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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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225 逼供

(2022-05-03 19:46:43) 下一個

“真的沒話同我們講?”境初打了個哈欠,問費江。

三人此刻圍坐在一張圓桌旁,桌上隻擺了些飲料。從進包間後費江便一直低頭望著桌麵,雙唇緊扣,像是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說。魅羽雖是修行者,可自打下了軍艦、登陸雲蹤半島,一直忙活到現在,再過倆鍾頭天都亮了。今日法會開幕,她還盼著能早點收工,找地方閉目養神去。

門開了,進來隴艮和席賓二人。包間內昏昏欲睡的氣囊被戳了個破口,原有的三人立刻精神起來。席賓手裏拎著個工具包,在一旁的沙發中坐下。從包裏取出一樣電子儀器,是個手掌大小的探測頭,末端的線連著個盒子,上有微型顯示屏。隴艮則走到費江身側,取走他的皮箱。

“哎,我先說下,”費江指著隴艮,警告道,“我這個皮箱要是被強行打開,裏麵的東西會自行焚毀。”

隴艮轉身衝他一笑,幹瘦的臉上泛起圈圈笑紋。“放心,要是強行打不開,我們也會將它焚毀。”

那邊二人在沙發上忙活,這邊圓桌旁的境初衝魅羽眨了下眼。“咱們也別幹耗了。老婆大人口才好,替我開導開導上校,如何?算是引人向善,救人於水火中。”

魅羽聞言犯了愁。比起那個祁哥,費江雖地位略低,但心思縝密,沉得住氣。怎麽才能撬開他的口呢?此刻她的腦袋上頂著“正義”的人設,又不能真的刑訊逼供——尤其是當身邊坐著未婚夫的時候,嘿嘿。看來隻能上幹貨了,當中再夾些下三濫,這種策略至少在她過去的經曆中,屢次被證實是有效的。

於是清了下嗓子,正色說道:“我胞姐半年前去四天王天,誤入一個軍事基地,那兒據說好多年前就開始探索什麽暗物質世界。對了,”她問境初,“聽說暗物質探測器必須建在地底下,好屏蔽其他種類的宇宙射線?”

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費江略帶詫異地抬起頭。她知道費江看不起她。雖然一身上天入地的修為,道家師父是新任玉帝,但她沒去過那些天界中的新式學堂,理應隻會些文史算數之類的基礎知識,什麽是分子都不知道,更別說粒子了。

境初衝她欣慰地點了下頭,像老師在耐心地指導學生。“暗物質同咱們的世界隻有重力的作用,不存在另外三種基本力,是唯一能隨意穿透地殼的粒子。”

魅羽衝他一笑,遞過去個“你又帥還博學”的眼神,接著說:“總之那個基地能把六道人成功轉化為暗物質人。每次送實驗者去暗世界前,還約法三章,告訴對方去到‘那邊’後,瞅兩眼就回來。結果也是邪門了,愣是沒一個肯回來的。”

“為什麽,都死了?”境初問。

“沒,有的後來還回家轉兩圈,但顯然,不想再繼續原先的生活。”

“嘀——”

有信號聲從沙發處傳來。費江的箱子擱在席賓大腿上,箱子還是鎖著的,但箱蓋上方的檢測儀在不斷閃爍。隴艮的眼睛盯著手中的微型顯示屏,麵露興奮之色。

“別白費力氣了,”費江心虛地衝二人說,“箱裏的內容都是以電子形式加密後存儲的。以你們的技術,不可能在關機的情況下破解。”

境初不理他,問魅羽:“為何會不想回家呢?他們應當也是有親人的。”

******

關於這個問題,別說大小魅羽了,便是掌管基地的慶老板和他手下那些科學家們也百思不得其解。可剛聽了祁哥的一番感慨,魅羽有了個理論——那些暗世界的人,既然不在輪回中,或許可以隨意更換用舊了的軀體,而保持靈魂不滅呢?

於是衝費江說:“原因嘛,自然是因為你們世界的人長得太、那什麽……醜。你想啊,甘心去做實驗品的,基本都是賊眉鼠眼的老窮挫,不走投無路了誰去幹那個呀?”

說到這裏,麵上現出悲天憫人的神色。

“誰承想,一群在六道中算歪瓜裂棗的可憐蟲,被送去到你們那兒後,乖乖!倒成了俊男美女了。你那些同胞們見了驚為天人,爭著跑過來舔腳。每天衝貴客表白幾十次,相互間吃醋決鬥潑硫酸的,什麽都有,沒眼看呐。想想,能在別的地方享受王子公主明星級的待遇,誰還舍得回來啊?”

境初本來正在喝冰水,被她最後這番話嗆著了,邊笑邊輕咳不止。費江當然知道她是在胡謅,但被人如此汙蔑自己家鄉人,饒是涵養定力再強的也受不了。

“要說我在六道中見過的惡人也不少了,”他伸著微微顫抖的手,指著魅羽道,“像你這麽招人恨的,還真是頭一回……軀體,我們想要什麽樣的造不出來?隻不過那麽多年下來,換來換去的也沒什麽意思了。”

“讓你們失去興趣的,”境初接話道,“恐怕不隻是皮囊吧?都說‘上帝’是照自己的模樣造的人,既然他老人家能永生,為何人的命那麽短?”

如果說祁哥先前的那番感慨,魅羽還有不明白的地方,聽了境初的提示,就都豁然開朗了。

世人無不期望長生不死,殊不知,若是無法忘記過去,那之前所有的悔恨、屈辱、失望,也都要永久地背負在身上。更不用說生命的一大樂趣在於好奇心驅使下的探索。什麽都見過了,啥地方都去過,全世界的人都和你認識、打過交道、借過錢結過怨,還有意思嗎?

所以那幫厭倦長生不死的人拿出一小部分暗物質,造了個“明世界”。新的規則是在靈魂轉世時,將人的記憶也隨之抹去。這麽做看似殘酷,因為對於當中的每個生靈來說,由永生變為幾十上百年的人壽。然而正如祁哥所說,世事難兩全,沒有死亡,何來新生?

其實佛經裏早就指明了這一點:“眾生無始劫來便已成佛,隻因以假當真,才墮入輪回。”六道人原本就是暗世界的人,包括她魅羽在內。這兩個世界看似毫無交集,實則密不可分。

“成了!”隴艮忽然蹦出一句,眼睛盯著顯示屏,口中斷續地念道:“藥膏抹了……五天,感覺不如藥水有用,還是很癢癢。”

“不可能!”費江一拍桌子,從座位裏彈起,“你們、絕沒有可能……”

隴艮接著念:“盡量十點鍾之前趕到,最遲不要超過午飯……”

費江重重地坐回椅子裏,絕望地盯著麵前的空氣。半晌後忽然醒過神來,“喂,別人的隱私就不要讀了吧?還講不講武德?”

隴艮不再吭聲,隻是用筆刷刷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麽。魅羽心中一動。她雖然是電腦盲,可也知道這玩意兒不同於紙張,在關機的情況下是不可能讀取內容的。所以席賓手裏的儀器隻是個幌子,隴艮是在用法術進行探知。

想起兮遠教給她的“覓蹤術”,若有人在不久前離開某處,施展這種法術可追蹤此人的去向。隴艮用的雖不是追蹤術,但估計也是要將過去空間裏的某些事物還原。他剛才複述的信件內容並非直接從電腦中獲取的,是費江在祁哥到來之前寫給別人的郵件。現在用筆記下的,應當是魅羽離開後、費江給祁哥過目的那些內容。

******

隴艮和席賓辦完事後離開包間,回車裏等候。境初還有話要問費江,通常說來,在場的人越少,回答問題的人壓力越小。

“據我所知,”境初道,“亙古以來,六道人口一直在不斷增長,沒聽說女人懷孕,還要等誰過世才能分到名額。如果單純依靠轉世,多餘的靈魂哪裏來?”

費江聞言長歎一口氣,以手撫額。“麻煩的根源就出在這裏。在我們的世界,大部分人早已厭倦生兒育女,時不時有人主動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人口一直走低。誰承想死氣沉沉的一群人進入輪回後,每活一世都要把上一世、上一百世做過的事重來一遍,個個樂此不疲。以至於六道的物質資源雖然隻有我們的五分之一,人口卻是我們的千萬倍了。”

“可你還是沒說清楚,那些多餘的靈魂是怎麽來的?”魅羽問。

費江的眼睛裏射過來兩道光,像是將魅羽的三生三世一覽無餘。

“怎麽來的?像你一樣,從別人的靈魂中分裂出來的唄。新生兒出生之際,若是沒有剛過世的靈魂來投胎,那就隨便從現有靈魂中抓一個,像細胞分裂般變為兩個差不多的。反正母靈魂並不知情,新生兒也不具備前世的記憶,這個秘密從未有人發現。隻是再這麽分裂下去,宇宙就完蛋了。”

“所以你們是打算做什麽?”境初沉聲問,“種族滅絕嗎?”

“凡是由分裂產生的靈魂,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生育,比如你太太。”費江幸災樂禍地望著對麵二人,似乎終於得報被人竊取機密的一箭之仇。

“這就是明天要投票的內容?”境初的聲調讓人害怕,“不可能被通過的,無論你使什麽陰招。”

“別誤會,你太太的案例可是多年前就通過了。像她這種未經過輪回、憑空造一個人出來的情況,少,但也有過。明日要通過的提案會牽扯到更多的人,凡是出生時……”

魅羽沒聽見他後麵說的什麽。雖然一早就從瞿少校那裏得知她和大魅羽會有一人不孕,且她不希望這件倒黴事發生在姐姐和錚引身上,可一旦確定,還是不小的打擊。

因為這事不僅關係到她一個人。境初和祖母固然真心待她,可也期望她給他們家添個後代,誰知她竟是個被複製出來的次品。為人再怎麽強悍,不孕對舊式社會裏長大的她來說,是比容貌醜陋還要致命的缺陷……

正暗自難過,手臂一緊。

“咱們走,”境初抓著她的胳膊站起身。顯然,他也沒心情繼續聊下去了。

魅羽被他拉著下了樓,正要出夜店的門,一個體型富態、兩眼烏青的中年女子將二人攔下,氣質酷似長雲坊的老鴇茉姨。

“怎麽,沒給夠錢嗎?”境初沒好氣地問。

“啊,怎麽會?”老板娘擺了擺手,“我是想說,這位夫人呢,肯定是不會考慮來我們店工作的了。不過萬一呢,我是說啊,那個萬一……”

“讓開!”

******

來到大街上。今夜無月,東方還未透亮,大約是晨曦前最黑的那段時刻。空氣清新濕潤,不規則的磚石鋪成的人行道在街燈下閃著層亮光,貌似剛才下過一場小雨。

租來的轎車停在店門口,隴艮和席賓坐在前排打瞌睡。魅羽知道他倆定然是什麽都聽到了,怕她尷尬才裝睡的。

要說這些年她遇到的困難和危險也不少,可那些是使使勁兒有希望去解決的。唯獨這次,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現狀,比厄運本身更讓人喪氣。臉皮雖厚,她有她的驕傲。麵對車門她猶豫了,要不幹脆離開算了,她寧願獨自一人,終了此生。

“我看過你的命,”費江的聲音從背後襲來。

她僵住。什麽意思,什麽叫看過她的命?他去哪裏“看”的?

轉身望著這個認識沒幾天的男人,想問,又覺得舌幹唇燥,開不了口。如果說方才費江還在幸災樂禍,此刻他的眼神裏隻有憐憫。

“好好珍惜當下吧,”他說。

魅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隻聽耳邊風聲呼響,境初一拳擊在費江的左臉上。後者向右趔趄了一步,摔到磚石地上,血順著嘴角留下,混在地麵的水漬中灘成一片粉紅。手撐著地向上支了支下子,最終放棄了,側臥在街邊喘息著。

“上車吧,”境初替她拉開後座的門,淡淡地說了句。

魅羽愣了下,自打認識以來,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的火。想起在風雪地陌岩打紘霽那次,當時二男被石陣鎖住了真氣,隻能靠外家功夫較量。陌岩雖惱紘霽毀了她一顆牙,畢竟沒啥深仇大恨。而境初這拳使出了全力,讓她這個內外兼修的高手都不寒而栗。

她聽話地鑽進汽車,在後排坐下。在車門被關上時,外麵又飄進來一句話,輕得若非她有修為,壓根兒就聽不到。

“回去告訴你那幫同夥——不想世界毀滅的話,少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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