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個人資料
正文

《星級男人通鑒》第35章 娃娃與交際花

(2023-10-09 15:52:08) 下一個

剛強去增城市府實習的時候,方熠也一個人坐飛機前往北京,到母親為他聯係的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找魏教授。而直到出發前一天他才得悉,原來這麽些年來他竟然還有樁“娃娃親”。

“這也太過分啦!”方熠聽後罕見地衝母親大叫,“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做呢?”

“別當真、別當真,”楊教授忙不迭地哄兒子,“就是句玩笑話。你也知道,魏教授和他太太當年跟我和你爸都是斯坦福的同學,一到周末就去彼此宿舍裏做菜吃飯,關係走得挺近。畢業後呢各自去別的地方做博後,期間我和他太太差不多前後腳懷孕,咱家是男孩,他家是女孩。兩家人有次聚會的時候說起來,不如結個親家?也就是句玩笑話。”

“我不去實習了,”方熠賭氣道。

“嗨,都什麽年代了?”母親接過他的行李箱,替他收拾衣物,“這種事哪兒能當真呢?邵艾我和你爸也見過了,是個好女孩,我們都尊重你的選擇。”

“不管怎麽說,”方熠依然板著臉,“這回要是碰上了,你們不尷尬,尷尬的那個可是我。”

“這有啥可尷尬的?”母親輕輕地肘了他一下,“這些年來我和你爸在南方,魏教授在北京,雖然一直沒斷了科研上的合作,可誰也沒再提過定親的事,人家姑娘也指不定早有男朋友了。”

脾氣發過後,方熠還是如約去了北京。除了實習他還要順便打探一下新東方住宿班的情況,明年暑假好來上GRE班。

至於魏教授的女兒,方熠是個正直的孩子,可他並不傻,以他對母親的了解,斷沒有嘴上說得那麽輕巧。之前他偷偷和邵艾交往在校園裏被母親撞見,算是打了母親一個措手不及。從小母親對他是那種外嚴內寬的教育方式,別看表現得多麽嚴厲苛刻,實則心底十分寵他這個獨子,這點兒方熠當然明白。之前母親是見兒子已經開口承認人家姑娘作女友,且邵艾姑父正同她合辦公司,這才沒反對。然而兒子畢竟隻有十九歲,多數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貨比三家”再做決定,這也可以理解。

事實上,真正讓方熠不安的並非這門不倫不類的娃娃親,而是他近期同邵艾的關係。年初剛開學後他倆原本不錯的,雖然進展得比校園裏那些連體嬰們慢了些,慢也隻是因為他小心翼翼,好歹是在朝著他期望的方向發展。對邵艾他算一見鍾情吧,像他這種一表人才的學二代、獎狀專業戶,中學裏喜歡他的女生能少得了嗎?聰明漂亮的也頗有幾個,可他一直以來都確信——命裏與他相伴一生的那個女孩還沒出現。

果然,還在軍訓期間他就知道他賭對了。她的頭發、眼睛、說話時嘴唇翕動的方式無不是按照他夢想的量身定做。之前十幾年的光輝歲月原來隻是正曲前的伴奏。什麽娃娃親?她才是他的娃娃!是他這篇天書的密鑰。是生活這盤紅燒魚裏恰到火候時加進來的白糖。是開天辟地被女媧捏成的泥人身側一模一樣的另一個泥人,有她,便有天地祥和;沒她,隻剩下萬年孤寂。

後來二人的交往也一次次證明,他倆無論在哪方麵都是天造地設,她姑父甚至一早就和他母親共事了,簡直是老天爺親自出手成全他倆這對佳侶。可怎麽忽然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隻要見他出現,她就惶恐不寧滿腹心事,是她那邊出了變故還是他犯了不該犯的錯?

又或者……跟許剛強有關?這些天來剛強在他麵前的表現也怪怪的。

方熠還記得本學期最後一堂體育課考鉛球,邵艾堪堪把球推過了及格線。男生們一片噓聲,“使點勁兒嘛,力氣也太小了!”這時他似乎聽剛強嘟囔了句:“打起人來倒挺疼的。”那句話聲音不大,但邵艾顯然也聽到了,神色僵硬地走回了隊伍末尾。

總之,最後一次見麵他有幾次差點兒就開口問了,沒問並不是因為涵養好。他是怕了,怕問出他不想聽到的答複。“我倆不合適。”“我喜歡上別的人了。”如果真是那樣就等於給他們的關係判了死刑,等於給他這一輩子的幸福畫上句號,因為不會再找到和他心中一模一樣的娃娃。目前的僵局好歹還可能有轉機。

******

首都,方熠來過一次,是上小學前的某個秋天。目前對這個城市所有的印象僅限於相冊裏站在天安門廣場上、被父親抱在懷裏照的那張相。時隔十來年,一下飛機首先覺得熱。按說方熠是潮汕人,又在廣州長大,應當已經習慣了夏天的炎熱。可北京的熱與南方不同。南方是洗桑拿,最熱的那倆月份基本上每天下午一場雷陣雨。北京則是烤箱,還沒吃過正宗北京烤鴨的方熠自認為已經先從鴨子的角度來認識了這道菜。

初來乍到還不熟悉公交係統,隻能坐出租,聽京腔十足的司機講了一路的世界政治與國家秘聞。四十分鍾後在北辰西路下車。這裏楊教授來過多次,給兒子畫了研究所的地圖,方熠倒是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魏教授的腦神經科學實驗室。走廊裏一連好幾扇門,除了兩間大實驗室,還有魏教授和滕老師各自的辦公室以及學生們的休息間。

方熠背著包,拖著行李箱,先去辦公室看過,魏滕二人均不在。後來在走廊裏遇上的一個學生告訴方熠,滕老師是在的,實驗室裏正抻掇人呢。來之前方熠已了解到,這位滕老師雖然也是編製內的老師,年齡五十多了,但身份上屬於魏教授這個科研組的一員,算是“二老板”。據說國內國外凡與生物醫學有關的那些大組很多都有這麽個二當家的,隻是頭銜略有不同。也是啊,教授們整天東奔西跑開學術會議拉基金,那麽多學生誰來管?動物誰來管?

方熠於是跟那人進了實驗室,還沒見著麵就聽一個男低音用混雜著英文的京腔衝屋裏四處坐著的六七個研究生說道,

“來來,咱再看這段啊……One mouse, two mouse, three mouse,老鼠的複數都不會麽,啊?你們的英語是體育老師教的?人家魏教授在美國待了八年,英語跟母語一樣,可他那麽忙能整天給你們改語法嗎?我是一輩子沒出過國,況且我們那輩人兒會個‘誒鼻習’就算不錯了,就這樣我的英語都比你們這些棒槌強,你說你們爛成什麽樣了?講了無數遍,平常沒實驗做的時候別成介嘮嗑、嘮嗑,多讀多聽《走遍美國》,日常交流也盡量用英語。結果呢?You see see you, one day day de!”

方熠聽完最後一句怔住了,什麽玩意兒?待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這句掰明白,原來是“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實在忍俊不禁,轉過身去衝著走廊笑了出來。

這個笑容還未散去,一個身穿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

剛強於實習的頭一兩個星期內,便對市府各個科室的職能和主要人員配置有了大致的了解。雖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幾百個公務員裏難免包羅了不同背景、品性、人生觀和處世方式,但能在這裏混的都是人精。底下是否暗流湧動剛強暫時還看不出來,至少麵上是台抹了油、和諧運轉的機器。

有這麽一個例外。是才成立不久的公共關係部主任,二十七八歲,叫曲雅蒙,大家都背地裏稱呼她“翹翹”。首先是頭發翹,中短發燙的大卷兒朝四麵八方支棱著,讓人想起電視裏那些貴妃皇後老佛爺頭上戴的鳳冠。眼角上翹,睫毛外翹,屁股後翹。胸嘛,剛強還是個單身漢,不知道有沒有特殊的內衣可以把女人的前胸像火炬或甜筒冰激淩那樣支起來,反正不是種自然的狀態。

公共關係……倒不是剛強歧視這個專業,更非歧視女性,他的前女友李舒涵就是暨南大學國際關係專業的學霸。隻是剛強認為這位曲雅蒙小姐以身作則地曲解了“公共關係”這四個字的含義。在他看來,政府設立公共關係部門是為民眾服務的,用信息傳媒手段與民眾進行雙向溝通,及時應對突發的社會危機,獲取民眾的信任和支持,並為政府樹立一種積極文明的形象。

而曲小姐的解讀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交際花。每天她一進大樓——大概因為化妝占去了太多時間,總是比別人來得晚——誰不幸在樓道裏碰上她,便如同瞬間被搬運到戛納電影節開幕式,聚光燈照在紅毯上,耳中甚至能聽到喀嚓喀嚓的快門按動聲。這也隨她便了,如果不幹剛強的事,問題是曲小姐不讓人清閑。

每日午飯後要麽拎一袋零食,要麽捧著杯奶茶,反正都是指使她科室裏那個倒黴的女科員去買的,去些個脾氣好的中青老男領導、男同事辦公室串門。門倒是打開的,說啥不怕給外麵的人聽見,尺度拿捏在讓人討厭但還不至於把她轟走的邊緣。比如“我猜你太太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很漂亮的,可不能等人家成了黃臉婆就嫌棄人家了呦!”

那天剛強正在複印某科室的出差報銷收據,要把一張張小紙條按照時間順序排好,平鋪在複印機上,不是什麽技術活可也需要專心。曲雅蒙穿著件斜開叉的裙子出現在門口,手裏攥著個布發卡打量了剛強一會兒,隨後倚在門框上對他說:“這大學生好不容易放個暑假,還要外出實習啊,不陪陪女朋友什麽的?我要是你女朋友肯定會生氣的哦,嗬嗬嗬。”

見剛強低著頭不睬她,曲雅蒙也自覺無趣,隻得說正事:“我下周有封快遞,非常重要的哦!你幫我留意著點兒啊,一收到馬上給我送去。”

剛強抬起頭,衝她擠出一個微笑作為回答。

******

“幹嘛留這種閑人在這裏胡鬧?”

那天食堂的錢嬸兒來剛強這裏寄信,剛強見周邊無人,偷偷問她。錢嬸兒和剛強同為河北人,上次剛強給她送信的時候發現的,認了老鄉。“一天到晚嘰嘰喳喳,要我說,開了她算了。”

其實何止嘰嘰喳喳呢?她手下那個女科員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讓她不高興了,走廊裏站著被當眾訓到淚如雨下。

“嗐!”錢嬸兒拿大厚眼皮子撲了他一下,“開誰也不敢開她呀,她不是、那什麽……”錢嬸兒伸出右手食指,朝著斜上方的屋頂狠狠捅了三下。

哦,剛強是個一點就透的人,心知這是上頭有關係罩著呢。反正到此為止這位曲小姐也沒惹到他,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然而接下來發生的那件事觸動了剛強的底線。

那是第二周的周五,剛強正準備下班後回廣州,雜務科的劉科員接到個電話,叫剛強來聽,是牛珊珊打來的。剛強這份實習工作就是珊珊介紹的,來之前知道牛書記的家安在增城,周邊其他城市也有房產。暑假一開始珊珊便陪母親去海南玩,這還是她第一次打電話來找剛強。

“想跟你打聽個事兒,”電話那頭說。在剛強的印象中,牛珊珊同人說話雖不至於盛氣淩人,可不缺底氣和自信。此刻在電話裏的聲音不像她本人,又或者感冒鼻塞了?

“我爸爸下周要去泰國出差,你知道嗎?”

“聽說過,”剛強答道,是吃飯的時候聽秘書部實習的通尼說起這事。牛書記要帶三五隨同去泰國交流訪問一個星期,重點是學習人家怎麽發展旅遊業。

“那你能不能幫我查下,”鼻塞外加顫音,珊珊像在竭力控製著什麽,“有個叫曲雅蒙的女人是不是也要跟去著?”

“對,她也去泰國,怎麽了?”剛強沒過腦子地說道。曲雅蒙本就是個咋咋呼呼的類型,公費去泰國少不了吃喝玩樂,怎麽可能守得住口?事實上,剛強懷疑她目前正在等候的那封“重要郵件”就跟這次旅行有關。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剛強腦光一閃,明白了!終於知道這位曲小姐的後台是誰了,要不然敢如此囂張呢?想來牛書記作為增城市的一把手,即便太太不在身邊時也不敢公然和別的女人搞在一起。眼下中央查得嚴,幹部們去其他城市出差都得小心翼翼。可到了國外就不一樣了啊,隻需找個由頭把其他隨行人員支開,誰還會那麽不識相地去打探領導的私事?而珊珊和她母親就算知道實情,顧及牛書記的事業也不能公然鬧到單位來。

牛珊珊還是沒說話,可剛強能看到她一手攥著話筒,另隻手靜靜抹眼淚的樣子。要說剛強是北方農村長大的,粗魯、大男子主義這些毛病都沾一點兒,但大概由於出身底層的緣故,十分看不得弱者被欺負。否則上次邵艾在自習樓被人尾隨他也不會出頭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溫言軟語地衝話筒說,“我再幫你問問啊。”

掛上電話時,若是有人在這時候衝進屋,定會被剛強眼中的寒光嚇一跳。

回目錄: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7469/130301.html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0)
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是個善良心軟的人啊,我慚愧了:)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有她,便有天地祥和;沒她,隻剩下萬年孤寂————艾瑪,這樣一看,俺都不忍心把方熠和邵艾拆散了。不過看來方熠這趟北京之行,也10分可能淪陷啊。緣分啊緣分,到底誰跟誰有緣,到底誰跟誰有份。。。

You see see you, one day day de。————高妹太皮了,笑S 俺,喜歡:))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邵豐慧' 的評論 : 嘿嘿
邵豐慧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ionaRawson' 的評論 : 哈哈!好個“壞著呢!” 期待~~~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謝謝菲兒光臨!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太mean了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高妹把曲雅蒙外貌形容得那個好玩啊,哈哈哈,“大家都背地裏稱呼她“翹翹”。首先是頭發翹,中短發燙的大卷兒朝四麵八方支棱著,讓人想起電視裏那些貴妃皇後老佛爺頭上戴的鳳冠。眼角上翹,睫毛外翹,屁股後翹。胸嘛,剛強還是個單身漢,不知道有沒有特殊的內衣可以把女人的前胸像火炬或甜筒冰激淩那樣支起來,反正不是種自然的狀態。”,太形象了!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采心早上好;)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地板占座,明天讀。先祝高妹好夢!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邵豐慧' 的評論 : 豐慧好!現在就變心,那就太便宜這幾個人了,我壞著呢!

這個牛書記原型有好幾個情婦,具體是不是高調我沒查到。為了戲劇的衝突,往高調裏寫的。
邵豐慧 回複 悄悄話 搶到沙發嘍!
不會是方熠先變心吧。跟了他的娃娃親?倒也是門當戶對的。
曲雅蒙,太出風頭了, 現實裏,他們通常都很低調哦。 大小官,都怕這方麵出事。大老婆如此蠻橫霸道,倒是很長常見。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