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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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376章 娃娃與神醫

(2024-05-08 13:56:25) 下一個

當晚,那個叫小羽的女孩一個人在陌生的大宅子裏睡得可香了!因為晚飯吃得飽,鼓鼓的小臉蛋上還掛著笑呢。

約莫到了五更初刻,正是天亮之前陰氣最盛之時。小羽隻有六七歲,寬闊的四柱床上占不到一半的位置,這時卻感覺身邊擁擠起來,越來越擠。伸手一摸,什麽東西細細長長冰冰涼涼的?嗯,大概是人的胳膊吧,這也沒啥,隻是……

“你們不許擠到我,”小羽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警告道,“否則把你們都踢下床去。”

說完繼續睡。(坐在會議室聽故事的聖章這時已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結果沒睡多久,又有什麽東西在輕拂她的臉蛋。實在是太癢了,不理會不行啊,於是睜開眼睛。

借著窗外的燈籠射進來的暗光,小羽見自己左右兩側以及腳底堆著三座人牆。總共二十來人吧?大部分是男人,且中青年居多,看裝束像府裏的下人。為了不擠到她,這些人纏胳膊繞腿地從她身邊的床上一直疊到屋頂。全都緊閉雙目,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死了,好在沒什麽異味。

而小羽之所以臉蛋癢,是因為左側的人牆裏有個年輕姑娘的一縷長發垂到她臉上。此女姿色還不賴,隻是膚色蒼白,眼皮烏青,手指甲像才挖過泥巴。小羽先用左手扯了扯她的頭發,見對方紋絲不動,便伸右手從枕頭下麵摸出鴻鈞那把匕首,將頭發一削兩斷,扔到一旁再接著睡。說來也怪,這把有靈性的匕首自從被她帶進宅子後就再沒鬧騰過,渾如一塊死鐵。

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還沒睜眼就聽到宅子裏那個熱鬧!燒水的、淘米的、炸油條的、掃院子的……小羽在床上坐起身,昨晚那些亂七八糟的遊屍自是消失不見,而床頭又擺了套小姑娘的外衣。不同於小羽來時穿的打補丁的鄉下娃裝束,麵前這套是綢緞做的,衣服上還擱著朵珠花。

這日子過得,真是太爽了!小羽邊換衣服邊想,白撿一套大房子住,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唯一缺點就是夜裏擠了點兒,不過自己反正用不著那麽大的床,幹嘛不讓別人睡呢?湊合著吧,湊合著吧……

“你這故事什麽時候講完?”問這話的不是聖章,人家聖章聽得可投入呢!是連打幾個哈欠的祁哥,顯然已經極不耐煩。“我隻關心鴻鈞上人後來怎麽樣了。”

“嗯,你每天一餓了,就直接進廁所了,”講故事的大姑娘小羽冷冷地說道,“這件事同我父親後來的遭遇息息相關,不能省略。你不想聽可以走啊,這種千古機密多少人排著隊呢!再奉送一句我小學老師常說的話——就你這種耐心煩兒,將來無論讀什麽專業、幹什麽工作注定一事無成。”

祁哥翻了翻他的三角眼,沒再吭聲。

故事裏的小丫頭小羽換上綢緞衣服後,走去梳妝台前坐好。桌上的牛角梳自動離案而起,替她把頭發梳整齊,再在頭頂中央分了道杠。

“往左邊偏一點,”小羽指揮道,“人家城裏的姑娘現在流行這麽梳。”

梳好孖辮,美美地吃過早餐,小羽開始在宅子裏大踏步地逛蕩。昨晚來時天色已晚,還沒來得及仔細瞧瞧這兒的環境……嗯,湊合吧,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啥的都齊備了,多少有點兒俗,不過她小羽不是個挑剔的女孩。

來到後院,景色一變,前院裏修剪藝術的花草變為成片的低矮植物,小羽都叫不上名來。院角處還分出個單獨的小院,像是下人住的地方。小羽走過去,見院中央有口井,一側停著輛運貨的平板車。另一側是間大平房,裏頭傳出乒乒乓乓的敲打聲,從敞開的屋門裏望進去,能看見燒得正旺的烘爐。宅子裏到處都在工作,這倒不稀奇,然而小羽還是進屋瞧了一眼。嘿!終於逮著個活人了。

“老伯伯,你好啊,”小羽笑眯眯地打招呼,“你是這座宅子的主人吧?我昨晚沒見到人,就擅自在你這兒住下了,還吃了你家的東西,你不會怪我吧?”

麵前的老頭一身黑袍,坐在小板凳上,手裏攥著支二尺長的棒槌,在一隻大石缽裏搗著什麽植物。老頭兩隻藏精納銳的眼睛斜吊著,齙牙使得嘴部朝前微凸。奇怪的是袍子下擺中的雙腿似乎異常纖細,說竹竿都侮辱人家竹子了,幾乎就是兩支加長型毛筆。

“我可不是這裏的主人,”老頭伸頭瞅了眼石缽裏被搗成糊糊的綠漿,放下手中的棒槌,走去一旁繼續敲打鐵器。就這幾步走得!搖搖晃晃,讓小羽擔心他一頭杵近烘爐裏。“我隻是名老仆。”

“不對,你看著就像主人啊,”小羽堅持地說,“穿得雖然樸素,可有大老板的派頭,比我們縣太爺還威武呢!”

“丫頭真會說話,”老頭咯咯地笑了,問小羽,“你怎麽一個人跑來這裏?”

“我是孤兒,殺了人,還連殺三個。官府正在外頭通緝我呢。”

“真的麽?”老頭饒有興趣地望著小羽,“要說過去那些年間,我這裏也時不時有遊客光臨,當中不乏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大部分人待不到傍晚就被嚇跑了,剩下的半夜睜眼看到床上的僵屍,屁滾尿流地逃命去。小丫頭就不怕麽?”

“怕,別人就不害我了嗎?”小羽反問道,“我反正無處可去,總不能一輩子流浪。就算真被害了,我一命抵人家三命,七八年後又是一條好娃!”

“你倒是想得開,”老頭點頭,“那我也跟你說實話吧。

“我呢,五百年前是這山穀中的一隻烏鴉。在漫長的修道生涯中,對各種草藥多少摸到些門道,並借奇藥仙株助自己修行。於百年前修成人型,給自己起了個名號,叫‘靖萊’。閑來去山外學堂裏聽書,用草藥給人治病。鄉親們淳樸,雖知我真身為飛禽,卻也不以為意。漸漸地,神醫的名聲傳了出去,方圓百裏的疑難病症都來找我看。我於是蓋起大房子,雇了一堆仆人啊,園丁,學徒什麽的,幫我料理家務、研製藥材。我此生無後,下人們倒也有結婚生子的,你身上這套衣服曾是一個小姑娘穿過的。”

“也因此得罪人了吧?”小羽快速插嘴道,“讓同行們嫉妒眼紅。”

“嘿呦!”靖萊抬手點著小羽,“丫頭人不大,什麽都明白。是啊,據此千裏之處的亇盦山上有座爍雲觀,觀主為道行深厚的章真人,與他師弟蟶真人……”

“喂,”會議桌對麵的聖章抗議道,“怎麽把我也給編排進去了?”

小羽瞅了他一眼,倒是沒跟他理論,繼續說道:“據此千裏之外的道觀裏,有燃道長與熄道長二人,民眾們遇上難題原本會重金聘請他倆出山幫忙的。兩位道長某天找上門來,硬說我這隻禽妖靠邪魔外道來蠱惑百姓,騙取錢財。我不是他們二人的對手,被他們施了法,困在這座宅子中。還將我兩條腿打回原形。”

靖萊一撩袍子下擺,露出兩條細細的烏鴉腿給小羽看。

“所以家裏來了客人,我一般不過去招呼,也實在是行動不便。道長們說顧念我修行不易,留我一條性命,條件是不許再私種草藥,與人看病。可憐府中跟隨我的那些仆人和學徒,被燃熄二人用魂舍分離術將魂靈引入宅子裏的各種物件中。每日隻有淩晨時分,這些人的靈魂能暫時回自己軀體內,爬到床上睡會兒覺。”

居然是這麽一回事,小羽覺得這位烏鴉先生和他的家裏人真冤。“伯伯,你是個好人,以後我就留在這裏給你作伴,好嗎?”

靖萊伸手摸了摸小羽的頭,“丫頭,我與你雖投緣,卻不能讓你在此久留。三個月前山下流行瘟疫,家家戶戶抬死人。有村民上山找我求救,我於心不忍,又開始種草藥。想來過不了多久風聲就會傳到爍雲觀,屆時兩位道長定會前來取我性命。雖知生還無望,這些日子我忙著打造武器,希望能將府中魂靈引入武器中,拚死一搏罷了。”

“伯伯不必擔心。你等著,我找陌老師來幫你對付那倆妖道。我家陌老師修為天下第一、呃,跟他師父和師兄並列第一,人長得還好看,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

******

說完這句,小羽自打開講這個故事以來首次卡殼。沉默半晌後自言自語地承認:“不對,故事裏的小羽應當不認識什麽陌老師,她哪有我小時候那麽好的運氣?唉,打回去重寫。”

身邊的陌岩隻覺頭重腳輕,從今早登山的那一刻,小羽就開始一隻接一隻地喂他蜜餞。此刻已不是喂蜜餞了,是把他整個人塞進蜜缸裏,再往裏倒入一袋袋的蔗糖、糖精、環己基氨基磺酸鈉和天門冬酰苯丙氨酸甲酯。

話說故事裏的小羽走上前去,望著爐旁地麵上堆滿的十來隻刀槍,從自己腰中抽出鴻鈞那把匕首,給靖萊看。“伯伯,你這些武器加起來也不及我這把小刀。”

靖萊接過手柄上纏著頭發的匕首,端詳片刻後大驚失色。將匕首平放於兩手掌心,再用烏鴉腿跪地,衝匕首說:“不知大神光臨寒舍,多有怠慢,還請贖罪。”

小羽見自己的匕首中果然藏著大神,喜笑顏開,得意地取回匕首,衝靖萊揮了揮。“伯伯別擔心,哪個不識相的敢上門搗亂,我跟大神一齊把他打跑。嗯,我還有個主意,既然能把人的魂靈引入武器,一條鐵片能做的畢竟有限。我看,不如打造一群鐵人如何?”

“鐵人?”

“嗯,就像那些木匠手工做的木偶,不過是用生鐵打造,有胳膊有腿。人的魂靈住進裏麵,感覺和自己原來的身子差不多,那多舒服呀!到時就像有好多人在幫你打架,最妙的是,那些人無需閃避要害,反正怎麽打也打不死——就跟聖章兩兄弟那樣,嘿嘿——你說好不好啊?”

靖萊撓了撓頭,“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我試試看吧。”

接下來的幾天,小羽早上醒來後就跑去後院幫忙。靖萊腿腳不方便,小羽就給他遞這遞那。靖萊這算是老年得子,總念叨哪怕即日被人殺掉,這一輩子也值了。還告訴小羽院中央那口井的井壁上有個藏身處,囑咐她一旦發現敵人找上門,就趕緊躲進去,無論出啥事也別出來。

半個月後,鐵人打造成功。為節省時間,身子是小羽去山下鐵匠鋪裏訂做的一隻四四方方的鐵盒。腦袋就是個鐵球,眼睛鼻子全省了。胳膊則比普通人的要長,垂下來到膝蓋,是小羽的意思——一寸長一寸強。

手嘛,太費勁了,幹脆右手弄成刺刀,左手呢就是個容器,裏麵裝滿香灰。和敵人近距離交戰時一邊刺對方一邊朝對方眼睛撒香灰,當然也是小羽的主意。

這,應當就是人類史上第一個具備靈機接口的機器人了吧?陌岩聽到此處,暗自思忖。而鴻鈞老祖是在經曆了這件事之後,才開始對機器人的研究領域產生興趣的。

不幸的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小羽想得太簡單了。前前後後換了七八個魂靈住進鐵人裏,有的沒走幾步就摔倒,有的一抬手必打到自己的眼睛,還有的你讓他前進他後退、讓他上東他上西。可憐了小羽這位“教練”,忙活了七天七夜也沒能訓練出一個中用的,敵人已經上門了。

事實上,遠在山外的時候,兩個道士就開始做法。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小羽和靖萊頭頂卻忽然飄來一朵濃密的烏雲。烏雲散去後,現出一隻寺廟般大小的銀鈴鐺,朝著下方宅子所在的山穀中灑下一片刺目的銀光。靖萊見狀,連忙將小羽拉到井口,讓她進去躲避。

“好孩子,感謝你陪伴伯伯的這段日子,”靖萊抹了把眼淚,“你是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可惜我沒什麽回饋你的。我已經同府中的魂靈們說好,等敵人散去後,他們會護著你出宅。”

小羽緊咬著嘴唇,不吭聲。忽然掙脫了靖萊,朝一旁地麵上的鐵人奔去,並抽出自己腰間的帶發匕首,將匕首插進鐵人頭部與後背的接口縫隙處。

鐵人騰地從地上躍起來,隨後在院中走了幾步。小羽不知這幾步有什麽名堂,像是踩著什麽方位邁出的,每走一步,山穀中就刮一陣大風。隨後,鐵人朝上空的鈴鐺抬起末端為刺刀的右臂,雙腳離地,箭一般衝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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