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書

母親說, 我和你爹爹經曆的事, 能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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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 46 - 母親一摔倒就骨折 )

(2020-10-14 21:34:03) 下一個

    母親由於膽囊毛病,不能吃過油過葷,有些營養不足。加上生養了多個孩子,可能有嚴重的骨質疏鬆。以前沒有多少老年保健知識,竟沒給母親補補鈣什麽的。結果母親一摔倒就骨折。

    那隻左手腕斷得早。有年冬天,二姐二姐夫帶著倆孩子去看望母親。母親送走他們回來,發現大外孫的棉外套落在炕上了,拿起來趕緊追出去。母親邊喊邊追,一腳踩到了路上僅有的一小片冰上,哧溜一下滑倒了。左手一按地,手腕竟然斷了。上總場職工醫院去對好後,又打了夾板固定。可能是因為沒等長好著急幹活兒錯了位,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手腕與尺骨相接處竟鼓起一個包,手脖長得有點兒歪歪了。母親說不疼不礙事,不耽誤幹活兒使喚。

    後來是膝蓋骨骨折。那時我大女兒讀高二,是個深秋的早上。家裏的鍋灶不好燒,有時候往外倒煙。母親的早飯在院子裏的鍋灶做的。有上學的孩子,早上的時間總是覺得有些緊。母親一邊喊著還沒起床的外孫女吃飯,一邊從外麵往家裏的小飯桌上收拾著飯菜。不料腳被家門口的台階絆了一下,膝蓋直接跪在了門口刮鞋泥的鐵篦子上。母親後來告訴我,隻聽得“哢”的一聲,端著饅頭筐就爬不起來了。

    到職工醫院拍片檢查,母親的膝蓋骨碎成了三瓣兒,得開刀手術複位,打鋼板固定。父親和孩子們都不忍心,在母親好好的皮肉上再增加刀傷和在骨頭上打鋼板鋼釘。聽說中醫是不用手術的,決定不用西醫,到“七八號”找中醫治療。

    分場尖山子腳下,西邊有一個全是草房子的老鄉屯,叫東青村。農場人都管它叫“七八號”,據說那還是當年日本鬼子侵占時期,給那個村編的號碼。村裏有家私人骨科診所,專門用中醫治療骨傷,遠近聞名。

    父母親在總場跟小弟弟住在一起,一有情況弟弟總是先通知住在五分場造紙廠的二姐。不管多忙,二姐總是隨叫隨到,走在最前頭,這次也是。小弟弟用電動三輪車拉著母親由二姐護送到七八號。那時我家還沒安電話,也不記得我是怎麽知道的,隻記得說叫我不用急著往總場趕,等母親到了分場再說。

    農村的診所很是簡陋,不像農場職工醫院那樣寬敞明亮。簡易的鋼管小床邊上放著一把舊椅子,幾個舊凳子都是髒兮兮的。但是來治骨傷的人還算不少,七八張床總是滿滿的。母親住上院就開始輸液消炎,說輸的是“先鋒”。我第一次聽說的藥名,說是新藥,不用做過敏試驗的。

    天氣有些冷,屋子裏有間廚房,可以燒爐子騰飯。有個鐵炒瓢還可以炒菜做湯。母親的床靠著火牆有點暖和,說那是最好的床位。當天安排好了,二姐說她先在診所照看著,叫我回去安排一下連隊的工作,再帶點吃的用的東西過來。過了兩三天,我從家裏帶來可以騰饅頭的鋁鍋小盆碗筷,還帶了雞蛋白菜菠菜香菜之類,準備了夠吃好幾天的東西,讓二姐回家。秋收剛剛接近尾聲,她家裏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活計沒有幹完,回去收拾幾天回來換我。

    診所的老中醫是個很普通的五六十歲的年輕老頭兒,都叫他宋大夫,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護士,說是這裏學藝的老中醫的外甥女。診所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治療方案。他家還能拍片子,可以隨時查看骨傷的愈合情況。

    母親的傷,在總場醫院已經治療了幾天,腫得不太厲害。我去的時候宋大夫已經為她接好骨了。母親說她親眼看見接骨過程,很簡單。她告訴我,伸直了腿,大夫用五個手指在膝蓋上抓了抓,捏了捏,把那個小餑餑(老家的話就是膝蓋骨)往一起擠了擠,就對上了。接著就套上一個布條纏的小布環兒,有手指頭粗中間帶孔的,正正好好套在小餑餑上,用它做了固定。伸直的腿上又綁上夾板,那條腿就不讓動了。都固定好了就等著結骨痂。母親說看了咱也能捏,就是咱沒想到,人家用布條纏個布圈圈套上會這麽管用。

    宋大夫囑咐要吃清淡的食物,暫時不能吃雞鴨魚蝦骨湯之類,說那些鈣質高的東西與他配的接骨藥抵觸。等七天後照片子,確定骨頭複位正確,沒有錯位,結出新骨痂後,才能吃點含鈣高的排骨肉類。

    母親說不動彈不太疼,我覺得母親是為我女兒忙活做早飯摔壞了腿,心裏很過意不去,也覺得十分愧疚。母親坐在床上不能下地,我就給她梳頭按摩,盡量找話題與她聊天,盡可能的做些帶湯的,她愛吃的飯菜。母親喝著湯老愛說:“好喝,你做的菜真鮮,真鮮!”

    母親在七八號村住院的那段日子裏,二弟三弟也常常過來看望母親。二弟坐下來說了會兒話,便從衣服兜裏掏出兩個西紅柿遞給母親。母親愛吃有酸味的東西,喜出望外地說:“都冬天了,你家還有洋柿子?”母親一向不願意叫兒女花錢買東西破費,這是自己菜園子裏長的,還能留到冬天,她十分驚喜。她最知道弟弟們家裏生活過得不易,總是說省一點兒是一點兒。

    母親打聽著弟弟們的家事,囑咐他們冬天燒爐子要格外注意安全,勤看著點兒煙囪還冒不冒煙,別中了煤氣了等等。因為我們那裏冬天特冷,煙囪裏水蒸氣也會結冰不暢通。每年都有全家人一起中煤氣的事情發生。我們圍在母親身邊,聽著她囑咐這囑咐那,聊著天,深深地體會著母愛的貼心貼骨。

    母親受傷,我們能在診所裏相聚暢談,周圍的人很是羨慕。宋大夫說你們這些兒女孝順,花錢為你媽治療。這種傷要是不治也能好,隻不過長好後的腿不會打彎,拖著腿也能走,不影響壽命。作為老人千萬別傷著胯骨了,人隻要胯骨壞了,就站不起來了,不僅自己的生活質量下降,還累及兒女,那樣就遭罪了。

    我在七八號伺候母親四五天後,二姐就過來換我,叫我回家,生怕我耽誤了連隊的公事。這麽多年,我始終得到全家人的照顧,都不想讓我為照顧父母耽誤太多時間,這個我非常感激。有父母親的疼愛,有姊妹們的關照,使我的日子過得還算是順風順水,在農場幹著自己喜歡別人羨慕的工作。告別母親,二姐又送我一程。我跨上自行車,沿著七八號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的小路,往北朝著十二連的方向騎去。心裏祈禱著讓母親少一些疼痛,早日康複。

    後來我見到母親時,她已經能下地走動了。她說出院後在二弟家住了幾天,二弟和弟妹養著那一大群牛,整天忙碌。二姐又接她去造紙廠住了二十多天。二姐是個閑不住的人,手裏整天有幹不完的活兒,從不舍得時間坐下來歇一會兒。母親堅持要回總場自己的家裏,叫父親照顧她慢慢恢複,省得給孩子們添太多麻煩。她說:在誰家也趕不上俺在自己家住著隨意自由。母親的腿後來長好了,一點兒也不瘸。

    沒想到母親後來再一次骨折,竟自己給自己接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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