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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

(2020-11-22 13:17:34) 下一個

故事發生在1969年冬至前後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一師六十八團老牛隊裏一個晴朗卻寒冷的一天。冬至期間北國日照時間短了很多,下午3點開始天就黑了下來。

那天天還沒亮,隊長照常來到睡有十幾位男生知青的宿舍把我們幾個年輕羊倌叫醒。“該起床了。”隊長輕輕拍了拍我轉身去叫另一位。北方的冬天裏離開被火炕溫暖的被窩是很不情願的事,更何況天還沒亮。即使在被窩裏要忍受理不清的虱子的騷擾,那時的溫暖遠好於腹背瘙癢。我還是一個咕嚕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到食堂買了幾個烤餅。食堂就在男生宿舍對麵,門對門,同在一棟容納了20幾位北京88中69屆初中男女知青分住的大茅草屋裏。出門的時候,我窺視了一下仍在熟睡的他們,有幾個還是我小學的同班。

來到羊圈時天有些蒙蒙亮了,我那羊倌小師傅劉保已經在羊圈口等候我了。劉保是當地人,年齡和我們知青差不多,閑暇時經常一起玩兒。“我們出發罷。”我說。“不,今天你自己放羊。”劉保回應道。“什麽?”我不解地問道“你才帶了我一天呀。”“沒事兒。你就按我們昨天走過路走,再往遠點兒。給,這是我用的羊鞭。”啥羊鞭啊就是根順溜點的木棍,有時間我也能在樹林裏學麽個更好的。說著他似乎帶著點儀式感雙手把那根木棍遞給了我,我順手接過了過來。“我送你到坡下。”劉保鼓勵著我…

老牛隊在生產建設兵團的正規番號是畜牧排,而其他以生產糧食為主的單位均以數字連為番號。顧名思義,老牛隊經營的是畜牧業。隊裏有約5,6百隻據說是從新疆來的綿羊以及它們的後代。母羊們按年齡分成了5,6群,每群都有自己的羊圈。另有一群公羊約10來隻。公羊特別好鬥,常常一出羊圈就開始頂鬥,有時候還會群毆成一團。公羊群由一位老羊倌負責放養,他總是在母羊群走遠了才出門。但也有疏忽的時候,遇有機會公羊們就會瘋狂地衝入母羊群騷擾。一旦發生那就是隊裏的緊急事件,需要動員全隊的勞力盡快將混亂解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後來我了解到寒冷氣候裏養羊是要實行計劃生育的,因為冬季出生的小綿羊根本得不到足夠母乳而能夠存活到第二年。除開綿羊外,隊裏還養了100多隻北京鴨。可冬季還沒開始多久,就再沒聽到鴨子們呱呱的叫聲了。

老牛隊原住民隻有10幾戶,村子坐落在小興安嶺南麓中段一處不起眼的坡地上,坐北朝南。村子被三叉路分成了兩段。馬路往南5,6裏是營部,向西約60裏是通北鎮,東北方向120裏是趙光站。路西麵有一塊隊裏的菜地和大部分原住民的茅屋,路東隻有2,3戶茅屋、隊部、和知青住的大茅屋。大茅屋後麵坡上不到百米就是綿羊們的住所,羊圈後是山林。林木裹著通往趙光的馬路延申20多公裏就到了另一個我也說不上名稱的兵團兄弟單位。山林與耕地構成當地開闊的地貌,鹿、狼、據說還有黑熊是山林中可能見到的動物。

北京69屆初中生是8月份陸續北漂到黑龍江的,記得當離京火車鳴笛啟動的一瞬間車上車下哭成一片。我望著車下早已淚流滿麵的媽媽和妹妹,呆若木雞竟不曾掉下一滴淚水。人們都說知青是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到農村接受鍛煉的,可我是自己的選擇。當我得知和其他20幾位同班被分配到黑龍江後,我翻箱倒櫃找出了媽媽藏匿的戶口本到派駐所毫不猶豫地將戶口遷出了從小到初中畢業生活了16年的北京。那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離開這個在文化革命中飽受屈辱的家。

沒記錯的話,載著數所北京知青的火車是在9月1日淩晨靜靜地停在了北安縣趙光站。片刻,原本安靜的車廂有了騷動,“下車了,下車了”不知何人招呼著。一下車一陣寒氣襲來我身不由己的哆嗦了一下,這是哪兒啊?接車的幹部們都身著厚衣,而年輕的朋友們卻還是襯衣在裏,不論男女外加清一色藍色毛氏裝。幹部招呼同學們按各自班級分開,不大工夫旁邊的隊伍逐一被接走了。場地變得空曠了,可我們20幾位同班仍在等待著命運的安排。大約半個時辰幾位幹部爭論著什麽,似乎是關於接納人數的問題朝著一臉茫然的我們走來。數米之遙他們壓低了嗓門微笑著走了過來。他老牛隊的李書記終於來了,他把帶我們到一輛嘎斯車前,並幫助我們爬上車廂。有的女生恐怕是生平第一次乘敞篷卡車,最後連拉帶推大家都上車了。

清點完人數,嘎斯車上路了。顛簸的車子揚起陣陣塵土不時卷入車廂尾部令人難以呼吸,同學們隻好往車廂頭部靠過去。而在車廂頭部的同學站起身,頂著風,抓著車欄杆好給後麵的同學多騰一些地方。車子吐吐的向前奔駛,四周黑壓壓的見不到什麽光亮。同學們靜默的擠在車廂裏等待著天明。

天漸漸亮了,晨光下大地的輪廓清晰了起來。土色的村落;成片的耕地;茂密的樹林似乎預示著昨天已成為過去。太陽緩緩地從東方昏黑的山巒後麵爬了上來,陽光溫暖了軀體,加速了血液流通,也喚回了青春活力。原本寂寞的車上有了動靜,有了說笑。北大荒並不像原以為的那樣荒蕪,它幅員遼闊且生機勃勃。山林嗬護著大片略有起伏的耕地,翠綠色的莊稼覆蓋了視野所及的遠方。同學們努力辨認著,有的說是小麥,也有說是玉米。可後來才知道那是大豆,收獲的大豆是要出口日本的。

車子繼續前行,上百裏路上散落的村莊不多。這又一次引發了車上的興奮點。看--,“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一位同學指著遠處山腳下的一片村子。“你真土,那邊有磚房還冒著縷縷青煙的村莊才是我們的目的地”,另一位同學把大家的視線引向地平線的更遠些的地方。說話間車子駛入林間土路,車上的氛圍也變得更加熱烈。大家爭論著辨識路邊的樹種,猜想著林中會不會有野兔子,鹿,或麅子。有的話怎麽去抓,抓到了又如何做野味。氣氛十分活躍,想象中的新生活竟如此恬淡愜意。

駛過一段下坡路車子向左轉了個彎兒,眼前的景象較前段濃縮了不少。前方不太遠的坡地上顯露出一處規模較大的村落,那該是目的地了我覺得這樣的安排是可以讓人滿意的。可還沒回過味兒,車子又是一個左轉彎兒在一處茅屋前停下了。李排長從駕駛艙跳下道:“大家下車吧,我們到了”。到了?搞錯了吧。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下車。磨嘰了個把時辰,不知誰帶的頭說了聲車子還有其他任務,大家悶悶不樂下了車。可誰也不肯邁進早已準備好的大茅草屋宿舍,大家擠坐在窗外呆視著前方直到天黑。

眼前的山林和耕地和路上見過的沒有很大區別,隻是大了些坡度把視野回收了許多。左側的山林畫出一道蜿蜒曲線,右側前方的坡地後麵似乎還隱藏著另一個村子。不遠處的穀底有一條很長小溪,溪邊生長的灌木把耕地與腳下坡地前的濕地一分為二。濕地約有百十來米,長滿了不很高的雜草和根本說不出名字的小花。眼下這條向南的馬路越過濕地,跨過小溪上的一座土木結構小橋消失在5,6裏遠的坡頂。天快黑下來的時辰,有幾個羊群緩緩向大茅屋這邊聚攏過來,又咩咩地消失在大茅屋的背後。微風吹過來陣陣似曾相識的氣息,那是在校學農勞動時留下的混雜著田野的青澀和羊兒們自然奉獻的泥土味兒。這就是我們新生活開始的畫卷。

一晃三個多月就過去了,大地的景色也由綠變黃變得枯萎了。紛紛散落的樹葉把山林地表染成了黃色,又變成了棕土色。光禿禿的樹枝在呼嘯的西北風中嗚嗚作響,北國的嚴冬已經到來。大豆收獲季個把月前就完成了,留在地麵的還剩聯合收割機無法吞咽的約半尺高掛著些零星豆秸的豆茬兒,和機器即行即泄淩亂堆積的豆杆兒堆。這些殘留的豆茬兒就是羊兒們過冬的口糧了,羊群一天中要走上十裏八裏或是更多去尋覓每一粒可以充饑的豆豆。

冬至前後幾場雪,一尺來厚的積雪將大地真容換了顏色。烏雲密布時一片灰茫茫,若不是遠處若隱若見的山林勾畫出的暗色線條人們很難分辨出天與地的差別。可晴天時皚皚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又使人無法直視其美。沒有墨鏡保護視力的話,很難想象牧羊人是如何適應如此強烈的光線反差。雪地上也已布滿縱橫交錯牧羊人和羊兒們一道道來來往往的足跡。

一天老牛隊所有隊員圍坐在男知青寓所的火炕上開議,隊領導宣布了知青參與放牧的決定。鬼使神差我和其他3位男生榜上有名。即沒有興奮也沒有不安,接受命運安排或許在文革初期父母均被弄出家門後我要和小我三歲的妹妹相依為命生活的兩年中就漸漸形成了。我的羊倌師傅就是前麵提到過的劉保。

…接過羊鞭時,我腦海裏閃現出城裏娃兒在漫漫雪地裏揮鞭放羊的景象。可稍縱即逝,“我能行”想著順手打開羊圈門。早已擠在門口的羊兒們咩咩叫著魚貫而出向坡下跑去。印跡斑駁的雪地又增添了係的印跡,劉保和我也跟著往坡下跑。我負責的是一群最年輕的小母羊,因為是第一個上路無需控製行進速度。

下了坡,羊兒們前行慢了一些。“好了,你繼續吧。沿著昨天的路再遠點。”劉保說完轉身走了。從坡下濕地繞過那條已布滿零星冰茬的小溪到被積雪覆蓋的豆地有約3,4裏路,不過還好羊兒們似乎知道沿著濕地上的印跡走。我不緊不慢跟著。羊群需要時間方可形成由頭羊帶路,有頭羊的話羊倌要走在最前麵而不必過於擔心個別羊兒會走失。小羊群可不行它們常常會分頭行動,所以要跟著而不是帶領。我記住了劉保的告誡,不時前前後後地跑著努力維護著前進的隊形。

個把時辰的功夫就走到了小溪的盡頭,那裏有一個籃球場地大小的池塘。入冬前我還和幾位同學拿著自製的魚竿到池塘釣過魚,那是我唯一一次釣魚的經曆。“魚沒釣來,你飯量可見長啊”看著我不停地吃著帶去的幹糧確沒釣上一條小魚,大家有意見了。不到兩個小時我被解除參與活動的資格,尷尬地一個人溜回了村子。傍晚時分其他幾個釣魚的同學還真帶回了幾條食指大小魚兒。

繞過池塘就是豆地了,我回頭望了望村子的方向其他幾群羊也陸續上路了。我必須再走的遠點兒。年青的羊群還不懂規矩,若與其他羊群碰到一起它們會不知所措的跟上其他羊群走。這對已實行計劃生育的羊兒們來說是絕對不容許的,因為這群小羊尚屬未成年。我盡力驅趕著已經開始覓食的羊群向前,直到遠離了曾有過羊兒們足跡的地方。積雪末過了鞋子,寒氣慢慢地爬上了腳麵,褲頭也濕漉漉的。趕著走著,走著趕著,直到看到後來上路的羊群改變了行進方向。那時我和我的羊兒們已經走到距山林約1裏左右方圓2,3裏的開闊地,昨天不曾來過這裏。後麵其他羊群遠遠的,我即使揮手或呼喊他們也不會知曉。

就這兒了我不再驅趕,羊兒們也放慢了腳步不停地拱著雪搜尋著每一顆可以充饑的幹豆莢。太陽此時定格在45°晴朗天穹上,風不大。即使偶有陣風吹過,背過身子就不會太難忍受。我也覺得餓了,拿出一塊凍僵的烤餅使勁兒地啃著。嘴幹了,抓一團雪解解渴。雪有些土腥味兒,但該是幹淨的。兜裏還剩兩塊烤餅,那是下午時分的幹糧。那時的我根本沒有手表,其他同學也沒有。把握時間全靠判斷太陽的位置,當太陽定格在西麵45°時才是回村的時間。早著那,除了偶爾要把試圖走散的羊兒們歸攏歸攏,冰天雪地裏還能做點兒啥?翻了幾個跟頭沒啥勁兒,脖子裏還進了雪花冷颼颼的。唱唱歌兒,沒兩嗓子唱不下去了。不是因為沒聽眾,即使有聽眾的話我這破鑼還不敢唱呢,嚴寒無情地泯滅了革命歌曲的激情。似乎隻有呆著讓時間一分一秒滑過是不二的選擇,其實我是有所準備的。

雪地裏站久了,有點累了。不遠處有一堆幹豆秸稈,一人多高頂著一層積雪。那是個不錯的擋風之處,我找了一塊向陽且避風的角度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寒氣透過褲子爬上身體,可還能忍受。環顧四周,白雪、羊群、微風、陽光、開闊的農田、和環抱的山林,北國人跡罕至的嚴冬寧靜祥和。發呆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帶出的“無線電”雜誌。“無線電”是刊成人雜誌,家父曾給我買過很多零件組裝晶體管收音機也訂閱了這刊雜誌。剛開始閱讀時覺得內容枯燥難懂,可動手起來遇到問題時再看雜誌裏相關內容就好懂多了。離京前我把2,3本還想繼續看看的雜誌裝入行李箱,除此之外還有一本人手必備的紅寶書“毛主席語錄”。

我翻開雜誌,可不知為什麽裏麵的字跡模糊不清。閉眼歇歇然後把雜誌拿在強烈的陽光下,文字從幾乎眯成一條縫隙的眼簾投射到了視網膜。可以了,就這樣閱讀了個把小時直到眼睛累了。一抬頭我發現世界太明亮,趕緊捂住雙眼。再次睜開眼睛時,我覺得周圍隻需要眯著眼觀察就行。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有雪盲這回事,幸運的是我沒有。僅僅是永遠失去了瞳孔對亮度的調節能力,醫生也無法治愈。

羊兒們走的離我遠了點,不過也就百十來米左右。有點事兒做倒我倒也不覺得無趣,眼睛累了就閉上眼睛倒在雪地裏休息一下,坐的腿酸了就站起來活動活動。可以站起來後才發現,接觸雪地部分的褲子形成了屁股型的冰殼兒硬邦邦的。零下10幾度的天氣,潮濕的衣服幾分鍾內就會結冰。

風不知何時停了,其他羊群已不見蹤影,雪地上的身影又短了許多,周圍的一切凝固得讓人抓狂。我忽然感覺到了寂靜,不由得張嘴大喊。啊---,山穀裏沒有回音。啊---,再吼。嗷嗷-,不遠處山林做出了回應。我有些興奮,奮力大喊:啊---。如果林中是鹿的話它一定會被我嚇跑的,我想。嗷嗷-, 回應又傳了回來。這回輪到我緊張了,莫非林中的狼早就盯上了羊群啦。

山林裏是有狼的。老牛隊裏有位老師傅專門負責打更,也就是夜間巡視防止狼竄入羊圈傷害羊兒。他有支獵槍。可人總有打盹的時候,一年下來狼跳入羊圈咬死羊兒的事件時有發生。想到這些我腦子裏一片混亂,就憑我手中的木棍能戰勝狼嗎?我望了一眼發出嗷嗷聲的林子,沒見什麽動物出現。跑,趕快跑至少能保住性命。就在轉身想要目送羊兒們再見的一瞬間,腦子裏閃出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為了保護集體的羊群,她們與暴風雪抗爭最後倒在了雪地裏。我不能逃跑,當接受放羊任務時不就暗暗下決心自己也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嗎,更何況小姐妹出事時的比我還小呢。可此時該怎麽辦呢?找不到援兵因為根本看不見他們,更不能等,隻有盡快把羊兒們帶回!

想到此不知那裏來了一股力量,心跳加速,麵目發麻,略微發軟的雙腿卻能開動了。我迅速飛奔至依然埋頭向著山林方向蠕動羊群的前麵,阻止它們繼續。羊兒們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周邊的異常,揮杆所至它們跳轉個角度前行。這可把我氣壞了,“你們這些傻X”心中憤憤不樂。我掄圓了羊鞭左顧右盼地驅趕著,有時還要借助腿功,但不敢大聲吼叫。一時間羊群混亂不堪,掉頭的羊兒撞到前行的咩咩之聲此起彼伏。我急出一身冷汗,奔跑著拚力驅趕。其實那時我根本不清楚周邊的真實的狀況,也聽不懂羊兒們求生的欲望,隻覺得自己英雄般的正義在行動。趕呀趕,羊兒們終於順從地踏上了回村的路程。

身後的山林漸漸遠去,村子越來越近了。進了村我把最後一隻小羊送入羊圈,扣上圈門心裏很是欣慰。真的很累了,膝蓋以下的褲腿和鞋子濕漉漉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回到宿舍我躺倒在火炕上,拿出了兜裏的烤餅可又吃不下去。無論如何我和羊都安然無恙闖過了生死關頭,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此時高懸的太陽躲到一片雲彩背後,似乎不曾看到人間一段小小的插曲。

我早早回村的消息很快被隊領導得知,晚上我被叫到隊部。領導詢問了經過後對我說,狼是不敢在白天輕易攻擊有人在的情況的。我聽到的短促的嗷嗷聲更像是林中的鹿發出的。倘若真有狼群出現,想辦法迅速點燃一堆幹豆杆因為狼害怕煙火。隊裏若看到遠處田裏的煙,一定會派人前往查看究竟。啊,怎麽可能是這樣。無知與懊惱早已把英雄氣概掃的蕩然無存。

自那以後,我確保出門時帶上火柴。“無線電”雜誌也不帶了,因為隻有常走動才能保護身體不受凍。就這樣經曆了一段悠然自得的小羊倌的生活,直到遠在北京的家也傳來被偉大領袖召喚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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