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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韶華 (一)

(2023-03-31 20:21:52) 下一個

據說每個靈魂都是帶著累世的業力投胎到人世間, 有人一生大富大貴,有人一生順風順水;我的一生則是逢事必阻,障礙重重;經曆了長達三年的高考煎熬, 終於在81年考取了功名。出發的那天,全家十幾口人去火車站送行,汽笛拉響,列車緩緩移動,男眾們揮著手,女人們抹著淚,TA們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人群中;此刻我那緊繃的鎮定瞬間崩潰,豆大般的淚珠滾落到衣襟上,那些一直陪伴著、照顧著、寵著我的親人們終於無奈地放手,讓這個未開化的巧甄獨自去天地間成長。

火車一路從大西北駛向北京,中轉去東北的列車晚上發車,長途旅行的辛苦讓我疲倦至極,上車沒多久便悶頭睡去。

“旅客們,前方到達終點站。。。” 廣播裏清脆的聲音將人們從酣睡中驚醒,不知不覺列車已抵達CC站,車廂裏開始擁擠起來,大家忙著卸行李,我從座位下麵掏出沉甸甸的包袱擠下車, 悶頭跟隨著人流出了站。車站廣場熙熙攘攘站滿了朝氣蓬勃的年青人,TA們大多是來這個城市讀書的學生;廣場右方搭了一排棚子,前麵打著各式橫幅,上邊寫著不同高校的名字,喇叭聲此起彼伏,  我順著聲找到了勘探學院的接待站。

“ 你是哪個係的?“ 

“ YH係。”

”歡迎新同學!”負責接待的老師揮手叫過來兩位男生。

“有托運的行李嗎?” 戴眼鏡的學長的操著南方口音問。

“有有” 我連忙回答。

兩人領我到托運處取了行李,再送上去學校的卡車。

九月底東北已進入秋季,站在卡車上,晨風撩過臉頰陣陣清涼,吸一口甜絲絲的,與西北不同,那裏的風帶著沙土,我習慣地用紗巾罩住整個頭,隔紗望出去, 路旁的一切變得朦朧,整齊的街道兩側大樹一簇簇金黃火紅, 落葉在風中紛飛,晨光灑向寬敞的路麵,店鋪、電車,和匆忙趕路的人,五彩斑斕,仿佛穿梭於童話世界,這是一座美麗而又城陌生的城市, 我將在這裏度過大學時光。

YH係宿舍坐落在學校後花園的小湖旁,三麵樹林環繞,正對麵有一座小山大的煤堆;樓是新蓋的,五層,灰白色的牆,綠色的窗框;新生報到處設在一樓傳達室邊上, 隊排的不長,沒有多久便輪到了我。

“同學你好,我是YH係輔導員,你叫什麽名字?” 一位三十多歲的老師笑著問

“林巧甄 ” 

他在報名表裏翻了好一陣,疑惑的說:“ 沒看到你的表, 隻有一位叫林巧甄的男生。

” 世界真小!係裏竟然有同名的,我這麽想著,低頭瞥見了桌子的表格。

“咿,這不是我嗎?” 

照片中是一個帥氣的“小男生”,梳著大分頭。那是高考前照的,看了張瑜演的《小街》,欣賞她的發型,一高興跑去理發店剃了個男孩頭。

老師對著報名表來回打量了幾眼說: “嗯,是你!沒注意性別填的是女生,還有業餘愛好呐,回頭我通知體操隊教練;很抱歉,之前把你分到男生宿舍,你們班女生那裏沒有空床了,先暫時跟77級住吧。” 有地方住就行, 我連忙點頭同意,出門提起行李跟著學長上了樓。

77級女生宿舍在二樓,斜對著樓梯,裏麵四張上下鋪的床排在兩邊,中間擺了一張桌子,我被安排在靠窗的上鋪。床是鐵架焊起來的,刷了綠漆,上麵鋪著草甸子,對西北娃來說這個很新鮮,伸手摸一摸, 草稈有些紮,於是打開行李,掏出媽縫的褥子疊在上麵;鋪完床, 收拾好東西,躺在軟綿綿的鋪上,望著天花板 , 陽光從水盆折射上來,一閃一閃的在牆上跳來跳去,就像這些天在路上的顛波一般, 還讓假小子發型給鬧得差點沒地方住,想到這便伸頭四下打量, 下鋪都有人住,幾個上鋪堆著些箱子、書、和一些雜物;上高中時十個人擠一間宿舍,睡個好覺都不容易,於是忍不住偷著樂, 幸好自己被錯認成男生。林巧甄的人生就是這樣,無論計劃的多麽好,但結果往往會出人預料。

“砰! 砰! 砰!”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巧甄同學,樓下有人找。” 

我滿腹狐疑:剛來還不認識什麽人,是誰?於是連忙下床,快步來到宿舍大門口, 遠遠看見輔導員和一位身材健碩的男子在聊天,他朝這邊招招手,我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

“這位是院體操隊教練T老師。” 聽到輔導員的介紹,我有些興奮; 教練問了一些體操的基本問題,笑著說:”明天下午去體育館報到,歡迎你入隊。“ 這麽簡單?也沒有考試?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我傻傻的樂著: “嗯嗯,謝謝老師。”

晚飯後有人通知去輔導員房間開會,來到時屋裏已擠滿了同學,我便悄悄站在離門不遠的窗前靜靜地聽著輔導員訓話,說到選班幹部時,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才入學相互不認識,也不了解,說來說去沒什麽結果,就由輔導員任命了。

P同學擔任生活委員,他四方臉,大嗓門,一說話就笑。 早上報到時我見過他,一條扁旦挑著兩個大包袱風塵仆仆進了大門,那個感覺很親切,像是鄰家大哥。

文體委員是毛遂自薦的退伍軍人K大哥(四年大學,同學們都這麽稱呼的),他身著褪色的軍服,身材魁梧,舉止穩重大方,自我介紹時那個“我”帶著濃重的陝北口音,聽上去就如同乘火車時廣播裏播放的秦腔那般樸實,豪放。

學習委員由朝鮮族的Y同學擔任,1.8米個頭的大小夥子,說起話來會臉紅,讓人詫異的是他居然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本以為會有同學幫著翻譯幾句的。

“班長誰來當?”

看見輔導員的目光朝這邊掃過來,我趕快轉頭,緊張的扣著窗邊的牆皮,千萬別點我,家裏的老小,習慣了聽別人的安排,怎麽能擔得起這個頭銜。

“班長由巧甄同學代理。” 輔導員話音未落,屋裏一片掌聲,我嚇得連忙轉身立正,腦子懵懵的,詞不達意地應對了幾句。

散了會糊裏糊塗上了二樓,寢室門半掩著,燈光從門縫投射到黑暗的走廊,裏麵傳來說話聲,我推開門見兩位大姐坐在桌前聊天。

“ 你就是81的新生吧, 我叫LN,是77級的,她叫JC,我們同班。” LN說著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我的手裏。

“小姑娘挺文靜的,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缺什麽告訴我們。” JC邊說邊上下打量著我。

我從小到大沒有單獨離家這麽遠,她們這一問讓我想起了家裏的姐姐們,一股熱流湧上心頭,淚在眼眶裏打轉。

“咱們去打開水吧,天也不早了。” LN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情,打了個岔,我們提上水壺出了門。

洗漱完畢後,聊了一會天兒,我便早早上了床,回想著這些天的經曆,新鮮又特別,大學生活即將開始,人生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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