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過招：美國的煩惱

美國的麻煩

如前所述，中、俄兩國似乎前景不妙。其實美國也有自己的麻煩，那就是可悲的黨派紛爭。而這種政治功能失調和政策失敗正在破壞美國在經濟、科技、外交和軍事上的成就。失控的聯邦政府支出可能危及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共和民主黨政客都未能解決社會保障、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等福利成本不斷攀升的問題。兩黨對債務上限的爭執使投資者擔心華盛頓可能真會違約，從而削弱了人們對經濟的信心。（2023年8月，評級機構惠譽下調了美國的信用評級，提高了政府的借貸成本。下圖 LinkedIn）國會的撥款程序一破再破，並迫使政府關門或隨時可能關門。

在外交上，前總統川普反複無常的行為、對美國盟友的蔑視、對威權領導人的喜愛、以及對美國對北約盟友承諾的懷疑，都破壞了美國在全球的信譽和尊重。美國突然從阿富汗災難性撤軍，進一步損害了世界其他國家對華盛頓的信心。在與中國大陸和俄羅斯進行非軍事競爭的全球南部的大部分地區，美國也不占上風。多年來，美國在外交忽視了這些地區。美國沒有在世界這一地區派駐幾個大使，大陸正好趁虛而入，利用華盛頓的缺席與該地區的國家簽署安全和經濟協議。

五角大樓也為美國的政治失靈付出了代價。自2010年以來，國會每年都未能在下一財政年度開始前批準軍隊撥款法案（下圖 RAND CORPORATION）。國會的立法者通過了一項“持續決議”，允許國防部在年度國防預算通過前的支出不超過前一年，並禁止其啟動任何新項目或增加現有項目的支出。結果是，每年都有一些富有想象力的新計劃和舉措因為等待國會軍事撥款法案而停滯不前。國會通過的2011年《預算控製法》在十年內減少了1.2萬億美元的聯邦預算，軍隊被迫承擔了其中的一半 -- 6000億美元。其後果是嚴重而持久的。然而，截至本文行文的2023年9月，國會正走向再次犯同樣的錯誤路上。黨派政治對軍隊造成真正傷害的另一個例子是，允許一名參議員連續數月阻止數百名高級軍官的確認。這不僅嚴重降低了戰備狀態和領導能力，讓全世界都看到美國政府在這一關鍵領域的功能障礙，使美國成為對手的笑柄。當美國需要更多的軍事力量來應對其麵臨的威脅，兩黨分別主導的國會和行政部門阻礙了美國實現這一目標。

即便有著種種不如意，美國也是風景這邊獨好。當然，是相較於中、俄而言。

美國的優勢

近年來、尤其是俄羅斯發動烏克蘭戰爭以來，美國的境況大大好轉。在三個超級大國中，目前美國似乎形勢最好，處於對中國大陸和俄羅斯的強勢地位（下圖 OCCUPY）。之所以如此，首先是美國的經濟運轉良好 -- 對新製造設施的商業投資，包括一些政府基礎設施和技術項目補貼支持的半導體技術投資，方興未艾。這些投資有望在未來幾年擴大美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技術 -- 人工智能、量子計算、機器人和生物工程 -- 和經濟差距。

國際事務方麵，烏克蘭戰爭給美國帶來了新的機遇。華盛頓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意圖向其朋友和盟友發出的早期警告，恢複了他們對美國情報能力的信心。俄羅斯發動的烏克蘭戰爭使美國得以加強和擴大北約，而美國向烏克蘭提供的軍事援助證明，美國履行了對烏克蘭的承諾。與此同時，中國大陸與亞洲和歐洲國家間的經濟和外交齟齬，使美國得以加強在這兩個地區國家的關係。從2022年開始，美國開始恢複與太平洋島國的關係，向這些國家派駐大使，建立或恢複經濟/軍事合作關係。

在軍事方麵，美國的國防開支超過了其後包括中國和俄羅斯在內的十個國家的總和。充裕的資金支持著美軍的持續發展 -- 三位一體的核威懾：洲際彈道導彈、轟炸機和潛艇現代化的推進有條不紊。空軍正購買新的戰鬥機（F-35、現代化的F-15和一架新的第六代戰鬥機），和新的空中加油機隊。陸軍正在采購大約20多個新平台和武器，海軍正在建造更多的艦艇和潛艇。同時，五角大樓在繼續開發新型武器，如高超音速彈藥，並加強其進攻和防禦網絡能力。

為了美國的世界領導責任 

對主導國際話語權的史詩般較量正在以美國和盟友為我方，中國大陸、俄羅斯及其盟友為敵方間明槍暗箭地進行著（下圖 YouTube）。為了確保華盛頓處於最強有力的主導地位，阻止對手做出更多的戰略誤判，美國領導人必須首先解決長達數十年的兩黨關於美國在世界上的定位的分歧。長達20年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讓許多美國人厭倦了世界警察的角色，希望美國要首先解決自己國內的許多問題。對此，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說，“政治家最大的職責是教育。”作為政治領袖，政府和國會領導人應該向人民解釋國家的命運如何與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密不可分。政治家需要緩和並駁斥這種放棄領導世界的責任。非常遺憾，最近幾任總統和大多數國會議員都沒能履行這一重要職責。

美國人需要理解為什麽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對維護和平與繁榮至關重要。美國公民需要知道為什麽烏克蘭成功抵抗俄羅斯入侵與阻止中國大陸攻占台灣之間的重要關係。美國人需要知道為什麽中國大陸和俄羅斯在全球南方的影響力將危及美國的經濟/錢包。美國人需要明白中俄聯盟威脅美國的原因，以及美國保護盟友、維護和平的重要意義。所有這些，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次橢圓形辦公室的演講或在國會的演講。相反，政治家們需要對美國人和選民年年講、月月講、每天都要講。

美國領導的全球秩序為世界提供了幾個世紀以來人類最長的大國和平 -- 75年（下圖 nation of change）。國家生活中沒有什麽比戰爭更昂貴，對國家安全和繁榮構成最大威脅的也是戰爭。世界上其它地方發生的事情與美國密切相連。為此，美國建立了強大的軍事力量、組建了誌同道合的聯盟並設計了有利的國際機構。這些，都在遏製對美國及其夥伴的侵略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個世紀的曆史表明，不對侵略者采取行動隻會鼓勵更多的侵略。認為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成功後會就此止步，不會進一步侵犯歐洲其他國家，不會最終與北約開戰，這不是天真，就是弱智。

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在1943年談到美國時所說：“偉大的代價是責任。” 偉大的美國保護其人民、安全和自由義不容辭。偉大的美國也有責任繼續發揮其全球領導作用，保護世界免受專製掠奪者的侵略蹂躪，保護其他國家不成為侵略的獵物。

美國的世界領導責任意味著增強盟友對自己的信任，讓對手認識到美國履行其承諾的決心堅不可摧。然而，國內兩黨分歧所傳遞出的混亂信息，以及政治領導人對美國在世界上的角色的矛盾心理，使世界對美國承諾的可靠性疑信參半。朋友和對手都想知道，拜登政府的參與和聯盟建設政策是否意味著美國回歸正常，抑或是川普蔑視盟友的“美國優先” 會否又將成為美國政策的主線。在一個俄羅斯和中國大陸窺視的世界裏，對美國如此缺乏信心尤其危險。

美國需要加強與澳大利亞、日本、菲律賓、韓國和該地區其他國家的關係。由於中國大陸和俄羅斯共同在全球對抗美國的利益，華盛頓需要一個應對整個世界的戰略，特別是在非洲、拉丁美洲和中東。美國必須倡導世界各地的民主和人權，但這一承諾決不能束縛華盛頓的手腳。民主或威權不是唯一標準，國家利益才是 -- 有時侯美國必須與專製、不具代表性的政府合作（下圖 Republic World）。

國會中共和民主兩黨都有著很強烈的保護主義情緒，都對國際貿易協議懷有敵意。中國大陸借此推出“一帶一路”倡議，因勢利導地獲得了全球南方的廣闊市場和投資機會。“一帶一路”給受援國帶來了巨額債務，卻成功地提高了大陸在這些國家的影響力和公司形象，增加了經濟機會。美國及其盟友需要以自己的優勢與“一帶一路”倡議競爭。

自冷戰結束以來，美國的公共外交枯萎了。與此同時，中國大陸正花費數十億美元在世界各地推進其敘事。俄羅斯也在積極傳播虛假信息，並煽動民主國家內部和民主國家之間的不和。美國需要一個相應策略來影響外國領導人及其民眾的，尤其是在全球南方國家。為此，美國政府需要投入更多資金，並整合和協調不同部門間的交流。

美國的對外安全援助是另一個需要徹底改變的領域。俄羅斯越來越多地向非洲政府提供安全援助，尤其是那些有獨裁傾向的政府。美國需要一項有效的戰略來應對俄羅斯的挑戰。美國軍方需要在充分考慮地區戰略或如何更好地與盟友合作的情況下，決定在何時、何地以及如何訓練外國軍隊。華盛頓還必須想辦法加快向受援國交付軍事裝備。目前，對台灣的武器銷售積壓了大約190億美元，延遲時間從4年到10年不等（下圖 Taiwan Plus News）。

美國必須重新思考其核戰略。因為俄羅斯在實現戰略核力量現代化，中國大陸正大幅擴大其軍事力量。中俄海軍越來越多地在一起演習，可以預料他們會更密切地協調部署戰略核力量。俄中的準聯盟趨勢及兩國間的廣泛合作對美國核威懾力量形成挑戰。而朝鮮不斷擴大的核能力和伊朗的武器潛力，也在考驗著美國核威懾的可信度。為加強威懾，美國肯定需要調整其戰略，可能還需要擴大其核力量的規模。

政府認識到，美國海軍需要更多的軍艦和潛艇。近年來造船預算也確實大幅增加，但依然難以滿足海軍的擴張。此外，對造船和船舶維護的行業投資不足，對相關決議和執行方麵存在問題。麵對如此嚴峻形勢時，政客們竟然毫無需要迅速解決這些問題的緊迫感。這是不可接受的。

最後，國會必須改變國防撥款的方式，國防部也必須改變這筆錢的使用方式。國會需要更快、更有效地批準國防預算 -- 在財政年度開始前即通過軍事撥款法案，從而給國防部帶來急需的可預測性。五角大樓呢，它必須改進其僵化、狹隘和官僚的采購流程。在一個靈活性和速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的時代，這些流程尤其不合時宜。國防部領導人針對這些缺陷說了不少，還宣布了許多糾正這些缺陷的舉措。現在的挑戰是如何有效而迅速的落實執行建議改正的舉措。

美國最需要的是行動

中國大陸和俄羅斯認為未來屬於他們。政府和國會強硬地反擊了這些對手。但政客們似乎光說不練，華盛頓基本無人為急需的改變做好了準備。令人跌眼鏡的是，雖然兩黨一致支持美國對俄、中侵略行徑作出強有力的反應，美國政府和國會中的黨派之爭和兩極分化卻愈演愈烈（下圖 NEW YORK POST）。行政部門和國會必須要抓住現在國際國內有利美國的難得機會，齊心協力地以具有深遠意義的行動來支持他們關於對抗中國大陸和俄羅斯的言論。美國的實際行動將有助於自己成為一個對手難於逾越的強大國家，並可阻止戰爭的爆發。

習和普京身邊那些唯唯諾諾的人，已經致使他們犯下了嚴重的錯誤。這些錯誤最終將傷害到中國大陸和俄羅斯，讓這兩個國家各自付出沉重的代價。即便如此，在可預見的未來，中俄仍然是美國必須應對的危險對手。即使在最理想的形勢下 -- 公眾支持的政府、充滿活力的領導人和連貫的戰略 -- 這些對手也會構成對美國的巨大挑戰。而如今美國的國內形勢遠非有序：美國公眾已經更加內向；國會陷入了爭吵和粗暴無禮的危險的處境；幾任兩黨總統要麽否認美國的全球領導角色，要麽對美國的全球定位混亂。在與中、俄這樣強大、願意冒險的對手抗衡時，美國需要在各個方麵提高自己的水平。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阻止習和普京孤注一擲地豪賭。這是一個充滿危險的世界，它是真的，就在我們麵前。

參考資料

Gates, R. M. (2023). The Dysfunctional Superpower. FOREIGN AFFAIRS. 鏈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nited-states/robert-gates-america-china-russia-dysfunctional-superp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