鑽進來再說。一看目標相反,無不是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樣,在裏麵陪著別人上上下下,開開闔闔。我曾經與一家演藝團體出境,某日清晨,我們在三樓吃過早餐,準備下去乘車出發,等電梯來了,一位雜技名流一個箭步就衝了進去,有人眼快,忙喊他,這是上。這位老兄礙於顏麵,就說了一句:上也能下!還招呼助手也一道上去。那座大廈幾十層,他們就這麽一直升空到頂,再折返而下,大夥隻得坐在車裏幹等。

疫情來臨,個個電梯裏麵都備有紙巾,為的就是避免手觸按鍵,減少病毒流傳。可自從疫情稍緩,我發現,按鍵不知不覺又成了多數人的癖好和雅興,不但在外麵技癢,在那裏來回按,進來之後手也不閑著,低頭就按,即使已經有人按過,他們也要按上加按。好像多幾次觸碰才是進電梯的首選!

進入電梯,第一急務就是按關閉鍵,這是無數人的鐵定習慣,有人連自己去哪層都沒按呢,直接就將手伸向了關閉。假如有些電梯門張開時間過長,你又有天大的要務要辦,按個關閉鍵也未嚐不可,可我們平時的電梯門大都設置在幾秒、十幾秒,基本是前腳進、後腳關,又何必非要去按關閉鍵,多增加一次觸碰感染的機會?

也有一件往事,每次說到電梯時都難以忘懷,估計會記一輩子。某次在單位等電梯,電梯門一開,旁邊兩位不知有什麽急務,還是要趕著去投胎,不等電梯裏麵的人都下來,就擠了進去,而且立馬按住關閉鍵,結果,當最後一位下電梯的人撞著電梯門擠出來後,門當即闔上。我呢,當然就被遠遠甩在下麵,獨自望梯興歎!

吐痰,為什麽長盛不衰

吐痰是傳染源,這個大概沒人反對。可一百多年前蔡元培先生形容的那種“咳痰於地”,至今仍然隨處可見。請勿隨地吐痰、不準隨地吐痰,這種號召應該很有年頭了,然而,全社會始終定格在隨地這一級,言外之意,不隨地就可以時不時啐一口了。

其實,蔡先生還形容過“拭涕以袖”。這個好像比較稀少了,大概是因為衣服變得珍貴起來,但捏著鼻子往外擤,然後再甩在地上,或是用手抹在牆上、樹上,仍未絕跡。

愛國衛生運動,來來回回,算下來也有幾十年了,無論階級鬥爭的年代,還是大幹快上的時期,或是改革開放以來,隔三差五就會來那麽一次,每次愛國衛生,禁止隨地吐痰都是必備,但從請勿到禁止,雖說措辭原來越嚴厲,可最不見效,好像吐痰對很多人來說與生俱來,如吃飯喝水一樣,屬於天經地義。過去把隨地吐痰歸結為舊社會的陋習,可現在吐痰的大都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以後出生的人了,看來,吐痰不分新舊。

我們經曆了那麽多運動,哪個運動都是重創,隻有愛國衛生運動,五十年代還比較見效,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沒人敢說個不字。但往後漸漸就不靈了,規模無論多大,次數無論多少,口號無論多響,都沒多少人在意。盡管衛生被抬到愛國的高度,也沒用,連那些愛國喊得最響亮的人似乎也不認可。大概在他們那裏,隻有比較抽象、比較宏大、比較國際化時,才有愛的可能。

其實, 愛國衛生運動短效還是有的,一時間煥然一新,也是多年的一景,隻有長效比較難。而一說長效,似乎就隻有幹等、苦熬了,熬到重孫子那代以後再說。可我們不能眼看著都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了,陋習卻還在那裏一代代堅挺。比如吐痰,任你再怎麽起來,隻要吐痰聲此伏彼起,什麽都等於白說。

對陋習,有的朋友主張重典,可陋習在我們的眼裏都是小節,而且人數龐大,所謂法不責眾,罰不勝罰。八十年代對吐痰就有過罰款,北京是罰款五毛,街頭有人吐痰,被罰後掏出一元,再吐一口,還說別找了!結果是,多少年過去了,隻有這麽個故事留存下來,而吐痰的勢頭卻仍舊很旺。

為什麽隻有愛國衛生運動沒多大效力?有朋友解釋說,別的運動都是打棍子、扣帽子,上綱上線,那一大堆的罪名誰不害怕?所以特管用!而愛國衛生運動既無罪名也不批鬥,誰還在乎?假如也弄個吐痰分子、痰奸什麽的,填表時再填個“亂扔垃圾反動骨幹”出身,本人成分是“擤鼻涕”,大概就會事半功倍了。當然,這屬於玩笑話。

吐痰是習慣,一個習慣要改變,沒個兩三代人恐怕很難;改變陋習也一樣,隻有經過幾代人的磨洗才有可能。這次疫情確實是個天大的機會,或許能縮短改變的曆史,就怕時過境遷,甚至還沒過呢,有人已經開始遺忘了。

 

 

 

作者: 顧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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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andstone2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aopika' 的評論 : 最重要的要點是:“所謂白過,一是所有的弊端和毛病照舊,二是健忘。”
sandstone2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雲淡風更輕' 的評論 : 謝謝!
sandstone2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ollowNature' 的評論 : “所謂白過,一是所有的弊端和毛病照舊,二是健忘。”
laopika 回複 悄悄話 通過此次疫情,國人的陋習確實已經改變不少,但醫院掛號看病和就餐還很難根除。可老外那種過分崇尚個人自由導致防疫失控,同樣也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
雲淡風更輕 回複 悄悄話 分析的非常全麵和透徹!謝謝分享!
FollowNature 回複 悄悄話 還是人太多,資源有限。空氣質量有待改善。在國內冬天總有痰,出國後就沒這毛病了。 當然,衛生陋習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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