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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2020-12-12 13:07:57) 下一個

家是每一個人無法繞開的話題,人除開出生和逝去的一刻一生中大部分時光是在家中度過的。家凝聚了每一個人幾乎所有的惆悵、期許、努力、榮耀,甚至哀怨。世上有多少家庭就有多少故事,而那些故事無論是愛、是恨、是喜、是悲都是與家形影相隨。

成長,無論是求學還是工作,都是從離開家門那一刻開始的。人生從此邁入尋覓之旅…

1969年3月2日—3月17日,暴發了震驚世界的中蘇珍寶島事件。1968年7月到1969年5月8月),北京、上海、天津、杭州、哈爾濱、齊齊哈爾、牡丹江、寧波等大中城市的五十餘萬名血氣方剛的高中、初中學生,紛紛響應毛澤東主席“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指示,先後報名來到兵團加入到解放軍的序列,屯墾戍邊,報效祖國。http://www.bjzqw.com/lanmu/zqsk/2015/0707/7374.htm

或許是因為“加入到解放軍的序列”,兵團知青的生活質量相對上千萬上山下鄉其他知青要好了許多。我們20幾位北京88中初中到68團老牛隊的隊員每月有32元工資外加30斤糧票。每天的主食以白麵為主,想吃大米或玉米據說還是到臨近生產隊換來的。肉食也有,隊裏養了些豬逢年過節都要殺豬吃肉。還有就是生病的羊也都被拖回吃了。記得第一次食堂將得了病的宰了做了羊肉包子,我一口氣竟吃下8個羊肉大包。真好吃呀,可這還是班裏男生吃的最少的。素菜相對短缺,大白菜、蘿卜、洋蔥、土豆、還有就是豆腐。收獲的莊稼主要是大豆,到了冬季隊裏的唯一一匹瞎馬的任務就是磨豆腐。白菜蘿卜吃完了,天天吃豆腐。澆上點醬油就是一道菜,沒得選擇。土豆更是要擔負起主副食的重任,早餐土豆,中餐晚餐炒土豆絲或片。經過一個冬季的磨練,至今我對豆腐,土豆都提不起食欲。

記得離開家之前也說過要讓父母以後過上好日子的話,那時的理解就是有錢的話給家裏寄點錢就算是兌現了。第一個月拿到32元後,我還真的寄了10元錢回家。後來再沒了,32元工資除了吃飯其餘大部分都用去抽煙喝酒了。數個月後甚至還不夠用,那時抽煙的男生都有同樣的問題。後來大家想出了個辦法,月初把抽剩下的煙頭留在一個大盒子裏美其名曰“戰備煙”,到了月底沒錢了就到盒子裏撿煙頭抽。喝酒可能是遺傳所至,在老牛隊的第一個節日是中秋節。那天食堂改善夥食,很豐富可詳細記不清了。我能記得的的就是一瓶一斤裝東北高粱酒下了肚,走起路來晃晃悠悠。那天夜裏月亮的樣子和月餅的滋味有的話也從記憶裏被抹去。

十六七歲的小青年按道理還是在長身體長知識的時候,可那時沒有書讀。也沒有期刊和小說,中國古典4大名著都當成四舊破掉了。報紙也少得可憐,好在每天下午5點村裏的大喇叭響起還能傳來黨中央的聲音。可這裏遠離最高指示發出的首都北京,即使中央廣播電台以重要廣播吹響了當晚去天安門遊行的集結號,待那聲波跨過長城穿越冰封大地達到時也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穿透力。曾經的教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曾經的認知“全世界還有三分之二的勞苦大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漸漸地在無知無畏的生活中煙消雲淡。尚未經曆風雨的年輕生命一下子跨越到了暮年,“5分鍾後的事不去想” 是我們那時的口號。

生活中的樂子還是有的,特別有趣的是猜標題遊戲。規則是這樣的,閑暇時四五個同學躺在炕上看著被舊報紙糊滿的天花板。一位同學念出一段報紙標題,其他人滿天花板找。找到者勝出,勝出者繼續開始新的找標題。若未能找到,出題者給出答案後繼續。標題字跡太小或不存在屬違規,下一位領猜者從違規者右邊開始循環。就是這麽個遊戲,哥兒幾個玩得不亦樂乎。一躺下就能玩上個把鍾頭,有時天黑了拿著手電繼續。

遊戲開始了,“階級鬥爭,一抓就靈”一位同學念出一道標題。或許是在直視範圍很快被破解了。“毛主席著作,一天不讀問題多,兩天不讀走下坡,三天不讀沒法活。”另一位同學念出新標題…“活著幹,死了算。”;“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要狠鬥私心一閃念。”;“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帝國主義及其一切走狗。” ;“最高指示: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在毛澤東身邊的一萬個日子。”;“紅衛兵殺向世界,打到美帝蘇修。”;“打碎舊世界,創立新世界。”;“革命造反派聯合起來,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無產階級必須在上層建築其中包括各個文化領域中對資產階級實行全麵的專政。”;“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就這樣一個個標題被四五雙眼睛在布滿報紙的天花板上搜索著,標題就像種子一樣深深埋入記憶裏。有時候命題者出其不意很難搜,其他人就盯著他的目光希望得到某些啟示。遊戲在說笑中繼續著,可誰也不會去在意那標題後麵發生的故事。

離京的日子久了,想家的氛圍漸漸凝重了許多。偶爾深更半夜隔壁女生宿舍傳出哭泣聲,有時還很大。不知是那位男生說了句:“聽,誰有在哭?還挺傷心的。”話音一落,男生宿舍這邊剛剛還竊竊私語立刻變得寂靜了。是的,上山下鄉是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並非年輕人可以另有選擇呀。

臨近1969年年終時節因為有一位女生父親病重被準許回京探視,回家的議論熱絡了起來。有幾位男生還商量著一起走,可誰敢啊。傳言說,XX連隊試圖回京的知青被抓回處理了。若是被當成“前線”逃兵處理,年輕人這輩子不久完了嗎。偏偏此時,我接到家裏來信說醫院要搬遷去甘肅,數周內離開北京。雖說離家當知青是我自己的選擇,可一旦家裏人去了西北以後何時再見就沒底了。無論如何我要回去,請不了假就溜。決心下定心裏反而不慌了。

傍晚我們幾個已成為把兄弟的又喝了一通酒,酒後我提議當晚去老大打更的鴨舌過夜。因為我有重要決定要告知他們。鴨舌距村東約2裏路程,是利用坡地地形蓋的簡易窩棚。窩棚的居民就是那百十來隻北京鴨,窩棚的一端是供人居住的茅草屋。屋子有三、四平方,屋內僅有一口為人鴨燒水供暖的大鍋和一個簡易火炕。老大白天給鍋裏續滿水,晚上燒火升溫避免人鴨受凍。清早還要鑽進窩棚找鴨蛋,哥兒幾個眼見過一小箱鴨蛋。除了玩笑說過煮了吃之外,不曾真的動手過。可憐那些北京鴨還是沒熬過嚴冬,數九剛開始就全沒了。

或許是喝高了些,那天傍晚去鴨舌的路十分狼狽。起初還有兩位女生幫助扛著老大走,走了半程路因天快黑了就讓她們回村了。哥兒幾個相互攙扶著,不太遠的路走走歇歇直到天黑了才到鴨舌。一到鴨舌老大還就酒醒了,他指導我們生火燒水。小屋暖和了,哥兒幾個也坐上了炕。第二天醒來才發現,放在灶邊烘幹的鞋子被燒掉了一半。酒與火是北大荒冬天裏的必需,卻也是許多不幸的起點。

坐穩後我說出我要回京的決定。老四一聽我要回京他堅持要和我一起走,他父母也在搬遷之列。路上有個伴兒有事兒還有個商量,那是再好不過了。我問他如果出了事後果你想過沒有,他回道:”我不想那麽多了“。沉默了片刻哥兒幾個就在那彌漫水汽和煙氣中商議如何成行。從老牛隊到生產隊五連有五六裏路,隻能步行。即使在冬季隻要沒有暴風雪這點路難不倒我們。五連有個小火車站,每周都有去往通北鎮的小火車。所以叫小火車因為它的車廂寬度和公共汽車差不多,“林海雪原”裏的小火車該是那個樣子。通北鎮到哈爾濱有綠皮火車,哈爾濱到北京就有直達列車了。出發時間定在了12月30日,那時大家都在忙於過元旦我們的行動不會引起關注。順利的話,節前就到家了。哥兒幾個都覺得這樣的安排不錯,最後約定要保守秘密。

接下來的十幾天,我即興奮又慌恐。興奮的是要回到那個當初決意離開的家,慌恐的是不清楚這樣的決定是否從此成為“逃兵“。為了讚下路費,我不可以再買煙抽了。隻能向同學要或從裝有”戰備煙“的盒子裏挑煙屁。最後還從老大哪兒借了10元,路費問題解決了。

雖說有保密約定,消息可能還是傳了出去。臨近出發的一天,老四悄悄跟我說同院長大的女生想帶些從山裏采到的榛子孝敬父母。我想了想回道:你跟她說我們隻是有想法但還未定,能定下的話最後一刻會告之你的。“為什麽這麽說?“老四問。”別人也許聽到了什麽,可你要接下委托不就坐實了他人的猜測嗎“,我回道。說實在的,臨近出發的日子裏我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一團亂麻。大概是12月29日午飯後,老牛隊隊長要我去隊部辦公室說事兒。我忽然意識到要壞事兒了,戰戰兢兢到了隊部。隊長麵帶微笑問我最近怎樣?和家裏有聯係嗎?“沒事兒,沒聯係”我順口撒了個謊。“沒咋地就好“,說完隊長讓我離開了隊部。這下可把我緊張壞了,回到宿舍馬上找老四。他已下地幹活去了。管不了那麽多了,我找到他告知剛剛發生的一幕,並說我今晚就走無論你是否也走。”我們一起走“,老四竟然和我一樣堅定。

溜回宿舍收拾行李的功夫,李大哥碰巧也來到宿舍。李大哥是哈爾濱下放知青,是北京知青到老牛隊之前隊裏僅有的三名知青之一。他是回民,因為年長些我們對他十分尊敬。不懂的事情第一個向他請教,也是位煙酒哥們兒所以相處特別融洽。他問我倆為啥收拾行李,自然要實情回他。“我今晚帶你倆走!“,李大哥看著我倆說道,我感動的不知說什麽好。不隻是因有他相助,更因為無論出走成功與否估計都不會有”滅頂之災“了。我們約好了天黑之後偷偷溜出村子去五連乘小火車,若今晚走不成明天繼續。俗話說得好,人間真情實意莫過於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可能還有一起PIAO過CHANG的人際關係了。

或許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亦或心虛。太陽剛落山我們三人探頭出門就看到女生宿舍門口站著幾位女生,嚇得我們立馬縮了回去。要知道黑龍江北部跨年時分,下午3點半以後天就全黑了。過了個把時辰村頭的大喇叭停止了播報,四周圍安靜了下來。沒有過多的寒暄,我們三人在十幾雙眼睛的默送中離開了宿舍。向後坡走去。

記不清那晚的月亮躲到哪裏去了,借助微弱的星光和腳下雪地上發出的吱吱聲我們知道是行進在馬路上。身後老牛隊的燈光慢慢消失了,我們來到了一塊窪地。四周漆黑,聽司機說過這一帶夜裏常有狼活動。如果見到不時晃動的兩顆綠色光點,那就是遇見狼了。遇到狼一定不要背對著它,因為狼會從背後撲上來的。我們一邊走一邊不是四處張望,隻求有備無患。好在我們有三個人,走夜路也不是太緊張。走出窪地前方有燈光閃爍的村子該就是五連了,我們加快腳步前行。

進村沒多久,麻煩來了。先是聽到狗叫的聲音,不一會兒五六隻狗圍著我們咬。踢不到狗,可一轉過背它就過來咬你。轉身慢了就被咬了褲腿,太快了滑倒在雪地,狗狗一準會一起撲上來。我們三人手忙腳亂雖說沒被狗咬傷,可半天基本原地未動。這可咋辦,除開李大哥手裏有根木棍,老四和我赤手空拳。“撿起那根木條”,李大哥命令我撿起半埋在雪裏的幹樹枝。又撿到一根,我們三人算是都有了打狗棍。背靠著背,李大哥前麵開路,老四和我舉著木條斷後一步一步向車站挪去。

村裏的人似乎早就熟悉狗吠的場景,道路兩邊的茅屋竟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或許夜裏狗咬人對村裏人來說不是什麽新鮮事兒,若第二天發現被咬的是階級敵人才大快人心那。百十來米的路邊走邊跟狗狗鬥智鬥勇竟費了半個時辰才到車站,進站後狗狗們就不再追咬。很幸運當晚有去通北鎮的小火車,但要等。沒有準確的時間並不奇怪,小火車是山裏一個林場經營的。時刻表林場說了算,旅客進站發現有值班人員在上班就是有班次會來。買好車票心裏踏實了許多,但還擔心隊裏會不會派人來抓我們回去。經商議我們三人輪流在候車室外放哨,那段時間可真難熬。

嗚嗚,小火車終於開過來了。其實鳴笛僅是通知站長火車過來了,停不停全看站長揮旗指示。我緊張地注視著站長的動作,他敏捷地做出不同的招式讓火車停了下來。剛停穩,我們三人快速登上一節車廂。車廂裏乘客不多,過道兩邊各有兩個座位。我們找到車廂盡頭的空位子坐了下來,盡力壓低了嗓門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車窗外黑黑的靜靜的,小火車開動了。總算上路了,隻盼一路順利。

通北鎮站是正規火車站,買票乘車都按時刻表作業。到哈爾濱北站時大概是晚上九、十點了,下車一打聽去往北京的始發車不在北戰而是三棵樹站。李大哥立馬帶我們去乘公交車,隻記得可能是接近末班車了。車上擠滿了乘客,我們三人被擠到公交車中部。到站下車時都擠不動,車子關了門可我們還沒能擠到車門口。我一急大喊道:“我們要下車,請開門讓我們出去。我們是剛從兵團過來的,身上有虱子。讓我們下去!”。還真靈,乘客馬上為我們讓出了道下車。

買到去北京的車票時已是半夜了。因為擔心北京站可能被認出是穿著綠色軍大衣的兵團知青而遇到麻煩,車票的終點站是豐台站,出發時間是次日清晨五六點。還有幾個小時本想就呆在車站等,可李大哥說他家不遠還是去他家歇一歇。出了車站才知道此時末班公車也沒了,隻好走。

李大哥父母住的地方的確離火車站不算很遠。那是一片棚戶區,很多房子好像一半地上一半地下。三拐兩拐到了他家,李大哥上前敲門喚醒家人。他父母十分友好,大半夜為我們燒水還準備了些食物。那時我才感覺到又累又餓,主食是棒子麵薄餅。吃上兩口還新鮮,可沒幾口嘴就酸的不想再咬了。上世紀60年代末哈爾濱居民糧食供應主要是玉米麵,還不如兵團以白麵為主的飲食。吃過後李大哥父母安排我們休息,三人擠在一張床上。不大會兒我就覺得眼皮很重很重,可好像還沒睡著就被叫醒了。又是一陣小慌亂,我們三人出了門。天還是漆黑一團,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黏住了走起來路來有些艱難。可我不能停下來呀,再有十七、八個小時就能回到北京了。

為了安全李大哥堅持送老四和我到車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忽然喊道:“回老牛隊後一定寫信我們告知隊裏的情況!”。那一刻我擔心或許這一走再無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了,也許從此成為浪跡天涯的遊子。

三棵樹去北京的列車準點啟程,一路上大部分時間我都是昏睡著。即使醒著也隻是呆呆地看著不斷變換著的原野,村莊,和城鎮沒留下任何珍貴記憶。“五分鍾後的事情不去想”。是的,你可以試著不想但根本做不到啊。下車出站會不會遇上麻煩?出了站有沒有回家的公交車?要不要轉車?進了大院碰見熟人如何解釋?那時生活的人們距離都很近,近到鄰居吵架的內容隔壁都能聽到。進了家門如何跟大人解釋?說出實情會不會讓家裏人又一次成為革命的對象?太多太多要去想卻又想不清楚的事情了。

臨近北京,我和老四商議在那兒下車。豐台距天壇有點遠,也不清楚有無公交車的情況。思前想後我們決定在永定門下車,最多不就是補個票的事兒。豐台站過後列車不知何故走的很慢很慢,似曾相識的景色預示即將平安回來了。列車員還沒宣布準備下車,我和老四已經迫不及待了。在出站口檢票員拿著我們出示車票遲疑了片刻,可什麽都沒問就讓我們出了站。車站內外也沒看到傳說中會堵截回城知青的警察,實際並不總是比預想要遭。

溜進院子的時候是12月30日晚上九、十點,提前了一天回來。筒子宿舍樓道裏的人看到兩個穿著綠色軍大衣帶著栽絨帽顯得有些詫異,既沒有阻攔也沒有詢問什麽,隻是目送我們敲開各自的家門。

砰砰砰急促敲門聲驚動了我父母,剛剛他們似乎還在大聲討論著什麽頓時停了下來。“誰呀”?我媽媽問道。“我”,“你是誰呀?”又問。“是我!”我喊道。門開了,是媽媽打開的門。屋裏的燈很亮,爸爸、媽媽、妹妹都還沒睡。可我的腿好像被什麽拴住了,直挺挺的站在門口沒動。家裏人根本沒想到我會回來。“快進來,快進來。”,“你怎麽也不知道提前來信說一聲呀”,媽媽有些怪罪我不懂事兒。提前說?一陣酸楚塞滿了我的鼻子。我盡力掩飾幾乎就要落淚的窘態,“說哈呀,有哈好說的”我自作鎮靜的答道。“哎呀呀,短短幾個月怎麽就把送走的北京娃兒變成了東北娃兒了呀。”,可我看出母親的臉上掛滿了歡喜。一句打岔,原本凝固的氛圍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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