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翻書的東風
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
圍棋往事（二）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時候學校裏圍棋普及已經很高。每天不下盤棋回家就好像少了點什麽。學生會趁熱打鐵，舉辦了一屆初中組和高中組對抗的擂台賽。我被定為初中組的擂主。
我一向是有些使命感的。因此格外看重被賦予的任務。還沒輪到自己的時候，也去看每場比賽，了解對手的套路。對方的中場大將（第三擂）實力較強，一路挑落我方選手，氣勢逼人地殺到門口。還好我看了他之前的比賽已經有些成竹在胸。穩紮穩打拿下了此局，扭轉頹勢。之後也是勢如破竹，一直到對方擂主跟前。一盤決戰就要開場。
記得那天來看棋賽的人很多。懂棋的不懂棋的都有。六點的時候，高中組的擂主從教室門口進來，徑到桌對麵。笑著握了下手便坐下，氣定神閑地等裁判的信號。我知道遇到了高手，也意識到自己對這局棋看得過於認真。
沒容得我多想，棋局已開。對手下子輕盈，不拘一格。我也是少年好勝，不甘示弱，步步爭先。進入中盤，本是我的強項，心想隻能在戰鬥中爭勝，出手愈發淩厲。他似也被我激將，大開大闔，見招拆招。這局棋，下得確實有天昏地暗之感（下完時天已黑透）。幾條大龍從邊殺到腹，又纏鬥到角。每一步都似是計算繁雜的勝負手。
就在我在棋盤中腹祭出暗藏許久的分斷手筋，揣著狂跳的心，等待對手陷入長考苦思最終認輸的時候，我看到他連連點頭卻絲毫不為所困。應對幾招後在他那條看似被分斷瀕死的長龍的底部來了個直角一間跳，一舉連回，將全盤活透。
棋子落下的時候我徹底呆住了。那種突然的掉進冰窖，又突然地感到冰窖之後更不可見的未知。良久，我將夾在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勉強地笑笑說 “我輸了”。他友好地站起來握握手，可能還說了我下得很好之類的話。可我已經聽不見了。我的初中組的棋友和同學們好像投過來安慰的眼神。但我的意識早已不在那裏。
那一刻，我明白了 “自有山比此山更高”的道理。無論多麽精細投入的計算和努力，總可能會有更精妙的藏在未知。勝負，在這樣的認知下，就不那麽絕對，不再是原來的意義。我仍舊喜歡那種尋找精彩巧妙的招法的感覺，但是對圍棋的勝負，輸贏的價值，忽然看淡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