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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軍占領東北時的三大疑案

(2020-10-16 21:33:55) 下一個
 
夫何許人也?很多人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在1946年初,他的名字全中國家喻戶曉。
 
夫在密西根礦業學院(今Michigan Tech) 獲得博士學位,回國後抗戰時期曾任國民政府汞、錫、鎢管理處處長,掌控中國戰略金屬。抗戰結束後出任國民政府東北行營經濟委員會代理工礦處長兼經濟部接收工礦特派員。根據中蘇達成的關於撫順煤礦歸屬的協議,東北行營經濟委員會派張夫領隊前往接收撫順煤礦。張夫一行15人(包括7名中長鐵路路警)於1946年1月14日到達撫順。由於蘇聯人在會談中不配合,接收之事談不下去,張夫一行人隻好於16日乘火車返回沈陽。在路徑李石寨車站時,他們被一夥武裝人員拉下火車,包括張夫在內的8個政府工作人員被刺刀殺死,7名乘警免於喪命。
 
夫一行人的遇害引起了軒然大波。蘇軍說是非法武裝分子幹的,中共說是國民黨特務為挑撥中蘇關係幹的,國民政府指責是共產黨為阻撓接收撫順煤礦幹的。恰好在此時美國政府公布了與蘇聯的雅爾塔會議的內容,中國人民認識到外蒙的分裂和蘇軍占領東北都是美蘇的私下安排,加上張夫被害,在全國範圍內發生了大規模的學生示威遊行,全國反蘇情緒高漲,要求蘇聯軍隊立即撤出東北。1946年7月,國民政府抓獲了中共遼東軍區第八旅二十三團三營七連連長莫廣成,據莫供稱他奉上級命令攔截了張夫一行並命令士兵用刺刀殺死他們。莫後又改口稱自己沒有動手,"係排長陳桂東受保安旅副司令劉子義命令所殺"。時任中共撫順地委書記兼市委書記的吳亮平在文革後的傳記寫道"12月間國民黨派張夫等人來接收撫順礦務局和撫順煤礦。那時我們的方針是對接收進行抵製,他們未能實現接收。不多幾天,他們就走了,我們派人送他們出去。到了半路,來了電話,說是蘇聯紅軍軍官要搞他們。我當時在電話上聽了,摸不清情況。當時蘇聯紅軍部隊駐撫順,實行軍管,紅軍的事,我們無權管,(我)聽了就說讓他們搞去,沒有提出反對,這是政策上犯了大錯誤。蘇聯紅軍指揮我們部隊,說他們是壞人,把他們幾個人殺了。此事給國民黨利用作為進行反共宣傳的一個口實,使黨的政治影響遭受的了損失,迄今每念及此,輒深為痛心"。吳亮平46年1月底就因此事被調離撫順到安東地區任地委書記。他的繼任饒斌後來在《饒斌傳記》中記述"以吳亮平任市委書記的撫順市發生了殺死派來的接收大員張夫(工程技術人員)事件。東北局和省委認為此事違反黨的統戰政策,不符合當時的戰略方針,決定撤銷吳亮平地委書記兼市委書記職務,派饒斌任撫順地委書記兼市委書記"。時至今日,張夫被害一事都沒有結案,現在的標準提法是不明身份武裝人員幹的。
 
張莘夫育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張立豫娶了李敖的姐姐李琤,次子張立綱是著名半導體物理學家,美國科學院和工程院兩院院士,也是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張立綱的女兒張彤禾(Leslie T. Chang)曾任《華爾街日報》駐中國記者,其夫何偉(Peter Hessler)是作家,著有當代中國三部曲,相信有人讀過。張先生應為他的後人感到欣慰。
 
1946年5月1日,國民政府將張莘夫隆重葬在沈陽北陵公園,該墓在文革中被紅衛兵夷為平地,文革後在他的兒子們的交涉下在北陵公園重建,新碑文刻著
 
"張莘夫先生紀念碑
中國礦業工程師
祖籍吉林省九台縣六台村
1898-1946“
 
他的孫女張彤禾寫道:"我慢慢地讀著銘文,一字一字地讀,這讓我感到安慰。墓誌銘一共隻有四行,包含了最基本的事實,但全都是真的,沒有一句歪曲造假,政治並不曾侵入這篇銘文的寫作中。如果你隻能用35個漢字來描述一個人,那麽這是寫出來他一生的重點-生卒年份,工作,祖籍和他的姓名。"
 
 
盧冬生
 
1945年11月16日晚,盧冬生在哈爾濱被兩名蘇聯軍人搶劫並殺害。
 
1945年11月,中共中央東北局副書記陳雲來到哈爾濱,16日晚召開會議成立中共中央東北局北滿分局。會後盧東生和陳雲的警衛員去取陳雲存放在它處的行李,按照陳雲的秘書劉達的記述,兩人在取了行李往回走的路上被兩名蘇軍攔下,搶劫了行李並開槍擊中盧冬生頭部將他殺害。陳雲的警衛員僥幸逃脫,報告了此事。
 
盧冬生與陳騫是好朋友,是賀龍的心腹愛將,參加過八一南昌起義,任紅二軍團第四師師長,抗戰初期被任命為賀龍的八路軍120師358旅旅長,是八路軍六個旅長之一,但由於內部鬥爭,他被批評軍閥作風,故未到任,去了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1938年又被送到蘇聯,進入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1941年9月林彪率劉亞樓,盧冬生等一行人從莫斯科經外蒙返回中國。1941年初蘇聯已經感到與納粹德國終有一戰,為了緩和與日本的緊張關係,避免東西兩線作戰,於4月13日與日本簽訂了《蘇日中立條約》,雙方同意尊重外蒙和滿洲國的領土完整。這事實上是日蘇拿當時從中國分割出來的兩大塊領土作交易。當他們一行到達庫倫(今烏蘭巴托)後,前方中國境內的鐵路已在日本的控製下,由於劉亞樓,盧冬生當初是通過中共-蘇聯秘密通道進入蘇聯,既無護照也無簽證,屬於非法越境。現在他們已不能從陸路合法入境,加上德軍正逼近莫斯科,蘇聯政權危在旦夕,蘇聯政府此時絕對不願因任何事情給日本口實,造成東部邊境軍事壓力增大,因此蘇軍不允許安排他們秘密非法入境中國,除有正常出境手續的林彪外,其餘人員隻能滯留外蒙。
 
1943年劉亞樓,盧冬生被轉移到伯力(哈巴諾夫斯克),為蘇聯遠東軍工作。他們去周保中領導的蘇聯紅軍遠東獨立步兵第88旅為抗聯戰士講課和作指導。周保中對兩人印象深刻,希望能調入88旅。最終蘇軍同意盧冬生到88旅,劉亞樓繼續在伯力蘇軍司令部工作。盧冬生化名宋明到88旅政治部任組織幹事,中尉軍銜,並被?選為"中共東北黨組織特別支部局"執行委員,45年回國前升為上尉。9月他隨張壽篯(李兆麟)進駐哈爾濱,據說在與陳雲的會議上被內定為鬆江軍區司令員。
 
盧冬生隨蘇軍進人東北,到達哈爾濱後的信息幾乎是空白,他在哈爾濱衛戍司令部任什麽職,怎樣與陳雲聯係上的等等都不得而知。如果當晚他不是拿著行李,如果當晚他穿著他的蘇軍軍裝,他可能都不會遭搶。據說他還用俄語質問兩個軍人是哪個部隊的,這無疑極大地增加了他的危險。蘇軍對此案進行了調查,最終未能將凶手抓獲,此案因此成為疑案。
 
盧冬生的死使許多人為他感到遺憾,認為以他的資曆,1955年作為紅二方麵軍山頭的代表,不定還能授予大將軍銜,其實未必然。他八年抗戰基本沒有參加,他的上司周保中在1955年獲得了一級八一勳章,一級獨立自由勳章,一級解放勳章,正擔任著雲南大學校長的閑職。
 
 
李兆麟
 
1946年3月9日,哈爾濱中蘇友好協會會長李兆麟被人刺死在水道街9號的一間屋子內。按照官方的描述,李兆麟當日下午與司機兼警衛一道去中蘇友好協會。在距協會很近的地方車子壞了,李兆麟搭便車回到協會。秘書交給了他一封巿政府工作人員孫格玲留下了信,說是市長楊綽庵請他去水道街9號商談"國大代表"事宜。由於該處離協會不過百米距離,李遂徑直走了過去。進屋後孫告訴他還要等一下人,並給了李一杯摻有氧化鉀的茶,李喝後藥性發作,孫叫來預先埋伏在屋內的特務將他亂刀殺死,孫和特務們逃跑。得知李失蹤趕來的蘇軍和警察最終在二樓一間不象住了人的小房間的床下發現了李兆麟的屍體。後來調查發現這是國民黨軍統局濱江組幹的,孫格玲就是一個女特務。解放後抓到一些參與本案的軍統特務和土匪並都槍斃了,孫逃到台灣沒有捕到。這個故事聽上去基本合符邏輯,案子的關鍵人物是孫格玲,畢竟是她約了李兆麟,地點也是她安排的,要破案必須抓到孫,而孫逃到台灣去了。孫格玲是什麽時候逃到台灣去的呢,語焉不詳。
 
孫格玲是中俄混血兒,母親是俄羅斯人。她個子高挑,皮膚白晰,在市政府做秘書工作。當時哈爾濱為蘇軍占領,由國民黨主持政府日常工作,共產黨也可以自由活動。孫平時言行據說比較進步,就被吸收為中蘇友好協會會員,不時來協會參加活動,認識了李兆麟並向李表示敬慕之意。3月8日她邀請李兆麟到她家作客,李說今天沒空,約定第二天下午,李在工作日曆上寫了"9號去約會"。他們見麵的地點水道街9號並不是孫的家,而是離協會很近很方便的一個樓房,臨街底層是商鋪,這個地方說市長約來開會討論"國大代表"事宜似乎不太恰當。市長可以招李到市政討論,也可驅車到鄰近的中蘇友協直接去找李。而這個是一個有床的小屋,不像是上層開會的辦公室。
 
事實上在案發後兩個關鍵人物都未離開哈爾濱。孫照常去市府上班,其間被叫到警察局做了詢問,沒有拘留。孫後來辭了職,在家呆到7月,後離開了哈爾濱。需要指出的是,四月底蘇軍撤離哈爾濱,林彪率共產黨軍隊立即按管了哈爾濱,國民黨巿政府解散。這時孫格玲還留在城裏,如果李兆麟之死與她有任何幹係,如果前警察局對她有所包庇,新政府可以隨時抓她治罪,但是此事並未發生。此外市長楊綽庵也沒有跑,而是在共產黨軍隊進城時隨蘇軍去了海參崴,如果蘇軍要治他的罪就更簡單了,可以直接抓來槍斃都無人能說什麽,但此事也未發生。倒是1951年7月人民政府將楊綽庵以涉嫌參與殺害李兆麟案抓起來,並於1955年2月18日槍斃,1982年12月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再審,宣布撤銷原判給予平反。
 
哈爾濱民間更流傳這是一個共產黨版本的《色·戒》,說得有聲有色。事實上隻要孫格玲沒有逃跑也沒有被抓是事實,美色誘惑加凶殺的說法就站不住腳。到底這是什麽樣的案子,可能隻有到公開孫格玲在警察局的筆錄才真象大白。不要說戰火連年文件已經灰飛煙滅,哈爾濱1945年9月之後就在蘇軍和共軍的控製下,沒有打過仗,有關李兆麟案件的文檔不會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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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邑 回複 悄悄話 可惜張彤禾的《打工妹》(有人譯作《工廠女孩》在大陸出版中文版時,關於張莘夫的三章被刪除了。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