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記（一）

 

對於一個爸爸來說，有個女兒是幸福的。那種關心和體貼，哪怕是一瓶小小的麵霜，一張父親節的卡片或者是一瓶汽車裏的芳香劑，都會讓你心裏溫暖許久許久。一句輕輕的問候，一個簡單的擁抱也會讓你美上半天。對於一個爸爸來說，有個女兒又總是讓你提心吊膽。從小你擔心她的健康，隨著女兒的長大，你又開始擔心她的學業和人身安全。你要處處嗬護她，又不能讓她因寵生嬌，喪失獨立麵對社會的能力。你要時時關注她，還不能讓她感到你過分的關愛，給她一個獨立健康成長的環境和空間。但看著一天天健康成長的女兒，從嬌小可愛的心肝兒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學業有成，風姿綽約的女郎，那時你真有一種成就感，有一種幸福的花兒從你的心底深處慢慢地滋長出來，那種感覺無以言表。

作為一個爸爸最不放心的事大概就是女兒的婚姻了。從大學女兒開始談戀愛起，我的心就一直沒有放下來過。我和LD都不是愛幹涉女兒戀愛自由的人，但不幹涉不等於不關心。我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但心裏總還是不想讓女兒將來嫁個老外，這不是種族問題，其實是個文化問題。我希望我將來的外孫（女）是個能繼承中華文化的人。老祖宗總是不忘記教導我輩不要數典忘宗，這下一代如果連典都數不了了，更何論宗呢？！當然，緣分很多時候真是天定，如果女兒真是結緣一個‘西番’我們還能棒打鴛鴦不成？還好，女兒在大學裏談的是個中國人，一個很小時就隨父母移居加拿大的香港仔。

我總是把大學裏談戀愛不太當回事。我上大學的那個年代比較特殊，當時學校明文規定不許談戀愛，為此我們班還有同學被處分過。但那時談戀愛還是個挺神聖的事，從戀愛通往婚姻殿堂的成功率還是挺高的。我們大班100個學生在我們係主任的嚴打下下依然成就了6到7對。現在大學裏的愛情給我的感覺可能過於隨意了些，因此成功率也實在不高。我當時的感覺就是讓他們先談著，說不準哪天就拜拜了。然而，這一談就是三年，期間男孩還專門多讀了一年，等到我女兒即將畢業。畢業後男孩在香港匯豐找到一份管理工作，工作忙碌但也做的風生水起。女兒在加找到一份很好的政府工作。兩個人開始了兩地書的時代，當然，現代化的通訊手段多少可以幫點兒小忙。分居兩地對他們的感情是一個考驗，一年以後，我女兒去了次香港，兩個人確定了未來的關係，男孩決定放棄香港的優越工作，返回加拿大。

鑒於男孩在工作中的優異表現，香港匯豐將他的工作關係轉到多倫多，這樣他可以繼續原來的管理工作，同時他報考了多大的MBA，開始全職上班，業餘讀書。這時女兒也被約克大學商學院MBA錄取，打算半職工作，全職讀書。那時，考慮到男孩為了這份感情放棄香港的舒適生活毅然回來，女兒給我提出來想要結婚。對我來說，盡管他們的感情經過多年的考驗，但總還是有些不太放心。談戀愛是一回事，結婚生活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兩個生活習慣全然不同的人將來一起生活是否能夠和諧？他們畢竟分開時間太久，缺少磨合的機會。而且，兩個人都是剛剛開始工作不久，現在就結婚也太匆促了些。但如果不同意他們盡快結婚就應同意他們同居，或許對他們這種情況同居應是恰當的選擇。我不是個老古董，那就同居吧。

女兒搬出去了，兩個人 的小日子開始甜甜蜜蜜但也磕磕碰碰的過起來。這期間女兒開始上MBA同時每周工作兩到三天，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兒。男孩的工作還是很出色，既沒有耽誤他的MBA課程，工作中還很受老板賞識每年升級手下也能管著一個十幾人的團隊。我們見到女兒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一般每周隻是四人一起吃頓飯。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多，看到兩個人和美的小日子我們心裏十分欣慰。自然而然，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女兒的婚禮全是他們自己在操辦。日子是他們自己定的，婚禮的一切細節都是他們自己在安排。大到婚禮地點，花費，以及婚禮的程序，小到婚禮的邀請卡，鮮花甚至餐桌上的姓名卡和巧克力盒都是他們和一幫朋友們自己安排或自己動手做的。知道我們平時挺忙，女兒給我們布置的任務無非是確定我們這方參加婚禮的人員，準備我們自己的禮服，以及結婚那天我們要在家裏準備一個小儀式和一頓簡單的午餐。當然，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在婚禮上要有一個‘新娘爸爸的演說’。

鑒於婚禮中有許多老外和不通普通話的香港人，我這演講必須是英文為主，對此我還真有些打怵。加上老婆總是不停地提醒我誰誰在女兒婚禮上的講話多麽 的感人，誰誰的講話多麽的風趣。無形中讓我感覺這個講話一定要組織好，至少不能太差。為此，在空閑的時間我也寫了個英語的大綱，把講話的要點列了個一二三四，主要是感謝來賓，祝福新人等等，想有些幽默，再加點兒感動。但總是感覺講稿少了些什麽。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女兒大喜的日子，六月十八日就要到了。

新郎的父母是離婚又分別再婚的，父親住在香港而母親住在多倫多。新郎的父親和後媽提前一周從香港飛來，第二天晚上我們在名門金宴宴請新郎的兩對父母。新郎的父親是個紳士味十足的文靜的商人，後母也很有氣質。新郎的母親和她先生和我們比較熟，大家已經一起吃過幾次飯。這頓飯大家吃得挺開心，初次見麵，當然少不了客套。親家送了我兩瓶他收藏的1982年份法國波爾多著名酒莊的紅酒，十分貴重，我隻好把帶去準備喝的那瓶精品五糧液當作回禮（大家喝的是我們買的那幾瓶紅葡萄酒）。當時有些後悔沒有準備點像樣的禮物。因為親家他們行程安排的也挺緊，所以我們約好婚禮後的第二天早晨一起吃個早餐，順便也算作別了。

六月十七日那天，女兒回家來住。這時我們家唯一在海外的近親，我LD妹妹一家從美國過來參加女兒的婚禮，住在我們家。晚飯後我們一起出門散步，忽然發現我們門前的那顆杏黃色玫瑰開花了，十幾朵嬌豔的花朵爭芳鬥豔。“不知何事意，深淺兩般紅。” 花亦有情啊，這一定是個好兆頭。

十八日早晨，我先到兩家店裏打點生意，準備好一天的經營所需。太太和女兒她們在家裏準備婚禮的事。因為來接新娘的車隊大概中午到家裏，中午要在我們家舉行個簡單的奉茶儀式，當然伴娘們還會準備些小的惡作劇來作弄一下新郎和伴郎們。然後大家簡單的吃些午餐後就會出發去賓館，在那裏新郎的父母們等著新人奉茶。將近十二點，我忙完店裏的事，開車到唐人街的包子西施那裏去買包子，這家的各種包子做的挺地道，做午餐正合適。在開車的路上腦子裏還惦念著講演的事。突然間靈光一閃，想到門前的玫瑰，幾句詩從腦子裏冒出來，‘門前的玫瑰開了，幻化出朵朵絢爛的霓裳，我們的女兒長大了，今天要做美麗的新娘。。。’。趕緊找個筆，在紅綠燈的間歇裏，把詩句寫在一個信封的背麵。在包子鋪等包子的時候，把主要的思路完善一下，那種縈繞我內心很久的一些情緒全部宣泄了出來。因為是要在婚禮上讀的詩，我盡量做到用詞樸素，意象簡單常見易懂，但感情一定是最真摯的，那是一些流淌自心底的文字，是一些我想要表達的文字。

新郎和伴郎們的車子一點前到達，在完成了伴娘們的各種刁難後順利進到屋裏。當一對新人跪在我們麵前奉茶時，我和老婆的心是激動的，眼睛是濕潤的，手是戰抖的，聲音是嘶啞的。。。當然，紅包還是很厚的。嗐，從這一刻起，我這個做父親的責任是否要有所不同了呢？看著這一對幸福的璧人，有多少喜悅又有多少感慨啊！三點鍾，送走了一對新人，我回到新店的辦公室，把那首詩改改並打印出來。大約四點，我們出發到舉辦婚禮的位於市中心的四季賓館。婚禮在四季賓館的18樓婚宴廳舉行，女兒他們給我們定的旅館套房在22樓。稍作準備，下午六時，我們來到婚宴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