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觀世

且戲美洲稱客星 漫觀天外雲卷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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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河邊拾青梅……

(2018-11-29 10:38:09) 下一個

    又是梅子青青時節,隔著漢江頭長江尾,就象隔著可望而不可即的歲月之河。晚風中的女人,在漢江邊獨自遙望著雲間皎月銀漢雙星,傷感著挽不回的逝水年華,多少回無限的遐思就從這兒湧起,而那些關於歲月河邊的少年過往,也每每在這時悄然蘇醒…… 


     河邊的老槐樹下,是奶奶閱盡人世滄桑而深邃淡泊的眼睛。那個聰敏的少女,賢惠的主婦,識文斷字而心靈手巧的少奶奶,在1949年前的這個百年渡口聞名遐邇,“老祥發”的精致美味的糕點因為少奶奶的入主而名聲日噪……而今,風刀霜劍,滄海桑田,那風荷般的腰肢早已佝僂,那明珠般的眸子已布滿塵霜,她隻能把滿懷的慈愛和希望放在後輩身上。 

     我是奶奶一手拉大的。那個時候,爸爸媽媽在縣城外的工廠裏上班,我就陪著奶奶。奶奶很注重對孩子的教育,當然囉,她那深深打上時代印記的思維觀念,那基本不能與時俱進的說教訓誡,常常是我最好的催眠曲。 

     奶奶口裏的故事總是綿綿不絕,這讓我很是驕傲。我總喜歡把奶奶講的故事再轉賣給小夥伴們,像“七仙女下凡”、“祝英台化蝶”啦,“
甘羅拜相”、“霸王別姬”啦,好多好多,如果故事裏的情節不符合我的願望,我還會現發現賣,編出一個自認為更合理的情節,而每每我的故事總能換來小夥伴們的一串兒槐花,幾枚桑椹呢,然後,小夥伴們還要不厭其煩的央求我再講一個、再講。有時候奶奶還跟我學她的私塾先生搖頭晃腦的樣子,“幼不學,老何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也津津有味地搖頭晃腦學上一通,常常換來大人們哈哈大笑,我常常暗自得意呢。 

     直到有一次,街道裏有個外號叫“積極風兒”的人,跑到家裏指著奶奶,罵她散播“封資修”、毒害少年兒童。我才知道自己闖了禍了,以後再也不敢把奶奶的故事講給其他小夥伴了。但是,我和奶奶還是會在夜晚的被窩裏偷偷講,偷偷說…… 


     有一年的“七夕”,我惦記著“牛郎織女”的美妙傳說,就吆喝起一幫小夥伴,早早躲進了後院裏的娥眉豆秧架下。聽奶奶說過,每年的七月初七,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如果小孩子藏在葫蘆架下、眉豆秧下,不出聲,仔細聽,還能聽見牛郎織女相會時的哭泣聲呢。我想,往年總是自己貪睡錯過了觀看的時機,今年一定不能再錯過了! 

     大人們在遠處的草場上乘涼,我們幾個小家夥躲在我家的眉豆秧下,瞪著兩眼,瞅著星光燦爛的夜空:呀,“天河”漸漸隱沒了,一會兒還慢慢下起了小雨,可怎麽還不見牛郎飛過去和織女相會呀?啊,不對,好像已經聽到了哭聲哎,“噝”、“噝”……聲音是從地上傳過來的,大家扭頭一看,是小強娃睡著了扯出的鼾聲呐,大家揪起強娃的耳朵把他拎了起來,怪他的鼾聲打攪了天上的仙人相會,一邊可惜,一邊相約明年的今天可不要再帶這小子來丟人現眼了,強娃大聲地哭了起來。 

     還記得常常和同學們玩一種叫“工兵挖雷”的遊戲。幾個人把寫著“地雷”字樣的紙條折疊好藏在衣縫裏、頭發裏,總之在身上那些外人不易發現的地方。然後,扮著“工兵”的那一個人就開始搜查,搜出來了呢,“地雷”就算輸了,就得乖乖的舉手投降,很好玩兒。但是那時在鄉下上學,在農村的孩子中,我的衣服要算好的了,媽媽總是把一件大大的新衣服給我穿,等我穿小了,再讓弟弟妹妹接著穿,所以我的衣服少有補丁,頭發也是短短的“小辮兒”,要是抓上了“地雷”,我往哪兒藏啊?有一次,我終於下了決心,一個人偷偷地躲起來,用牙齒把夾衣咬開了一個口子,把“地雷”塞了進去,幾個“工兵”都沒找著呢。 

     等到勝利後,我得意的把“傑作”亮出來給大家看,一個瘦瘦小小的名叫國英的小女孩,結結巴巴地說: 
     “多好的衣服啊,你,你,……太可惜了。” 

     “咳,你知道什麽呀,讓媽媽把它補上,不是更好看嗎?你沒看電影裏的李鐵梅、小常寶,他們的衣服上都有補丁呀,很好看哩!”我理直氣壯的教訓小丫頭。 

    我哪裏知道,一件不打補丁的衣服裏有著媽媽多少辛勤的汗水,而在小夥伴的眼中,又是多麽可羨慕啊!現實生活中的補了又補的衣服並不是美的典範,而是深深烙印著每一家父母的無奈啊! 


    家鄉的小橋河緩緩流向遠方,一去不複返,河邊的野刺玫,河裏的小蚌殼,河水下斑斕的小石子兒,默默地留在我的腦海裏。我在這小石子兒中,尋找著,尋找著,尋找什麽呢?啊,那個小小少年! 

     由於在家裏是奶奶的心肝兒,在學校是老師的寵兒,從小養成了一種爭強好勝的性格,岩鴻就成我主要的“敵人”。 

     “你考了幾分?” 
     “99,你呢?” 
     “100。”…… 

     每次考試下來,我們倆幾乎都有這樣的一問一答,這簡單的問答,包含著九分的天真,還有一分天真的嫉妒呢,而後,又讓這幾份天真,幾分嫉妒,化著各自十二分努力的動力,然後又在下一次考試後繼續這樣的一問一答…… 

     岩鴻,個頭不高,一雙大眼睛,閃著聰明狡黠的光,圓圓的臉白白紅紅的像個女娃娃,就這,還常常自稱是“男子漢”呢。 

    我們總是形影不離:在小橋河邊,手拉手猜著河水和蛐蛐兒演奏的無法破譯的童謠;在野槐樹下,進行著現在回想起來莫名其妙的爭吵;在春天的草地上擺開棋盤對弈酣戰;在秋天的田埂裏奔跑,趕上十來裏路去看一場樣板戲;在冬天的皚皚白雪中圍著火爐而坐,邊剝花生邊俏皮的翻看著《紅樓夢》而羞紅了小臉;在夏天的晚自習回家的路上邊走邊跳,指點著繁星爭說認識的星座…… 

     “事如春夢了無痕”,彼岸青梅季過,此岸伸手卻是漸行漸遠,難再企及,而夢縈魂牽的一回眸,卻使人不思量,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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