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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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22章 香客(上)

(2020-08-22 11:50:02)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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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香客(上)

 

  元宵節到來時,魅羽回鶴虛山已經兩個月了。元宵節是喇嘛的重大節日,寺廟裏白天要舉辦法會,人間的百姓們晚上家家戶戶也要“燃燈供佛”。連鬼道裏一些體麵人家都會跟風,把家裏家外搞得亮亮堂堂的。
  兮遠雖是道門中人,今年卻也想去藍菁寺的法會湊湊熱鬧,順便讓徒弟們幫魅羽置辦衣物。計劃著一大早出發,過了無回河後繼續趕路,晚上先在半路的客棧住一宿。第二天趕到藍菁山下,再住一晚。第三天早上參加法會。
  結果還未出發,魅羽便來找他。
  “師父,”魅羽挨挨蹭蹭地擠進他的房門。“我不大舒服,不想去了。”
  兮遠的房間,如果說是鬼道最華貴又舒適的一間,恐怕很少會有人有異議。單論華貴也許比不上普仞王皇宮裏揮金如土,但是皇宮畢竟要在乎皇家的氣派和尊嚴,那就不能以舒適為主。而普通人即便能做到舒適,卻很少人有那麽多錢可以拿來揮霍,更不用說有些東西是錢都買不到的。
  比如說靠近窗戶的那張日用小木床,給兮遠看書用的。現在是冬天,床頭支有帶扶手的靠背,上麵鋪著白軟的皮毛。此木靠背據說是取的隴巫山裏三千年的彤岩樹幹做成,可在冬日緩緩吸收天地陽氣,靠在背上說不出的溫暖舒服。
  腳下有毯子和暖爐,身旁的小桌可以放菜放酒。從窗戶遠眺可以看到對麵山峰頂部的青鬆和積雪。若是換作夏天,小木床便由小竹床取代。窗外是一片花海,屋子頂上一棵巨大的槐樹。屋裏各個角落嵌著個頭兒驚人的夜明珠,夜裏起來看路夠亮,又不刺眼。
  兮遠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你是師父帶大的,你打的什麽小算盤師父還不知道嗎?你是想著等我們一走,自己就溜去龍螈寺是不是?”
  魅羽知道當師父他老人家在顯示自己的智慧時,最好的應對策略就是老老實實認栽。於是把頭壓得很低。“是的,當真什麽也瞞不過您。”
  “還是算了吧。”他從旁邊的桌上撚起一支紫玉如意,看了看,又興趣索然地放了回去。“你現在回去,沒有什麽意義,隻會節外生枝。”
  “好的,我知道了師父。”魅羽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出去。對這個結果她倒也並不意外。
  “你等等,”他叫住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你上次說,雲冉峰上的兩句秘示,第一句是什麽?”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七十七日龍魂破法王重生。”
  “你看到秘示是哪一天?”
  “十一月七日。”
  兮遠右手掐指一算,身子僵了一下,臉上露出難以置信、恍然、無奈等各種表情。最終嗤笑了一聲。“莫非一切都是天意?算了,你去吧。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得先趕回來。”
  她去龍螈寺和雲冉峰秘示有什麽關聯嗎?魅羽有些疑惑,但她實在太興奮了,根本無暇多想。
  “謝謝師父!”
  竟然從門口跑進來在兮遠臉附近象征性地親了一下,才跑出他的房門。留下目瞪口呆的老頭坐在哪裏,半晌搖了搖頭。
  ******
  魅羽向大師姐借了一幅鬥笠和麵紗——同一式樣的大師姐有多套。鶴虛山去龍螈寺比去藍菁寺要近一些,但她已經忍不住了。便和大家一同出了山,過了河,念過避梵咒掩飾鬼氣,然後分道而行。在布巴城裏住了一晚,第二天自己逛了半天集市才趕路,當晚再住到龍螈山下的客棧去。
  沒想到傍晚時分,當她穿過一條小街,遠遠望見龍螈山的時候,雙腿便似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動了。
  去、去到後幹嘛呢?要是見到他瘦了,自己會心碎的。可要是見到他胖了——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不是也會心碎嗎?
  當然最有可能的還是根本見不到,或者隔著人群遠遠望一眼,連胖瘦都分辨不清。自己已經不是那裏的僧人了,隻能在其他香客活動的地方出沒,原先住的僧房估計也也早給別人了。兮遠說的對,回去幹嘛呢?
  她轉身要往回走,然而腿還是和粘在地上一樣,怎麽也拖不動。
  想來想去——哎,她不是還要去看飛卯嗎?包袱裏還裝著剛剛在集市買給它的點心呢。這個小飛兔也不知能不能認出現在的自己,但是無論如何,她也該去看它一眼。
  有了這個合理合法的借口,魅羽的腿又能正常走路了。她不過就是個普通的香客,去那裏順便看個小動物,她不斷和自己說道。此時天已全黑,路上的行人——大部分都是遠地而來打算明早上山的香客——都在匆匆忙忙找食肆和客棧。魅羽摘了鬥笠,尋思著也該找個地方住下了。走了幾步路,覺得剛剛擦肩而過的兩個男人看起來有些麵熟。
  等她又走了幾步才意識到,這兩人居然是藍菁寺的弟子富鳴忻和印光寺的歐玉擎!她剛才沒有立即認出來,一是因為街上燈光昏暗,二是因為兩人此時並非僧人裝扮,而是穿著俗世的衣服,還戴了兩頂帽子蓋住了光頭。
  這也太詭異了!自上次的殿試之後,龍螈寺等於公開和這兩個寺結了仇,互不往來。而且他們如此喬裝打扮,定然是有什麽陰謀。兮遠雖囑咐過她不要節外生枝,但遇到這種事她不可能不管。急忙又戴好鬥笠,掉頭跟上二人。
  過了兩條街,二人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住,商量了幾句後,走進去。魅羽記下了這家客棧,為了不引起懷疑,又在附近忍著餓瞎逛了一會兒,才重回客棧,卻被掌櫃告知:“客房已滿,請去別處。”
  出了客棧門,四顧無人,魅羽快速施了個剛學會的天星術,采了夜露點入自己的雙眸中。然後回到櫃台前,摘下鬥笠和麵紗,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好似閃爍著整個星空,衝著掌櫃淒楚地一笑。
  “掌櫃的行行好吧!我一個弱女子實在無處可去,怕是要淪落街頭了呢。”夜空中的露水眼看著就要滾落出來。
  掌櫃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被魅羽這一撩,雖不似那些初見大師姐的男人們般失魂落魄,但也被電得十魂裏少了七魂。唯唯諾諾了半天,叫夥計們盡快把一樓放雜物的一間小屋收拾幹淨,地下鋪了足夠的木板和被褥,總算給了魅羽一間客房。
  客棧不大。魅羽走進一旁的飯廳時,恰巧碰上那二人吃完了走出來。這二人並未見過她的真身,所以不可能認出她就是肥果。即使這樣,魅羽在他倆不經意望向自己的時候,心裏還是突了一下。她故意將手裏攥著的帕子掉到地上,撿起來之後拍了拍,磨蹭了一會兒。等確認二人分別進了一樓的兩間屋子後,才進了飯廳。
  ******
  吃完飯,回到房間時,客棧已經很安靜,大部分客人都歇下了。她推開小屋的窗戶,外麵的後院長著茂盛的雜草和樹木。四顧無人,便從窗戶裏竄了出來。
  先躡手躡腳來到歐玉擎的窗外,裏麵點著燈,但毫無動靜。又轉而來到富鳴忻的窗外,剛好聽到二人在說話。
  “殞擢這家夥,也不知靠不靠得住,”是歐玉擎的聲音。
  “不必擔心,”富鳴忻說道,升調如往常一樣四平八穩,“他明天來也就是攪攪場子,分散一下眾人的注意力。就算他不來,咱們帶了那麽多人,也不妨礙辦事。”
  歐玉擎沒有說話,仿佛在看什麽東西。“這白祈玉我還從未用過,也不知效果如何,不知要多久才能奏效。”
  富鳴忻似乎也拿了什麽東西出來。過了一會兒說:“不如都由咱倆當中一人拿著。也不知明天會有多少人,萬一你我二人被衝散了,那就由拿法器的那人單獨行動。”
  “這……我看,還是分開拿吧。”歐玉擎似乎不大樂意。
  果不其然,這二人明天要搞事,魅羽想。看樣子還會有不少弟子混進來,又聯絡了殞擢這個藤者的頭領,目前也是藤者在人間一族被她滅門後的唯一幸存者。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對了,你聽說了嗎?”富鳴忻問道,“據說霞光曼珠沙華早就不在龍螈寺了。”
  “啊?被人偷走了?”
  “好像是這樣,話是景蕭傳出來的。你還記得殿試上那個龍螈寺的胖弟子、肥果嗎?”
  魅羽聽到富鳴忻提到她,立刻凝神傾聽。
  “就是整天上竄下跳,讓人無比討厭那個?”
  “龍螈寺拿到寶花之後不久,他就連人帶花消失了……都是景蕭說的,應該沒錯。”
  歐玉擎似乎不太相信。“陌岩那個人,不會笨到這個地步。我倒是覺得他把寶花藏起來了。”
  “為啥不馬上吃下去,晉至金剛上師?”
  “誰知道呢?”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歐玉擎簡短道了個別。魅羽聽到屋裏的門開了又關了,應該是歐玉擎回自己房間了。她微一思量,折回自己的窗前,躍入屋內。喘了口氣,重溫了一遍攝心術的法門,便從房門走了出去。憑著記憶來到富鳴忻門口,敲了敲門。
  門開了,是富鳴忻那張濃眉大眼、略微發福的臉。在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魅羽的心提了起來。還好,他的表情沒有什麽異樣,證明自己的攝心術奏效了。
  “我改變主意了,”魅羽說,“都由我來拿著吧。”
  富鳴忻怔了一下,不過還是扭頭進屋。隨即拿著一個綢緞做的小布袋出來,交給她。“可別弄丟了啊。”
  “怎麽會?放心吧。”
  她接過來,是個和手掌般大小的東西,沉甸甸的。衝富鳴忻點點頭,轉身向歐玉擎的房門慢慢走去。待聽得身後的門關了,便急忙走回自己的屋中。
  回屋後打開一看,有點失望。是個烏金色的小鐵錘,看著和外麵五金鋪裏的也沒啥不同。她知道六大寺都有自己的鎮寺之寶,而藍菁寺的顯然不是錘子,所以手裏這個最多就是個普通的法器。能用來幹什麽呢?
  ******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在屋裏磨蹭了半天,啃了點幹糧,也沒聽到外麵有什麽異樣。當然了,就算有異樣也賴不到她身上。兩個大男人若是自己弄丟了東西,還能硬要搜陌生女人的身嗎?何況他們做的原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等她出屋後,那兩人同大部分房客都已經離開了,多半是沒發現昨晚被騙了的事。帶好鬥笠之後,她便加入了外麵香客們上山的隊伍。
  進了龍螈寺大門,盡管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可她也忍不住懷疑:有沒有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呢?自己其實從未在這裏生活過。那隻是她窮極無聊時,腦子裏幻想著來解悶的。摸摸包袱裏的小鐵錘,讓她驅散了這個怪念頭。
  這次的節日法會沒有手印表演,就是人山人海的香客們一座殿、一座殿地等著進去,上香,扣頭。魅羽邊走邊留神觀察著香客們。通常信佛的以老年人,中年女人,和年輕待嫁的姑娘居多。青壯年男人向來是最少見的一群,除非是陪夫人或父母來的。然而此刻她卻時不時在人群中看到步法沉穩、神情嚴肅的單身青年男子,對拜佛求簽都毫無興趣,隻是警惕地看著周圍。
  還有一點奇怪的是,剛才上山的時候還晨光明媚,藍天上隻有幾絲白雲。現在龍螈寺上空的烏雲卻漸漸多起來。雖然她不敢肯定這是人為的,可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到了大雄寶殿前麵的廣場上,她總算見到了熟人的影子。個子高高,麵部微胖的景蕭站在廣場正中央,他前麵的地上有個大蒲團,幾個僧人分立兩旁。人群遠遠地在周遭圍了個大圈,圈裏排成一條長隊的信眾一個個在等著向他扣頭,被他祝福加持。
  景蕭為啥要說是肥果偷了寶花呢?大概是為了維護陌岩的名聲吧。
  “女施主。”
  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看居然是鶴琅。
  對方見她轉身,好像很緊張。“你、你是不是那個……”
  魅羽愣了一下,立即意識到原來鶴琅是認出了她頭上的鬥笠,以為她是大師姐。
  她猶豫了一下。無論如何,此刻要自己對眼前這個曾經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了幾個月的大師兄說一聲“你認錯人了”、轉身走開,她終究還是辦不到。
  於是把頭上的鬥笠和麵紗都取了下來。鶴琅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些失望,但第二眼又興奮起來。“是了,你和你那個師姐都是我六師弟肥果的朋友,對吧?你知道肥果如今在那裏嗎?我們大家都很想他。”
  你們大家……魅羽很想問他,你們大家都具體包括誰?
  然而說出口的卻是:“你是問肥果啊?他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我想應該不會再回來了。不過他臨走時讓我下次來這裏的時候,給一隻小兔子帶點吃的。”
  說著打開包袱,取出一包點心來。
  “哦,”鶴琅看著她手裏的東西。“那我帶你去那家夥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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