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不啃的南瓜

不管雨下了多久,雨後都將會有彩虹。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個人資料
正文

江蘇淮在慢慢長大 ( 021 )

(2019-10-22 04:38:53) 下一個

江蘇淮在慢慢長大

 

八二年夏天的一個傍晚,我帶著江蘇淮到走廊去。剛把他放下來,突然他自己向前跨了一步,幾乎要摔倒。我趕快把他拉住,江蘇淮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再次把他放在地上,慢慢鬆開手,他又開始向前傾,但馬上朝前走了一步,穩了一下,接著邁出第二步。嘿嘿,江蘇淮居然開始走了起來!我這才看出來,走路其實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朝前摔倒動作,隻不過剛要倒下時就往前走一步,就倒不下來了。

江蘇淮就這樣開始了行走。因為起步晚,進步非常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一個月後,就跟一歲開始走路的孩子差不多了。不過剛開始走得很不穩,重心常向後偏,走著走著就會向後直直地倒下去,後腦勺重重地落在地上,落地的聲音幾乎整個樓道都聽得見。我一邊揉著他摔痛了的後腦勺,一邊擔心:他會不會摔成傻瓜?

江蘇淮會走路了,他的天地頓時擴大了很多。早上在實驗室,他就到處走來走去。看到臥式冰櫃上紅紅綠綠發亮的指示燈,非常好奇,用手摸來摸去。突然,指示燈從紅色變成綠色。他嚇了一跳,扭頭跑幾步,然後再轉過身來,呆呆地看著那裏。中午,托兒所裏睡午覺。當我去看他時,江蘇淮正扶著牆,已經從自己的床上挪到隔壁的床裏,竟然爬到別的小朋友身上。把別人嚇的要命,自己還在嗬嗬地笑。這段時間,看到他每天的變化,心情真的很高興。

就在江蘇淮開始走路的同時,他也開始張嘴學講話了。雖然還說不出來,但總是在努力試圖講些什麽誰也聽不懂的東西。春天,武大的櫻花開了,天上地下到處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真美!我們帶著江蘇淮在那裏玩耍。江蘇淮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高興地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歌。

一天在托兒所,他突然由“啊,啊”的叫聲變成了“家家,家家”的喊聲,他自己也高興得手舞足蹈。由於開始說話很晚,發展特別迅速,幾乎每天都有新的變化。江蘇淮和我們在一起時,總是很注意地聽我們講話,有時候還忍不住推推我們:“你們在講什麽話呀?”我不知道小孩子是怎麽學習講話的。江蘇淮剛開始說起話來非常混亂,但他卻非常樂意去嚐試新詞的應用。這樣就鬧出很多笑話來。

一天,我們正坐在小板凳上給江蘇淮喂飯,他突然歪著腦袋看著我,很清晰地說:“爸爸,我蠻冷。”我看著滿頭大汗的他,幾乎要笑得坐在地上。隻好跟他解釋:“是蠻熱,不是蠻冷。”另一次,他又突然冒出一句:“爸爸,我昨年是不是很小?”嗬嗬,看來他正在嚐試把自己聽到的詞進行任意的組合。

會走路並且會說幾句話的江蘇淮感到有了很大的自由度,每天都在“探險”。這讓我們每天都把心吊在嗓子眼裏。一下子沒看見江蘇淮,就感到大事不妙,趕快尋找。一次,我正在尋找江蘇淮。隔壁的兩個老太太看到我,驚恐地指了指樓梯邊的窗台,輕輕地噓了一聲:“慢慢過去,不要把他們嚇著了!”我朝那邊一看,幾乎要嚇得昏了過去:三個小孩正趴在新大樓三樓的窗戶往下看,肚子頂著窗戶的橫梁,正在那裏得意的搖來晃去,隨時可能從那三樓的窗戶翻下去,下麵則是堅硬的水泥地坪……。我迅速地悄悄地走過去,一把抓住三個小家夥。那兩個老太太也趕快跑了過來,牽走了自己的孫子:“天啊,我們跑不快,站在遠處不敢動。生怕驚動了他們會不小心掉下去。”大家趕快拿來幾塊木板,七手八腳地把窗戶釘死了。這裏小孩太多,也顧不得通風和美觀了。將就著過吧。

於是,每次帶著江蘇淮出去玩時,為了避免走丟了,我總是先往他的腰上栓上一根繩子,像牽條小狗一樣把他牽著。江蘇淮倒也滿不在乎。有時看到周圍有很多小孩,他想和大家一起玩,就把繩子往他腰裏一別:“去玩吧。”他就自己拿著繩子,牽著自己到處跑,直到我把他叫回來,再把繩子交還給我。

會走的孩子需要玩具了。我們給他買了一隻木頭鴨子,隻要一拖動,兩邊的翅膀就會上下扇動,同時發出“嘎嘎”的叫聲。江蘇淮高興地拖著鴨子在大樓的走廊裏跑來跑去,引來隔壁同齡孩子們羨慕的目光。那時候,好多家裏都是給孩子買的電動玩具,甚至還有遙控玩具。但對小孩來說不但難以掌控,甚至自己無法動手,所以大多對這種玩具不感興趣,倒是這個便宜的鴨子很能吸引他們。以前小姐姐的孩子毛毛也是這樣。他家裏堆滿了各種昂貴的玩具,但隻有我給她花五分錢買的泥巴老鼠給她留下了難以忘記的印象,以至於十幾年後談起這隻老鼠來都還津津樂道。看來給小孩的玩具並不是花錢多就好啊。

 

嘿嘿,這就挺好玩的!

 

新大樓裏住的都是剛結婚不久的小兩口,所以這裏有好幾個和江蘇淮差不多大的孩子。每天下班後,走廊裏熱鬧非凡。隻聽見孩子們大呼小叫的聲音,或者吵架打架的哭聲。不過,大家相處都挺好,有什麽事情也能互相照應,自己家有什麽好吃的也端到隔壁左右給大家嚐嚐。比起現在各自封閉的小套間來,這筒子樓裏的鄰裏關係要好多了。不過,有時候也能看出不同的家庭對小孩教育方式的差別。每當小孩子之間打架,大多數家長都是趕快把自己的孩子拉回去,教育他們不要打架,要團結友愛。但也有個別家長把門一關,偷偷教孩子怎麽跟別人打架不會吃虧。其實孩子都在上托兒所和幼兒園,也未必會聽他的教唆。我們也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隻是笑笑而已。

冬天到了,新大樓像個冰窟窿。我們那間屋正在夾角處,北風直接吹進來。窗戶又不嚴,比其他家裏更冷。隔壁廁所沒有包起來的水管都凍裂了。晚上坐在家裏看書時,都要把被子裹在腿上才行。真難熬啊!

最難辦的是洗澡。那時水生所還沒有建好公共澡堂,各家各戶都是自己想辦法。江蘇淮那時還不到兩歲,缺鈣,體質又差,根本抵抗不了這個寒冷,每洗一次澡就感冒咳嗽一次。無奈之下,想到了空倉庫旁的恒溫養魚房。一天晚上,我來回幾趟,把洗澡盆,開水瓶,換洗的衣服一樣樣的拿那到那裏,再抱著江蘇淮來到養魚房。那裏室溫已經被加熱到二十五度左右了,門口還掛了一床厚厚的棉絮擋風。所以在裏麵穿著單衣服都不會覺得很冷。江蘇淮高興極了,坐在澡盆裏咯咯地笑。我們也感到放心。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原來是保衛科長聽見裏麵有聲音,進來看看怎麽回事。我告訴他,我在給孩子洗澡。他笑笑,打著哈哈就離開了,我和小樊也沒有在意。誰知年底在水生所的年終總結會上,劉所長居然在報告裏點名批評我把小孩帶到養魚房洗澡。那天我正在做試驗,沒有參加會,是李正秋告訴我的,所以也沒有聽見所長在總結報告裏是怎麽說的。我聽後想了半天,不知道這是說我這樣做不安全,還是說我這樣做是在占公家的便宜?至今我也沒有整明白。保衛科長當時可什麽也沒有說啊,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不應該在那裏洗澡,而且後來還洗了好幾次,隻不過沒人看見罷了。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春夏之交。托兒所裏有很多蚊子。那裏的阿姨幾乎都有自己親戚的孩子在裏麵,所以剩下幾個像我們這樣非親非故的孩子都不怎麽管。大多數家長在下午下班前都盡量早些把孩子領回家,隻有我到下班前幾分鍾才慌慌張張地跑來接江蘇淮。阿姨們都板著臉看著我:“別人都很早就把小孩接走了,就你來的晚!”我無可奈何地說:“我也想早點來接啊,但沒有下班我就跑出來,領導要批評的呀!”於是,每當其他孩子被接走後,江蘇淮就被一個人丟在那裏沒有人管,被蚊子咬得滿臉紅疙瘩。下班前,孤零零的江蘇淮把臉緊緊地貼在大門的鐵紗窗上,眼巴巴地朝外麵看著,盼著爸爸來接他回家。

可能江蘇淮每天走得太晚引起他們的不耐煩,白天大概對江蘇淮經常發脾氣,江蘇淮開始不願意上托兒所了。每天早上聽到上班的預備鈴一響,就緊緊地抱著我不放手。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說:“爸爸,你不要走,好嗎?”最後發展到隻要上班鈴聲一響,他就放聲大哭,怎麽也不願意進托兒所。我心疼極了:天知道,那裏的阿姨們跟他說了些什麽啊?原來好好的,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我該怎麽辦呀!

一個很偶然的早晨,我在水院買菜,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小樊的老同學曾黎明!我們早就知道她們兩口子在水院工作,也曾經去找過他們,但沒有具體地址,偌大個大學要找一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沒想到就遇上了。

我們都很高興。曾黎明已經在這裏工作多年了,對這裏一切都非常熟悉。當她聽說江蘇淮的情況後說:“哎呀,別人都是找個人帶到三歲再上幼兒園的。這樣吧,我幫你找個老婆婆好嗎?”晚上,她和她愛人一起到這裏來看望我們。她愛人是水院負責招生的,跟周圍人關係都很好。他們告訴我,已經聯係好水院的一個退休職工家屬。家裏有退休的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婆,還有很大但尚未結婚的兒子和女兒,所以正好在家裏閑著沒有什麽事。他們就住在離我們不遠的小區,每天早上我們把江蘇淮送去,再帶一些雞蛋去給江蘇淮蒸著吃。一個月給一百多元,包工錢和吃中飯。我們高興壞了!有個熟人在附近,什麽事都可以請教商量,多好啊!臨走時,她們兩口子熱情地說:“沒事,以後有事來找我們吧。”

第二天,我帶著江蘇淮去那家裏。這是一個很和睦的家庭,對我們,對江蘇淮都很和氣,也照顧得很細心。第一天下午,江蘇淮就在他們家玩得不想走了。江蘇淮在那裏過得很快活。他叫那個婆婆為“奶奶”。每天都是高高興興地去,高高興興地回家。人也慢慢長好了,病也逐漸少了。我們這才舒了一口氣。

一個周末,我帶著江蘇淮去看望爸爸媽媽。臨走時我跟江蘇淮說:“要回家了,跟奶奶說再見!” 不料,江蘇淮瞪著大眼睛看了看媽媽,擺擺手:“那個奶奶再見!”媽媽莫名其妙:“還有這個奶奶和那個奶奶嗎?”我這才明白過來:江蘇淮是把水院的婆婆叫奶奶,在他心裏就是“這個奶奶”,那媽媽就是有別於“這個奶奶”的“那個奶奶”啦!嘿嘿,這也算是江蘇淮自己創造的新詞吧。媽媽聽我說了後有點不高興了,對江蘇淮說:“不要叫別人奶奶,啊!”江蘇淮根本不聽,扭頭就跑出去了。我心裏有點好笑:小孩子心裏自有衡量的標準,他覺得誰最親,誰就是“這個”呀,不是嗎?

江蘇淮在那個家裏很聽話,不愛哭鬧,很逗人喜歡。江蘇淮的模仿能力非常強,會惟妙惟肖地學老頭子用打火機抽旱煙袋的樣子,也能叉著腰學老婆婆罵人的姿勢。那可愛的樣子經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他們家裏也因此歡樂不少。不過有時候也會捅些漏子。一次,老婆婆把家裏的一大串鑰匙給江蘇淮玩,一眨眼,鑰匙就不見了。問江蘇淮也問不出來,全家翻箱倒櫃地尋找,甚至把床板也掀開來看,完全沒有蹤影,仿佛人間蒸發似的。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也感到很頭疼。誰知過了一天,江蘇淮突然把小手伸到縫紉機的鬥背後的園窟窿裏,把那串鑰匙給拿出來了。搞得大家哭笑不得:看來小孩和大人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樣啊。

江蘇淮到水院的婆婆那裏呆了大約半年多,直到八四年初。那段時期是自從江蘇淮出生後我們感覺最輕鬆的一段日子。啊,好久沒能這樣舒一口氣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3)
評論
貓姨 回複 悄悄話 一個月給一百多元。。。。。

怎麽會? 八十年代, 大學畢業生工資才56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這麽有心的好父親,孩子太幸福了!
欲千北 回複 悄悄話 好看。好奇,江帆剛出生後3個月內,睡覺時是仰臥,側臥,還是俯臥居多?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