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博友山裏人家去智利旅遊,用美元兌換當地貨幣比索,兌換率1:370,比索又無大麵值幣,結果厚厚一疊錢,小包都裝不下。
這讓我想起我哥的死黨,他倆曾在一個單位共事多年。死黨是文革前重點中學的老高中生,高高瘦瘦,文質彬彬,一副白框眼鏡,半新半舊中山裝,進出騎輛舊自行車。那是七十年代末,周圍人差不多都一樣,死黨混在灰藍色的人群裏,沒人多看他一眼。但我哥說,死黨住在藍寶石公寓,那是位於優雅僻靜、綠樹成蔭巨鹿路上的一棟老公寓。
那個年代的上海,隻要問一下住在哪個街區,便能大致猜出對方的背景。果不其然,死黨爸是文化界名人。現如今,不是名人都想方設法,讓別人誤以為自己是名人。當年可不一樣,名人是革命對象,默默無聞比較安全。
畢業於重點中學,若不是文革,死黨肯定上大學了,同事對他相當尊重,但是死黨很低調,跟同事打成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隻有在朋友堆裏,才會興致勃勃,侃侃世界名著、名曲、名畫之類的。他最喜歡的是古典音樂,有天來了興致,死黨竟哼唱出歌劇《卡門》的全部樂章,令我哥非常佩服。死黨對生活不講究,拿到工資就去尋覓原版膠木唱片,那時隻有電唱機和留聲機,一般是78轉的,死黨的電唱機比較高級,33、45、78轉都能放,他古典音樂唱片收藏之豐富也令人仰視。
死黨後來娶了一位美貌如花的資產(資本家)女兒,那會兒的天仙配,“郎才女貌”。現在變成“郎財女貌”了,當中的字一改,整個世界變樣了。回過來說死黨妻子,她雖然出身資產,卻是複員軍人,因為曾莫名其妙被卷入林立果選美,或許為了選美方便,資產家的小姐也穿上了軍裝。複員後,成了一家大廠醫務室的醫生。
後來我出國了,但跟我哥聊天,他時而會提起死黨,他成了專業的炒股大戶,妻子工作的大廠成了上海著名的“集團公司”,她搖身一變成了集團領導之一。據說他家財源滾滾,全家辦了澳洲投資移民,兒子去那裏上大學打前站,安家立業後,老兩口也潤去澳洲定居了,這都是後話。
千禧年前後見過一次死黨,他那時每天去股市。有天他來訪問我哥,依舊騎舊自行車,不修邊幅,白邊眼鏡,手裏拎著個黑色厚塑料袋,就像美國的垃圾袋。
我哥戲謔道:又裝窮了?垃圾袋裏有多少錢啊?
死黨溫和一笑:不多不多。
為了讓我見識一下,我哥倒提起塑料袋,裏邊的東西掉在桌上,一萬元一捆的現鈔,掉下來十多捆。那個年代,多數人不用支票和銀行卡,攜帶著一捆捆的錢,在路上行走。我敢肯定,小偷不會盯上死黨,那麽寒酸,沒半點炒股大戶,乃至路邊小攤攤主的派頭。
死黨聰明吧?裝窮多自得其樂啊,混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自由自在,遊刃有餘。這樣的裝窮恰到好處,因為有底氣,我行我素。
乞丐小偷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富人身上,今日的上海到處都有名牌衣服、名牌鞋帽、名牌包包、外加名牌車,雖然其中也不乏裝富者。從裝窮到裝富,折射出社會的變遷。革命的對象總是富人,為了保護自己,不少人是出於無奈而裝窮。
比如我的小學同學中,有對兄妹,總是穿著破舊的衣服,可是他們家住在東湖路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房裏,東湖路曾有杜月笙的公館,解放前的上海市長也住在東湖路。不過那會兒,很多勞動人民搬進了東湖路的住宅,所以我們想當然地以為,他們家可能跟許多人家擠在一棟房子裏。
這二位功課馬馬虎虎,沉默寡言,跟同學不多來往,沒有人去過他們家,據說有同學去敲過門,這二位的媽隻開了小小一條門縫,呼出他倆去外邊說話,從不讓人進門。
每年春天,學校組織春遊,要交三毛錢的費用,兄妹倆總說沒錢,不去。我們班同學便慷慨解囊,你捐一毛,我捐五分,連續幾年資助他倆春遊,不少同學還特意為他們帶來麵包水果。
文革中,因他們家住的弄堂裏,有不少資本家和名人,招來了抄家的紅衛兵,砸開了他倆的家門,原來整棟房子隻住著他們一家,樓上樓下,紅木家具,古玩字畫,還藏有金條。班上同學聽了,無不瞠目結舌,都有被騙的感覺。
平心而論,這兩位同學的父母為躲避麻煩,小心翼翼也沒錯,但是裝窮裝到哄騙小孩集資讚助自家子女出遊,實在有點過火。
有些裝窮的,技巧太差了,便有了喜劇效果。我住的樓裏有名非常高調的女鄰居,據說革命前是東北文青,後來不知怎麽參加了革命。文革前,她喜歡帶著兩個女兒穿著花布拉吉和白皮鞋,母女三人頭上都打著白色的大蝴蝶結,在大花園裏散步,見了樓裏的小孩就說:你好!兩個女兒也跟著說:你好!這令不少孩子非常詫異,有些呆頭呆腦,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女鄰居就說:小朋友要學會講禮貌,如果我說你好,你就應該回答阿姨好。
這位女鄰居如此努力培養講禮貌的下一代,理應受到讚揚,但是沒人喜歡她,我們見到她轉頭就跑,主要因為她太戲劇化,令人不舒服。
文革中,她被批判追求資本主義生活方式,而且因為幾次三番去局長家送鮮花,遭到同仁不齒,莫名其妙戴上了“小爬蟲”的帽子。不清楚,小爬蟲算是什麽罪,反正不是反革命罪,因為女鄰居沒有被隔離審查。痛定思痛,女鄰居決定低調生活,在衣服上打了不少補丁,可是做得又太過火了,補丁不是隨便什麽地方都可以打的,她卻在前襟、後腰等處縫上了黑布大補丁,十分顯目。
傍晚,人們都在忙家務,她卻挽著丈夫的手臂,雙雙穿著打滿補丁的戲服,去淮海路散步,下身穿著筆挺的毛料褲。這種缺根筋的人,讓人哭笑不得。
好在裝窮已成了曆史,近年來富人成了仰慕對象,由此帶來了裝富的潮流。相對而言,裝富比裝窮艱難得多,就像傻子要裝聰明一樣。裝窮往往是表麵,心裏不慌,而裝富就不同了,勞心啊。好在我們生活在自由寬鬆的環境裏,人人都能坦然生活,表裏如一,輕鬆愉快。
中國呢很多富人裝窮有些迫不得已,被各種運動整怕了,一個社會有這種心態也是一件悲哀的事。
賭王四太攜博彩業員工上井岡,把裝學修煉到了化境,所有簡中圈裝富裝窮的後學者隻有在山下仰視的份:)
有些人長得很美麗,但從小父母並不引導她們往這方麵想,而是教導她們多讀書多思考,她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顏值上的優勢,這樣長大後她們不是靠顏值,而是靠學識和才華去打開世界的門。同理,有些人對自己是不是有錢或富有不是特別敏感或生性低調,他們不是在裝窮,是真心不覺得自己多有錢或有錢有什麽了不起。
越是有的人越不需要去證明什麽,越要去證明什麽的人越是在某方麵有缺失。之前跟一個男同學閑聊,每當聊到別人時,這個男生總要問一句他比我高嗎?開始我還不覺得什麽,被他問了一次又一次後,我意識到他很在乎身高這件事,因為他很矮,他總希望別人沒有高過他。還有一個女生,她總說常有老外約她說,大美女哪天請你出去喝一杯吧等等,其實她對自己的長相特別耿耿於懷,因為她特別難看,所以她總借別人的口說自己很漂亮。
從沒聽王思聰炫過富,但有人會認為他窮嗎?
我不明白:人家不偷不搶,花自己的錢住總統套房-吃大攴怎麽啦?難道非端著一碗炸醬麵蹲在路邊狼吞虎咽--你就順眼啦?
我是這樣想:如果你也是富人--那你就沒必要去嘲諷別的富人。
同理:如果你不是一個富有的人--你也沒必要羨慕-忌妒-恨。
實際上--這種心態就叫仇富心理--而你忌妒的東西--恰恰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這種情緒用時髦的詞匯形容--就叫不是正能量,這樣隻能造成對別人的傷害--也會造成對自己的懲罰!
這種心態就像病毒--要不得,這就叫--良藥苦囗!
總結到家。
識字的不敢開口-不識字的真敢開牙-這世道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