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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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12章 文試

(2020-08-12 09:43:07) 下一個

十月初四這天,喇嘛國主德醴王派三王子索吉讚穀·沁巒,在布巴城郊東部的行宮裏舉行一百年一次的殿試。王上、王後帶著公主索吉讚穀·沁楓前來觀摩比試,著大王子、二王子留在朝中輔佐國事。王上本人身體有恙,雖一同前來,卻諸事不問。凡是沁巒拍不了板的,都由王後定奪。

各寺僧人是頭天午後到達行宮。因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事,金瓦白牆的行宮裏彩旗飄揚,裏裏外外到處站滿了手握長槍的侍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為了防止舞弊和傷害皇族,進宮者一律不許攜帶武器。前來參試的六大寺僧人,一來便被要求換上統一的僧服,隻是顏色有區別。龍螈寺拿到的是六套黑色的僧服,魅羽一看就傻眼了。或許是準備衣服的人認為武功好的喇嘛們不可能有她這麽胖的吧,反正六套衣服都是一般大小。估計師兄們穿著剛剛合適,在她可就麻煩了。

六人被送進一件小屋子後,其他人立刻開始脫衣服。魅羽背過身去,麵對著牆。等他們都換好了,說:“你們先出去吧。我可能,得需要一些時間。”

大家也知道衣服對她不合適,同情地望了望她後便出去了。她仔細看了看分到的僧服,因為是習武時要穿的,腰要束得比較緊,其他地方倒還可以撐撐。

她把小屋門從裏麵閂好,脫掉身上的僧服,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裏找出一條束帶,猛地提氣,將自己的腰部緊緊束了起來。再把領來的僧服套上,倒是剛好能穿上,隻不過胸部腹部都被勒得難受,感覺自己被五花大綁一樣。別說說話了,連喘氣都困難。

出來後和師兄們會合,大家望著她的眼光更憐憫了。這時來了幾個侍衛,領著他們朝舉行文試的大殿走去。畢竟是王上的行宮,比之前僧人們聚會的地方要寬闊氣派得多。整齊的石磚路兩旁偶爾會出現幾個皇家女眷或宮女,衝著列隊行走的僧人指指點點。印光寺的六個大弟子走過的時候,一片叫好聲不絕。龍螈寺的弟子走過時,就成了低語和嬉笑。

尤其是魅羽,引來的指點最多,這讓她十分懊惱。自從入了魘荒門之後,但凡有機會接觸外界,哪次不是打扮得明豔照人,讓男人垂涎女人嫉恨?也不知這些年來氣壞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現在居然成了被眾人取笑的對象,冥冥中也是報應。

說是行宮,大殿也建的像模像樣,氣勢磅礴。進了大門後,魅羽瞅現六大寺的長老以及一些同行而來的官員們已經在離入口比較近的地方坐好了。遠處的上首擺著幾張皇家氣派的桌椅,應該是給王上和家眷們坐的。各寺的參試弟子依次在正中央兩側的椅子裏坐下。大廳中心還有幾張較大麵積的桌椅,應該是比試時用的。

仆一坐下,她便覺得胸腔擠壓地更難受了。見宮女們還在大桌上細細整理,不時有人屋裏屋外搬著東西,在座的眾人都在和身邊的人嘁嘁喳喳談論著。她估摸著王室一家沒有這麽快就來,於是又站起身,一個人走出了大廳。出門前似乎能感到一道明亮的目光在望著她,她想多半是陌岩。

站在大門口的石階上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瞥見身旁等候著一位年老的公公,看穿戴應該地位不低,搞不好就是宮中的總管。

公公見她望過來,禮貌地笑了笑。“小長老這身兒衣服敢情不合適呢?”

魅羽一聽他口音,忙問:“公公貴姓?”

“免貴姓於。”

“於公公可是漓州那帶的人?貧僧也是那裏的。”

魅羽是鬼道出生的,自然不是什麽漓州人。隻不過有次任務在那裏待了很久,對人文地理都比較熟悉而已。

於公公一聽,原本客氣的笑容變成了發自內心。“小長老也是漓州的?那可巧了!咱們王後娘娘也是那裏的。老奴原本是娘娘的家奴,算是娘娘的陪嫁跟過來的。”

魅羽還待要說啥,卻見他神色一凜。“王上來了!小長老趕緊回屋吧。”

她抬頭,果然見遠處一隊金閃閃的車輦正在駛來,急忙小跑進大廳,回到自己位子上,氣喘籲籲地坐好。眼角瞥見對麵藍菁寺的弟子們對她一臉不屑的樣子,而印光寺的弟子們則看都不看她一眼。

王上看著身子骨還行,神態和藹,麵帶微笑,就是膚色不太健康,透著股暗紫。他從眾人麵前走過時,身邊的王後一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王後也是慈母的相貌,不過妝化得挺濃,而且魅羽覺得給她化妝的那些人水平不怎麽樣。

二人身後是魅羽早已見過的三王子沁巒和他妹妹沁楓公主。公主應該是十七八歲左右,一身天藍色綢緞長裙,邊走邊東看西瞧。也是個秀麗嫵媚的類型,姿色在普通人當中算相當不錯的了。隻不過當然入不了魅羽的法眼,並被她暗暗吹毛求疵了一番。

王室一家坐定後,眾人向皇室行了禮,又重新坐定。身穿朝服,紅光滿麵的沁巒便走上前來,先把六大寺為本國做的貢獻大大褒獎了一番。然後便宣布文試開始,並介紹了比試的規矩。文試一共有三輪比試,每一輪宣布題目後,各寺隻能派一個弟子出場比試。如若無合適人選,可以棄權。

沁巒隨後從王上麵前的桌子上取過一個卷軸。拆開卷軸的封印,他朗聲宣讀道:“文試第一題,比的是廚藝。”

“啊?”

“這……”

下麵一片驚詫聲。

“王子殿下,這恐怕不妥吧,”一位朝臣站起來說,“以往考的都是佛學或者武學的知識。須知僧人們平日無需自己烹飪,這廚藝,又當從何練起?”

沁巒聽言,回頭望了望父王和母後,見大家都在注視著自己,便侃侃而談。

“佛法包羅萬象,博大精深。凡是精通佛法的人,又怎會被世間法難倒?佛祖曾說,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一法通則萬法皆通,修為足夠的高僧大德們,區區廚藝自然是無師自通了。”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沁巒這番話固然無可挑剔,可把考較廚藝放到僧人的殿試裏,畢竟不合適。隻是雲冉峰原本是皇家領地,既然王上王後都沒有意見,他們自也不好說什麽。

這邊廂仆人們開始一個個往中間的大桌上搬食材和燒得火熱的碳爐,那邊各個寺的弟子們小聲商議了一會兒。瑟塔斯、白駒寺、寶泉寺,當場棄權。印光寺和藍菁寺各有一名弟子站出來。魅羽撇著嘴看著印光寺那個一身陽春白雪,滿臉清高孤傲的年輕僧人,歐玉擎,心說:這要是沒漏題,我把我這身肥肉吃下去。

龍螈寺自是派做過廚子的洛石去參賽。洛石起身前,魅羽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王後是漓州人。”

三個僧人各站在一個長桌麵前,一個爐子,一把刀,一個菜板。其他的材料都是一樣的各式蔬菜,豆製品,和調味料。

身穿白色僧服的歐玉擎和和紅色僧服的藍菁寺弟子富鳴忻,神情專注,手法靈活,門道多多。一看就是做菜新手,但事先準備好了菜式,並且經過了多次的練習。而皮膚黝黑、麵目滄桑的洛石,卻是一副平平淡淡、不緊不慢的樣子,沒有任何誇張的地方,就像隨處可見的街邊食肆裏的掌勺。

魅羽還待仔細觀察,但覺隨著屋裏熱氣的升騰,窒息感越來越強,幾乎要暈過去了。兩手緊緊地握住椅子的扶手,費力地大口喘著氣。

總算等到三人做完了。首先將做好的菜端給魅羽同鄉那位於公公的是眉眼端正、儀態大方的藍菁寺中年弟子富鳴忻。於公公用銀器試過無毒後,再轉給王上一家依次品嚐。

王上接過後,眼睛一亮。“好賞心悅目的菜色,讓人一看便食欲大增。寡人最近懨懨的,一看你這道菜,卻想連吃三晚飯。敢問小長老,此菜何名?”

“此菜名為清心自在。齊聚了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每種顏色的寒熱滋補成分疊加在一起,剛好抵消了任何衝撞的成分。取的是一個平正溫和、隻補不傷。用的是《心經》裏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最能清心健脾。”

“好、好!”王上品嚐過後,又轉遞給家人。

第二個獻菜的是歐玉擎。於公公一接過盤子,便驚呼一聲:“刀工了得!”

魅羽離得遠看不仔細。隻聽歐玉擎說道:“此菜名為百鳥朝鳳。雕成鳳凰的山藥,能潤肺、健脾、益腎。鳳凰尾巴上的棗子和枸杞,可以補心。周圍的百鳥是用糯米和黑米製成,對肝有好處。”

“這是把五髒六腑都滋養了,”王後笑著說,一邊接過盤子,嘖嘖稱奇。

最後一個輪到洛石,手裏捧著一個大碗,走上前去。“此菜很普通,叫木栗羹。”

“你說什麽?”王後驚道,“真的是我的家鄉菜,木栗羹?”

她讓於公公給自己盛了一碗,才喝了兩口就停住,扭頭望向身邊的丈夫。“王上,我出嫁前的那天晚上,父親親手給我做的,就是這個味兒……”語聲哽咽,竟似哭了。王上伸過手來,在她手背上愛憐地拍了拍。

王後好一會兒才回複平靜,又賜了於公公一碗,讓他也嚐嚐久違的家鄉菜。

這時沁巒走上前來,問自己的父王母後:“那不知這一輪,是哪個寺領先?”

王上沉默不語,看著妻子。

“這……”王後慈祥地望了望台下三人。“實在是讓人難以抉擇。我看這一局,算三人持平,如何?”

這個決定明顯不是沁巒所預期的。可是之前的情形有目共睹,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判洛石敗給另外兩人,駁了母後的麵子,隻得認可了這個決定。

******

眾人休息片刻,沁巒又取來第二個卷軸。“下麵要比的是,梳頭。”

“什麽?……”這下大廳裏的眾人真的炸鍋了。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僧人更和梳頭二字扯不上邊兒的嗎?嘈雜了一番後,瑟塔寺、白駒寺和寶泉寺又一齊退出了。藍菁寺和印光寺換了兩個不同的弟子出來比試。

這邊鶴琅正要宣布棄權,魅羽站了起來,走到中央,心裏麵蹦出一串“哈哈哈……”。

小妮子我要是梳頭輸給和尚,今天就在這裏一頭撞死!

三人在三把椅子後麵站定,但見從王後身後走出三個宮女,各自已把原有的雲鬢拆了,散著長發,走過來做到椅子上。藍菁寺和印光寺的兩個弟子馬上就拿起梳子,開始給麵前的宮女梳頭。

魅羽飛速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王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麵前的宮女:“這位姐姐是要梳揚州的合嫣髻,濱州的摩雲髻,還是漓州的采蓮髻?”

果然,王後立刻問道:“這位長老會梳采蓮髻?”

“梳得不好,願意試試,”魅羽衝王後說。

“我來。”王後居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左右的人,走到魅羽身前,對坐著的宮女說。“你起來吧。”

眾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王後竟然會親自上場,讓僧人給梳頭。

魅羽飛舞著小胖手,先是把王後當前的發髻和頭飾快速拆了,然後又熟練地梳起新的發髻來。一同參賽的另兩個弟子才梳了一半,她就全搞好了。

王後要拿鏡子看,魅羽說:“等等。娘娘可知,采蓮髻青春可愛,需配以淺色淡妝才可。娘娘可放心讓貧僧重上妝容?”

王後見她是內行,自然答應。早有宮女從一旁端來胭脂水粉。魅羽先用濕巾把王後臉上的濃妝卸掉,又重新上了妝。這時剛好另兩個弟子也梳完了。

王後拿過鏡子一看,喜得掩麵而笑。連坐在王上另一邊的公主都走了下來,拉著母親嘖嘖稱奇。“原來母後年輕時竟是如此溫婉迷人,怪不得父王除了您誰都看不上呢!”

這一局無需沁巒評判,魅羽明顯勝了另外兩人。

******

“第三局,比的是畫畫。”

眾人一聽,剛剛鬆了一口氣,誰知沁巒又說:“此乃命題作畫,畫的內容是涅道法王。”說著又從旁邊拿起一個密封的卷軸。“這裏是目前認為最接近法王的畫像。參試者畫的最接近者,勝。”

眾人靜了一下,又開始低聲議論。大部分人壓根兒沒聽過涅道的名號。有些知道的,也在搖頭,似是對涅道的相貌毫無概念。這次連藍菁寺都退出了,印光寺和瑟塔寺各有一名弟子站了出來。

鶴琅對師弟們說:“我勉強試試吧。”

“不,讓我來。”魅羽起身,走到廳中央。誰知一直繃得緊緊的黑色僧袍再也撐不住了,嗤的一聲在後背裂了道口子。藍菁寺的弟子們笑了出來。魅羽怒視了他們一眼,提起筆,開始在麵前的白紙上畫了起來。

兮遠給她們師姐妹找的私塾先生裏,自然有教畫畫的。況且魅羽前不久才在元識天見過涅道的法像,不多久,一副栩栩如生的法王像便作好了。沁巒等三人都畫完,命人走過來,將三人的畫並列提起,給眾人看。

“這……”看到畫的人一片唏噓,大概是因為三幅畫和他們想象的太不一樣。

魅羽看了看那倆人的畫。瑟塔寺的畫像,體格健壯,麵容醜陋。印光寺的畫,具有前兩個特點之外,胸前還繡著一個“涅”字,這些都對了。但是涅道獨有的三瓣唇卻沒有畫進去。

“這第三局,印光寺勝!”沁巒朗聲宣布。

“等一下,”魅羽提出異議,“應當是我勝。”

沁巒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從旁邊取出剛剛提到過的那個卷軸,拆開封印,展示給大家看。裏麵的畫像確實沒有三瓣唇。

“你這張畫不準確,”魅羽堅持道。

“這張法王像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權威的一張,”沁巒不耐煩地說,“難道小長老有其它的版本嗎?再說了,大家何時見過有哪個法王長了三瓣唇的?”

“我來看看,”王上突然發話了。他從座位上走下來,王後急忙跟過來,扶著他來到大桌前。王上先看了看沁巒手中的畫,又看了看三位參試者的畫。然後從自己的龍帶上解下一塊人形玉佩,交給沁巒。

“這是你太上皇祖父留給我的。說是帶在身上,將來也許有用處。”

沁巒看後,臉色登時難看了。魅羽雖看不清玉佩的細節,但是估摸著和自己畫的是一樣的。

“這第三局,龍螈寺勝,”沁巒無奈地說,“明日進入決賽的,是龍螈寺,印光寺,和藍菁寺。”無論之前和梓溪有過什麽協議,他畢竟還是要賣父王的麵子。

台下一片嗡嗡聲,今日文試的結局對眾人來說都出乎所料。龍螈寺的五個師兄高興得在座位上互相擊掌。魅羽低著頭,雖然背後衣服撕裂的地方涼風陣陣,但心裏也忍不住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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