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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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83章 重操舊業

(2020-10-28 11:12:31)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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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重操舊業

 

  接下來的十來天,整個五十一分隊都在忙碌著。選定新的隊長,各種事務交接,三天兩頭有總部的人跑來找張羿商議這個、商議那個的。
  張羿和老婆孩子既然要走,那魅羽自然也會跟去總部再住一陣子。這些天來藍珺一直在派人打聽閻王殿的消息。說是大門就在都城鄢朗的中央某處。
  “不是說,閻王殿是在各層之間搬來搬去嗎?”魅羽問。
  “我也不大清楚,”藍珺說,“好像這個宮殿的實體壓根兒就不在地獄道內,而是和每一層通過一個大門來連接。每個月這十八個門裏隻有一個是有效、能開啟的。”
  “哦——”魅羽張著嘴點了點頭。這就等同於在各層中爬來爬去了,挺好玩的。
  目前距離閻王殿來第六層大概還有三個月時間。小川像是知道魅羽過不多久就要離開了,越來越粘她。藍珺有時會打趣道:“不如跟你小姨走吧?離開這鬼地方,小姨帶你去又好吃又好玩的仙境,好不好?”
  每到這時,魅羽便能感受到藍珺心裏那份矛盾。一方麵,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一個良好的環境中成長。就算不是最好,至少也不是地獄吧。可與此同時,藍珺已經失去過兩個孩子了。魅羽能想象得到她有多麽離不開小川。
  事實上,倘若隻有小川和藍珺二人,魅羽定會想辦法把他倆都帶離這裏。可藍珺同樣離不開張羿,而張羿是不可能撇下還在苦海中掙紮的戰友和同胞的。就像陌岩不會在亂局未定時撇下他龍螈寺的僧眾一樣。
  “小川乖,”魅羽說,“等小姨找到那個小哥哥、或者小弟弟,就帶他來看你。你可不許欺負他哦?”
  心裏卻想著,就算是嬰兒,陌岩估計也不會讓人欺負吧。向來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
  ******
  關於夭茲人那三本書,魅羽決定將鋼管弓弩那本留給張羿,另兩本自己帶走。不過這本書裏用的是夭茲人的語言。雖然看圖能看懂個大致,可在一些細節上,尤其是重量啊、成分啊之類的,一旦弄錯可能後果嚴重。
  所以白天小川睡午覺時,魅羽便想辦法用另兩本書來破解一些基本的夭茲語言。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那本記載了反重物的圖畫書講的主要是夭茲人對魅羽所在的六道的認識,用的是夭茲語言。而這第三本用人類語言寫的,則是介紹夭茲人所在世界的曆史和人文,並不經意地顯露了一些他們在格物方麵的高超造詣。字裏行間充斥著自豪和自大。魅羽猜,之所以用她看得懂的語言,大概是希望地獄裏的人能膜拜他們。雖然這麽做毫無意義,但估計很難忍住吧?
  無論如何,魅羽最終還是把一部分基本的字詞搞懂了。在弓弩書上做了些注解,讓藍郡轉交給張羿。
  至於反重物和飛船製造那本書,魅羽打算將來有一天送給涅道。她自己畢竟不是語言專家,涅道肯定有辦法找人破解。最關鍵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夭茲人要是最終賴在地獄不走,或是打了其他道的主意,能有希望和他們抗衡的也隻有修羅軍了。
  ******
  到了要出發的前一天午後,小川吃飽後便睡著了。藍珺已經把手頭上的事務都交接完,難得有天無事可做,遂小聲對魅羽說:“我看著小川就行了,你自個兒去集市上逛逛吧。等到了那邊兒人生地不熟的,缺啥也不知道去哪兒買。”
  於是魅羽便站起身,掀起簾子向外走去。在快要離開的那一刹那,她突然無緣無故地轉過身來,望了這母子一眼。
  此時暗淡的天光正從窗外射進來,照著簡陋的床和掉了漆的牆壁。嬰兒在搖籃裏睡得很安詳,旁邊是他坐在小板凳上的中年母親——明亮的眼睛,厚實的嘴唇,黝黑但還保留著光澤的皮膚。兩手搭在膝蓋上,那兩隻手無論何時摸上去都是熱乎乎的。
  魅羽認識這家人隻有兩個月,但和他們就像親人一樣。論武功修為還有人脈,她比他們都強多了。可是他們讓她有安全感。可以說,是他們在保護她,而不是她在保護他們。張羿夫婦有時像她的哥哥姐姐。有時,像父親和母親。
  然後魅羽就放下簾子,下了樓,走出了這個山穀。翻過一條小河後,是個小鎮。已經擺了大半天的集市,隨著日頭偏西,人流也在漸漸稀釋。
  此時是初冬,魅羽明顯感到風比前幾天淩厲了。棉衣之類的隊裏會發的。想了想,給小川買了個大老虎帽,給藍珺買了副手套,自己添了條圍巾。
  回到隊裏時,已是晚飯時分。通常這個點兒所有外出的人都歸來了,進進出出上上下下,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可此刻整個大樓都很寂靜,廚房的煙囪也是冷的。
  魅羽的心咯噔一下,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發生了。她甚至有種掉頭回集市的衝動,好像重新來一遍,麵前的景象也許就有所改變。
  機械地走進樓,樓下空無一人。靠近樓梯口時就聽到樓上小川在罕見地扯著嗓子大哭。一隻腳邁上樓梯時有點發軟,隻得扶著一旁的欄杆上了樓。
  樓上人擠人,但都一動不動地站著。她撥開人群往自己的角落走,還未走到就看見張羿半跪在過道中央,雙手抓著躺在地上的一個人,痛不欲生。
  藍珺死了。
  魅羽最近幾個月接連痛失親人,不過陌岩的身體是被偷走的,皇祖母去世時她也不在現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剛剛還在和自己說話的人,轉眼便冰冷地躺在那裏。
  冰冷又無情,即使身邊叫喚她的是至親的丈夫和兒子,都決絕地不肯再睜眼望他們一次。
  魅羽俯身握住藍郡的手,殘存的餘溫正在散去。就算戴上她才買的手套也不會再暖和起來了。
  “什麽人幹的?”她問,站起身來。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旁邊有人告訴她,下午有人大老遠來找張羿。張羿將那人帶去了樓下的會議室,誰知那人趁張羿不備時,竟掏出匕首打算行刺。恰好藍珺開門進去送茶,見此情形護住了丈夫,自己後背受了致命傷。而張羿救妻心切,也無暇去追刺客,便給那人逃了。
  魅羽聽後,急忙跑到樓下會議室。此時距刺客離開應該還不到兩個時辰。她閉目在屋裏坐下,施展覓蹤術。不多時便追查到刺客當下的方位。
  精疲力竭地跑上樓,把她看到的周邊景象描述了一下。有幾個人聽後便說那是去惠城的方向,立刻有人快馬加鞭去追趕。
  “肯定是琴鶴派人幹的!”周圍有人大叫,“查都不用查,就他嫌疑最大。”
  話是這麽說,可沒有證據,便無法指控他。眾人等了一個時辰,結果派出去的人帶回來一具屍體。去晚了,刺客已在路上被滅口。
  當天夜裏,魅羽抱著小川在藍珺身旁坐了一夜。想著自己這一兩年,上天入地、東跑西顛。在修羅軍中出風頭,在靈寶頭上動土,真是長能耐啊!可除了擾亂別人的生活,給人帶來災禍外,她都幹了什麽有益的事了?
  能隨意穿行六道,能算到前生今世,便代表生死已不再是個問題了嗎?事實上,在麵對命運中那道厚重的大門時,她比起普通眾生來,又能強多少?
  ******
  幾天後,藍珺在附近的山坡下葬。一同放進墓裏的有小川常用的一條圍嘴、張羿外出時帶在身上的水壺,和魅羽才給她買的手套。張羿原本就是一副滄桑模樣,這幾天下來像是又老了十歲。
  葬禮後他把魅羽和小川帶到會議室來。兩個大人在椅子裏坐下,嬰兒在對麵地上的搖籃裏,瞪著紅腫的眼睛望著他們。
  “我……我有個請求,但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張羿目光低垂、聲音沙啞地說。“我想請你帶小川走。帶他離開這裏,行嗎?”
  魅羽沒有說話,這倒並非她不樂意。這幾天她也考慮過了,張羿原本就很忙,當上大統領之後隻會更見不到人。小川沒了親娘,又是在地獄這種惡劣環境中,他接下來的這些年得受多少苦?就算再雇個保姆,誰能保證會對他怎樣?將來若是有了後媽,是福是禍更是難料。
  她當然願意帶小川走。姑且不提珺姐對她的恩情,單從感情上說,她也放不下這個懂事乖巧的小娃。隻不過,這樣一來張羿一家可真的算家破人亡了!張羿之前雖然很少和小川相處,但他對兒子的愛不比別的父親少。又有哪個父親不希望看著孩子一天天在身邊長大呢?
  “我知道對你一個還沒出閣的大姑娘,提這種要求實在過分。你要是不願意,我和阿珺都能理解。”
  “是我害了珺姐,”魅羽把臉埋在兩手中。
  如果不是她幫助張羿成功當上大統領,那他們夫婦二人目前還好好的,帶著剛出生不多久的兒子在這裏過著簡陋卻溫馨的日子。
  “別這麽說,阿珺是因我而死。你為我們大家做了很多事,指明了正確的路,這裏的人都感激你。我甚至還聽人說,大家不認識什麽地藏王菩薩,大家隻認識魅羽這個女菩薩。”
  說著,張羿探身把小川抱了過來,放到雙膝上。
  “我同阿珺識於微時,在我倆加入泥天軍的時候,就已做好隨時為事業獻身的準備。她現在先我一步去到第七層了,該為她高興才對。我自己也不知哪天就兩眼一閉……隻希望,這個孩子過得比我倆都好。”
  是的,魅羽瞅著張羿滿頭的白發。死了便不再記得此生的事了,痛苦是留給還在活著的人去承受的。
  “你放心,張大哥,”魅羽抹了下眼淚,“我會讓他好好長大,念書成才,你自己也要多保重。過上幾年我會帶他回來看你。”
  張羿咧著嘴,望著小川,無聲地笑著。好像看到兒子今後這些年長大成人,考了狀元,娶妻生子……
  隨後,張羿便收拾了簡單的行裝,準備離開山穀前往總部。魅羽也不打算再去總部了,現在沒了藍珺,去哪兒都一樣。她決定直接趕到都城鄢朗,在那裏給小川找個奶媽先安定下來。至於這一路,她身上帶了些幹糧和米糊,隻能讓他將就下了。
  於是將小川在背上綁好,從藍珺沒做完的針線活裏挑了一件嬰兒服,帶在身上留作紀念。三人一同出發,先到半山上藍珺的墓前磕了幾個頭,張羿便同魅羽道別。
  魅羽想了想,壓低聲音對他說:“找機會把琴鶴幹掉。別管什麽證據不證據的,這小子留著就是禍害。”
  張羿怔了一下。“呃、好吧,我記住了。”
  魅羽心下暗歎,他多半是不會聽自己的。不過話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怎麽樣?隻希望他不要再著了奸人的道兒,否則珺姐可就白死了。
  望著張羿那蒼涼又堅毅的身影漸漸遠去,魅羽衝背後的嬰兒說:“小川,你父母都是很偉大的人,希望你能記住他們。雖然隻養了你兩個月,可他們給你的愛並不比別的父母少。”
  轉念又自言自語地說:“真希望百石這家夥也在這裏。好讓他看看,一個人是不是值得別人尊敬和跪拜,不在於他是誰、他有多大能力,而在於他都做了什麽。”
  ******
  背著小川翻過河,到了小鎮後雇了輛馬車。鄢朗挺遠的,要行三個白天,晚上在鄉村野店歇兩個時辰便又要趕路。
  這個鄢朗據說占地很廣,魅羽猜,可能頂布巴城三四個大了。等終於來到城門口,魅羽卻傻眼了。所有進城出城的成年市民和遊客都需出示良民證。說是新規定,原因嘛,竟是由於之前五十一分隊和魅羽合夥把夭茲人基地毀得不輕,夭茲人火了!也算報應不爽吧。
  還好先前魅羽並未同任何敵人麵對麵接觸,否則對方肯定連自己的畫像都貼出來通緝。
  這可怎麽辦呢?魅羽將車夫打發走後,背著小川走到城門的兩個衛兵前。
  “二位大哥,我出門前沒聽說過這個規定,沒把良民證帶在身上。這可怎麽辦?”
  二人搖搖頭。“忘帶的不是你一個。都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取了。”
  魅羽聽後,便扭頭走了。事實上,她來問並非指望會被放行,而是借機觀察二人容貌的。到了天黑後她再回來的時候,果然這二人已離崗,由新的衛兵替下了他們。
  魅羽回頭望了眼小川,這小乖娃剛好睡著了。便拿圍巾遮住他的頭臉。心裏想著白天那二人其中一人的模樣,使了個攝心術。隨後小跑著來到城門,一隻手捂著腹部,滿臉痛苦之色。
  “哎,傅老二,”一個衛兵漫不經心地衝她說,“你啥時候出去的我都沒在意。”
  另一個嬉笑地問:“怎麽了,肚子不舒服?”
  魅羽齜牙咧嘴地擠了句話出來:“也不知道吃啥了,沒走多遠呢,都在路邊拉了兩回了,還是回去吧。”
  在兩個衛兵的哄然大笑聲中,她和小川入了城。
  ******
  魅羽以為自己成功過關,打算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再帶小川去好好吃一頓——當然是她自己好好吃,小川目前還隻能看著。
  誰知入了城才發現,不僅客棧和酒樓要良民證才能入內,連街邊的小攤兒,沒有證件都不敢賣給你。這可怎麽辦呢?她琢磨著,這鄢朗城這麽大,總有些邊邊角角的地方,不是誰都這麽遵紀守法的吧?至不濟找戶窮苦人家,多給銀子還能不讓行個方便嗎?
  想到這裏,便抬腳朝城西北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陣兒,聽到腦後傳來“嘬、嘬、嘬,吧唧吧唧”的聲音。動靜還越來越大。
  扭頭望去,原來小川已經醒了,正在那裏使勁地吸拇指。魅羽笑了,“吃手你就吃手,至於吃這麽大聲嗎?”
  說完後才意識到,小川肯定是餓壞了啊!隨身帶的幹糧已經吃完,米糊喝到一半後餿掉被她扔了。於是加快了步伐。可不料真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走著走著便刮起了大風。不久後風裏夾雜著大雨點砸向她和背上的嬰兒。
  雨打在她臉上,火燒火燎地。她這才猛地記起這裏的雨是有腐蝕性的,趕忙掏出油布把自己和小川罩住。可風越來越大了,密密的雨線簡直就是橫著撲過來的,手中的油布成了驚濤駭浪中的一片落葉。眼看著周身的衣物就快濕了。
  她把背後的小川解下來,連同隨身帶的包裹一起用油布裹嚴實,隻留了呼氣的小口兒。然後抱著小川在雨中疾行。雨打在她的臉上、手上、脖子上。開始還有局部灼燒的感覺,最後練成一片疼痛織成的網,反倒不覺得如何了。
  毀容就毀容吧,還有誰看呢?魅羽自嘲地想。小川不能有事。她包裹裏某個人的真跡不能再一次被毀掉。
  如果又被毀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
  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走了不知多久,眼瞅著家家大門口一片漆黑,屋門緊閉。偏生前方有一大戶開著院門,門口掛滿了紅燈籠。她走近瞧了瞧,看不清頭頂的字,但見門廊裏避雨處有塊牌子:“常年招聘舞娘。”
  常年招聘?那他們一定很缺人吧。
  魅羽奪門而入,穿過小院進到前廳裏,先將油布從小川身上取下,放到一旁。然後才仔細查看周遭,麵前是倆衣著鮮豔、年老色衰的女人坐在桌旁嗑瓜子。見魅羽進來眉頭都沒皺一下,那樣子就像每晚都會有個背著嬰兒的女人闖進來一樣。
  當中一個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身段兒還行,可惜這皮膚,得保養六個月才能緩過來。”
  魅羽樂了,“那就是還有救?”
  女人少見多怪地白了她一眼。“有良民證嗎?”
  “沒有。”
  女人聽後站起身,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魅羽。
  “不管你原先叫什麽,今後你就是柳昭娥,記住了嗎?”
  魅羽看了眼手中的良民證,暗暗猜測原主人此刻如何了。死了,或是給夭茲人捉去基地了?雖然好奇,但此刻她當然不會多事。
  “先給娃弄點兒吃的,行嗎?”她問。
  另一個女人眯眼瞅了瞅小川。“才兩仨月吧?我們這兒有奶媽,你每月三成的工錢直接給她,管飽。”
  那當然好了,就是一分不掙倒貼錢魅羽都樂意。
  跟在女人後麵,魅羽抱著小川進了後院。東拐西拐來到一間大屋前,屋外的走廊裏還排著隊呢。有三個抱小孩的女人在魅羽前麵,當中一個的皮膚如輕度燒傷一樣,看來這裏還真是常有抱著孩子的女人在雨中闖進來呢。兵荒馬亂的,都不容易啊。
  魅羽低頭查看小川。他剛才在油布裏睡著了,此刻在她懷中慢慢睜開眼睛。目光落到她臉上後便一瞬不瞬了。
  “怎麽,小姨的樣子嚇著你了?”魅羽衝他笑了下。“待會兒輪到你了,使勁兒吸!咱可是交了錢的,別虧了。”
  ******
  於是魅羽便在長雲坊裏留了下來。沒多久便得知,鄢朗城內的歌舞坊共分七級。長雲坊隻是個低檔的消遣處,裏麵的所謂舞娘沒有幾個是跳舞出身的。原先一直在六七級晃悠,也就是最近一年招了個算是能歌善舞的頭牌叫幺幺,把級別給提到了五級上。
  魅羽之前曾在鬼道的雅宣閣幹過幾日,但那時是被賣去的,而且那裏的管事兒裕姐壓根兒不理姑娘們的死活。而在長雲坊沒多久,便和老板娘茉姨處得很投機。
  茉姨是個五大三粗、眼窩烏青的大嗓門婆娘。然而為人倒是著實不錯,待手下的這些良莠不齊的苦命女人也算厚道。夥食住宿都合理。誰自己或者小孩生病了,也不會舍不得花錢請郎中。
  要知地獄道本來就沒幾個讀過書的。魅羽能說會道、見多識廣,又加上眼勤手快、不怕活髒活累。所以雖是新來的沒幾天,毀容後的樣子又見不得人,裏裏外外倒成了老板娘的得力助手。
  隻不過無論走到哪兒、幹什麽,她都會帶上小川。這裏魚龍混雜,誰知道琴鶴和他的黨羽會不會又派人來謀害她和張羿夫婦的獨子?魅羽要是個正人君子,搞不好哪天就著道兒了呢。隻可惜,嘿嘿——她不無得意地想——她自己也是個陰險狡詐的主兒。想算計她可沒那麽容易!
  說是歌舞坊,在這種低檔次的地方,姑娘們主要的營生和收入靠的還是接客。魅羽雖然不愁錢,眼前估計也沒人看得中她,但她吃在這裏住在這裏,拿錢幹活不挑剔。反正她目前的本事比在謨燼灘時還要大多了,真的需要偷偷放倒個把客人,自然不在話下。
  因此每到傍晚時分,她提著躺在搖籃裏的小川站到大門口,倚著門,把搖籃放到腳旁。手裏抓把瓜子兒嗑著,眼神無聊又散亂地在街上掃著。
  但凡見到成年男子走過,便從腰間抽出一條劣質紅絲巾甩一下,嘴裏嚼著瓜子兒含糊不清地叫道:“大帥哥,進來玩兒啊!”
  站在門另一側的女人斜眼望她。
  “看我幹啥?”
  “你新來的?”女人說,“看這樣子像幹了好多年的了。”
  魅羽語塞。心說我還是一品夫人呢,說出來你都不信。
  轉念一想,又暗歎了口氣。是啊,怎麽兜兜轉轉,她又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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