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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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324章 背大蝦

(2023-05-12 16:19:51) 下一個

“怎麽回事?”司榆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急迫但不失優雅,“你們都聽到了嗎?”

小羽睜著眼睛,凝神靜氣地躺在睡袋裏,望著帳篷頂部。那聲低吼過後大地似乎恢複了平靜,聽腳步聲三個男孩都已出了帳篷,孟琪和蓓蓓大概還在睡熟。

“冷,”姚誠上下牙在打顫,“才十月底,怎麽跟寒冬臘月一樣?”

“我去湖邊瞅瞅,”向槐說,“你看著他們,不要走遠。”小羽知道他口中的“你”肯定是指司榆,不可能是姚誠。

隨著向槐遠去的腳步聲,又有一人的腳步聲漸近。帳篷外暗影晃動,某人將他毛茸茸的腦袋湊到她門外,輕聲問:“老大睡著了沒有?不用擔心啊,有我在外麵守著。”

小羽翻了個白眼,心道你守著有什麽用?真有事還不得我出去打救你?

從睡袋裏坐起身,披了件外套鑽出帳篷,被迎麵而來的夜風吹了個激靈。剛進山的時候還沒這麽冷呢,忽然間就來寒流了嗎?冷且黑,在這無星無月的夜空之下,山林與大地之間像是被填滿某種濃稠的物質,而非幹淨通透的無光之夜。

半山上的旅館窗戶和停車場上的路燈在這片濃墨中洇出昏黃的光點。帳篷周圍那盞緩慢移動的照明燈應當是被全神戒備的司榆抓在手中,小羽可以想象他時不時抬頭打量周圍山峰的樣子,雙腳踩在深秋的落葉和枯草上,卻沒發出任何聲響。話說回來,即便有聲音也會被她身邊那位搖來晃去、一刻不閑的姚大寶同學製造的噪音所掩蓋。

“我說你別晃了!”小羽訓斥她的小弟,“頭都被你晃暈了……對了,你白天跟我說龜峪山是什麽風水寶地,能仔細講講嗎?”

姚誠一愣,黑暗中的雙目忽明忽暗,似乎已經忘了自己說過這話,抬臂衝四周泛泛地一指,“因為風景漂亮啊,適合靜養。”

小羽正想伸指在他腦門上彈一下,一股冷風夾著腐爛的腥臭之氣從大湖的方向襲來。不是臭屁蛋炸包那種滿溢生活氣息的臭,更像墳場刑場解剖台才能聞到的腐屍鮮血與福爾馬林的味道,讓人頭暈惡心。小羽放眼搜尋大湖邊那個偉岸挺拔的背影,見向槐正在凝神注視著湖中央某處,胸前的照明燈給他的輪廓鑲了道金邊。

小羽抬腳朝著臭味愈來愈強烈的大湖走去,聽姚誠在她背後叫:“喂,不拿手電筒能看得清路嗎?”他快步跟上來,按亮手表上的照明燈,一手給小羽照路,另隻手捂著鼻子,嘴裏嘟噥個不停:“哪裏臭去哪裏,你還真是百裏臭。待會兒要不要跳進去洗個澡?”

小羽沒空跟他鬥嘴,快速回想近期經曆過的所有不尋常事。除了姚誠偷走的怪魚與敵人正在修建海脈一事,還有個長著橘色眼睛的怪人在小羽家偷窺過她和允佳。不過據允佳回憶,那人很可能是她兒時的舊識銀徽叔叔。允佳還拿出一枚珍藏的銀質徽章給小羽看……是了,昨晚詠徽又莫名其妙地趕來龜峪山住店,眼下的怪異會不會同他的到來有關?

二人還未走到岸邊,卻見前方的向槐在不斷後退,忽然轉身朝他倆跑來,“叫大家快離開,都往山上去,帳篷不要了!”

小羽雖然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事,耳中聽見大湖的方向傳來汩汩聲。剛開始像水池子裏的下水道堵塞往上反汙水,不久後整個湖麵如同煮開了的沸鍋,伴隨湖底隆隆巨響可以肯定湖水正在湧上岸,朝帳篷這邊蔓延過來。小羽和姚誠撒腿往回跑,隻聽得背後的水聲中夾雜著噗噗啪啪的怪動靜。

“嗷——”姚誠殺豬一般大叫。

小羽扭頭,見他背上不知何時躥上來一隻通體透明的大蝦。真的是“大蝦”,跟四五歲小孩那麽大。蝦頭搭在姚誠頭頂,外突的雙目猩紅,長長的蝦須和多條步足包裹著姚誠的頭臉,蝦胸處的十來條粗短的泳肢在他背後不停地抓撓,把小羽看得差點兒嘔出來。

小羽已被腐水熏得有些眩暈,想速戰速決。橫跨一步,一手搭在姚誠肩頭,另隻手用上真氣,重重地擊在蝦的側腹。這一拳別說是蝦蟹了,犀牛都受不了,一拳直接擊碎外殼打進大蝦的肚子裏。

然而越是低級生物對身體局部損傷的承受力越強,蝦吃痛後並未鬆開姚誠,反而用它的步足死死勒住姚誠的頭臉,足上的小突起紮進他皮膚裏。姚誠再次放聲大叫,小羽的心也跟著疼起來,似乎被紮的是她自己。

“不識好歹的家夥!”小羽還留在蝦肚子裏的那隻手變拳為掌,掌心吐出隴艮教她的佛教功法毗舍炙功,“非要人燉你才罷休!”

整隻透明蝦於瞬間被小羽手心的高溫燜熟,變為粉白色的一大坨,高質量河鮮蛋白質的香味暫時蓋過了四周的臭氣。小羽甩手將它擲於地上,估摸著最近幾個月都吃不下蝦這種食物了。耳中聽背後嘩嘩浪聲起,知道這一耽擱,湖水已撲至他倆身後。也顧不得隱藏法術了,將姚誠的一隻胳膊搭到自己肩上,背著他升入半空。心道剛才是姚誠背著蝦,現在換成她背姚誠了。

“好香,”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腦袋不許貼過來,”她警告他。吃素的人不可能喜歡熟蝦的香味,他自然是在說她的體香。

“其實我也是隻蝦變的,嘿嘿,”他壞笑著,環繞她雙肩的胳膊像大蝦步足一樣微微收攏,“我叫姚大蝦,不叫姚大寶。”

“那我就再煮熟一隻,湊一對,”她揚了揚拳頭。

背後的軀體一顫,不敢再占便宜,轉動腕上的手表照亮下方的汙水。小羽也好奇地低頭,查看隨水而至的各種怪異生物。

有臉盆大小隻剩三隻腳的水蜘蛛,出溜溜卻跑得比誰都快。

脊背被什麽東西咬掉一大塊肉的鯉魚,張口露出血紅色的寄生魚虱。

自己吞自己變成環狀的水蛇則被身邊的獨角蟹哢嚓哢嚓剪為幾段……怎麽這個湖裏的生物都這麽變態的?

二人飛到營地上方,發現帳篷均已泡在水中,不見那四人的影子。小羽想起她和姚誠的行李、手機還在帳篷裏,正琢磨要不要將重要物品撈上來,穀中又是一陣巨響。由超低音開始,音調迅速升高直至人耳聽不見,小羽像被一把錐子從胸腔鑽到頭頂,讓她差點兒背著姚誠摔下去。隻得作罷,繼續朝前飛。

“他們在那邊,”姚誠指著山坡上一塊燈影憧憧的平地,向槐、孟琪和司榆都在。湖雖大,可這一帶山穀極為寬闊,湖的另一邊是平原,湖水就算全湧上地麵最多也就升個兩三米,小羽認為山坡上是安全的。

******

“哎,蓓蓓在哪裏?”小羽腳一沾地就甩開肩上姚大蝦的胳膊,問。

“不知道,”向槐神色凝重地說,“帳篷裏沒有,附近包括廁所都找過了。”

小羽四顧黑漆漆的山穀,這可怎麽辦?就算擱平日,這麽黑也很難在山裏找人,更不用說前方大湖裏還不知道出了什麽怪事。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孟琪捂著鼻子靠在向槐身邊,麵色蒼白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大概出來得急,孟琪沒有穿她的白短襖,身上披的灰色外套是向槐先前穿的。向槐這男孩可真是不錯,小羽在心裏嘀咕,卻沒有吃醋的感覺。這要是姚誠的衣服套在別的女孩身上她恐怕早火了,然而小羽拒絕考慮這種可能性。

幾人說話間,來山裏野營和住旅館的遊客們也都發現了異常,準確地說,是被臭氣熏起來的。山坡和山頂充斥著嘈雜的人聲和晃動的照明燈,電力係統貌似陷入癱瘓,旅館和停車場一片漆黑。待大家弄清湖水已覆蓋了整片山穀,紛紛掏出手機想要打緊急電話,卻發現手機也被剛才的怪聲震成死機。這下都慌了,紛紛跑去停車場打算開車逃離此地。汽油車倒是能開,電車全部死火,沒車開的人隻好搭別人的車離開。

就這樣,大部分遊客在短時間內離開了龜峪山,剩少數年輕膽兒大的聚集在旅館旁的停車場上,在寒冷的臭氣中興奮地注視著事態的發展。然而沒過多久當中一人便開始大聲慘叫。同伴們用燈照他,發現那人胸前有隻三條腿的大蜘蛛摟著他的脖子,嘴巴開開合合,吭哧一口咬掉了那人的鼻子,又一口把他的雙唇咬得血肉模糊。

還好同伴中有人帶了匕首,朝著蜘蛛的腿一頓猛砍,三條腿變成一條腿,蜘蛛滑落到地上。然而這夥人也都被嚇破了膽,不管有車沒車撒腿朝山外跑。要不是因為還沒找到蓓蓓,小羽這幾人也不想待下去了。

“想起來了,”司榆半眯著眼,邊回憶邊說,“有人往湖裏扔了什麽東西。對,我當時正要進帳篷休息,看到湖岸某處走來一人,朝水裏扔了個什麽東西後又離開了。”

“那人有沒有帶照明設備?”姚誠問。

司榆一愣,“對啊,我說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呢。那人身上沒半點兒照明的東西,卻像能暗中視物一樣敏捷靈活。”

小羽立刻想到詠徽,這小子果然是來這裏搗鬼的!他們嗜血一族晝伏夜出,眼睛對暗物的敏感程度肯定比普通人強得多。

記得姚誠曾告訴她,海脈的覆蓋範圍不如天脈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來湖裏動手腳嗎?臭小子真是不學好,整天跟壞蛋混在一起,枉她還惦記著撮合他同允佳,他配嗎?現在大家都被他一個人害慘了,真是越想越來氣。

“把照明燈給我,”小羽說,見到剛才那人的慘狀她無法不擔心蓓蓓,“我再去找找。”

“不會有的,都已經找過了,”向槐語氣肯定地說。

“總不能就這麽幹等著,”小羽雙腳已離地。

“等等,”姚誠拉住她的胳膊,“我跟你去。這裏很詭異,有我在好幫你拿主意。”

“你怎麽去?”她沒好氣地問。

“你背我呀。”

“你神經病啊!”她掙脫了他,騰空而起,“隻有你長著腦子,我沒腦子嗎?”

“萬一找著了,”姚誠在背後喊,“記得不許背她、隻許提著她回來——”

******

小羽手中拎著照明燈飛回營地,下方的帳篷已被那些變態動物糟蹋得不成樣子。想來想去,覺得蓓蓓實在沒理由大半夜出去瞎逛,最有可能還是去了洗手間。待飛過去一瞅,可不就趴在洗手間小房子後的草地上嘛!那倆人還說找過了,什麽眼神啊?

雙腳落到蓓蓓身邊,將她扶起。還好廁所地勢較高,蓓蓓身上的衣褲沒怎麽濕。隻是身上怎麽這麽冷呢,摸著跟石頭一樣,當然人昏睡過去後確實會體溫降低。

蹲下身,正想將蓓蓓背到身上,想起姚誠的話。嗬,隻許背他姚大蝦,不許背別人是嗎?人家蓓蓓還是個女孩呢,為什麽不行?然而又記起出門前允佳的叮囑,讓她遇事聽姚誠的。好吧,就聽他這次,免得背著蓓蓓回去他又嘰嘰歪歪。

小羽一隻胳膊從趴著的蓓蓓腋下伸進去將她托起,另隻手摳住她的皮帶,蓓蓓整個人就被橫著提在了胸前,朝山坡飛回。三個男生見她果然將蓓蓓帶回,都露出吃驚之色。

“還有呼吸對吧?”孟琪問,將蓓蓓接到懷裏。

司榆手法嫻熟地去摸蓓蓓的脈門,“怎麽這麽冷?得趕快離開這裏,去個暖和的地方。”

姚誠則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觀望著。“我想吃蝦,”他說。

姚誠話音剛落,腳下的山體痙攣一樣顫動起來。山坡上清醒的五人抬頭遙望前方的大湖,天還是黑的,湖中央的水底卻在逐漸明亮起來。有個龐然大物正在緩慢上升,最終破水而出。

是座城堡風格的建築,頂部有若幹傾斜的屋頂和錐子狀的塔樓。由於剛從湖裏出來,爬滿水藻的黑色外牆上還在嘩嘩流水,十幾扇細小的窗戶裏透出黃色、橘色、紅色的燈光,忽明忽暗。房屋大概有三四層,最高的塔樓則有二三十米。正門前豎著幾棵廊柱,廊柱上方是二樓氣派的露台。黑屋上升的同時,不知哪裏飛來一群群的烏鴉和蝙蝠在四周環繞。

待正門前的樓梯全部浮出水麵後,黑屋停止上升。當中一座尖塔的小窗戶裏忽然射過來一道強光,將這邊山坡上的幾人照得像舞台上的話劇表演員。

“嗬——”小羽張大口打了個哈欠,聲音半大不小地衝身邊的同伴們說,“你說有些人他深更半夜不睡覺,老實在水底下待著不好嗎?非要水漫山穀,‘俺睡不著,你們也別想睡。’這還不算完,多少年不洗澡也不倒垃圾,家裏臭的呀!能讓臭蟲羞於見人,黃鼠狼子自絕經脈,屎殼郎則全族實現飲食自由、拖家帶口地往這裏搬。”

她話沒說完,身邊的姚誠已咯咯地笑彎了腰。

“好狂妄的小輩,”從黑屋裏遠遠地飄過來句話。這句話共有六個字,像是分別由六個年齡性別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的,卻又帶著咬牙切齒的憎恨,流暢地連在一起,著實詭異。

“我在這裏靜養了九百多年,”依然是不斷變換的聲音,“眼瞅著飛升在即,你們一幫小毛孩居然往我家裏扔東西,看我今天不把你們剁碎了喂我的魚!”

靜養?小羽忽然想起姚誠先前說過的話——此處乃風水寶地,適合靜養。也不知這小子是真懂還是誤打誤撞。

“所以說嘛,”小羽抬手指著前方的黑屋,“睡眠不足腦子就不靈光。扔東西的又不是我們,另有其人,你不去找他反而拿我們出氣。就這還九百年道行呢,說出去不怕人笑話?看我今天怎麽打得你滿地找牙!”

小羽說到這裏掌心提氣,猛然轉身,掌沿如刀朝著背後的溫蓓蓓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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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菲兒好!也祝菲兒母親節快樂!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謝謝采心,小羽隻是覺得姚誠自來熟,理智上還懷疑不到那是陌老師,因為和原先那個整天“端著”的人太不一樣了。

媽媽這個不能細寫,我那時候太小,很多事情不知道。如果現在問我爸爸,隻會讓老人家傷心。。。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悉采心' 的評論 : +1

問好高妹和眾小說家,遲到的母親節快樂祝福!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有沒有想過得空寫一篇媽媽的?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然而越是低級生物對身體局部損傷的承受力越強,蝦吃痛後並未鬆開姚誠,反而用它的步足死死勒住姚誠的頭臉,足上的小突起紮進他皮膚裏。姚誠再次放聲大叫,小羽的心也跟著疼起來,似乎被紮的是她自己。————小羽能感覺到他是陌老師嗎?人心隔肚皮,可兩人都不是凡人呢:)

那個“洇”字也用得特別好:)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阿芒' 的評論 : 謝謝阿芒,我轉告小羽:)
阿芒 回複 悄悄話 用時髦話說,小羽很颯!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瓜蘇' 的評論 : 歡迎南瓜,謝謝你的花!真是有心人,我每天都過得稀裏糊塗的。也祝南瓜母親節快樂!

小羽過兩集就要來個了斷了,嗬嗬,等著啊!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溫馨提示小羽,走偏了走偏了,回頭是岸。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祝老大母親節快樂,送你一支我親自開的康乃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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