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境心影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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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廈門,廈門的秋

(2018-07-15 21:44:46) 下一個

作者:史遇春

廈門的十月,沒有秋的蕭瑟。

窗外的陽光,少了盛夏的毒辣,多了春末的柔和,倒很像是初夏來臨時的溫婉。

夜裏,不再會有苦夏的煎熬;清晨,是適意的涼爽。

春日多雨水,有潮濕的氣味彌漫空氣。天冷,又不能穿得太單薄。在我,穿得厚了,便覺多了一層束縛。初夏,炎熱的端倪已現,多少讓人的心有些煩躁。這十月——廈門的十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經過一夏曝曬,空氣中水份仿佛已被蒸發幹淨,不會再有潮氣侵骨。金風送爽,廈門的十月,正是享受的好時節。

南國的花,四季有,四季常新。見得多了,就少了初見、乍見時的那份雀躍。所以我常常說,我是被這南國的風情給慣壞了,挑剔得很。

北方的冬,偶來一天風雪,讓人進入那晶瑩剔透、純潔如童話的世界,心靈是可以得到無限安慰的。我雖生性怕冷,但那漫天飛雪飄舞的當兒,我還是喜歡在雪地裏行走,聽踏雪的聲音,我常說,那聲音會撓得人的心直癢癢。

北方的秋,就少了很多溫婉和潤的情致。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北方初秋的雨,一下起來就沒完,直到牆倒房塌方肯罷休。中秋的落葉,是秋的代言品,風一起,洋洋灑灑,在空中飛舞,落在地上,是一地的蒼涼。深秋時節,已帶了許多冬的氣息,人必須裹得嚴嚴實實,就這樣,仍怕凍著。

每個季節都有它值得驕傲的地方:春有百花秋有月;夏乘涼風冬聽雪。天公是公平的。

年少時,因為常常會有種種“不識愁滋味”的閑情,所以不喜秋的那種淒清荒涼。盡管如此,但是,我也不會厭秋。盡管秋有讓人不喜歡的地方,但是,天明氣和時,秋月的圓潤皎潔又補了秋的眾多不是。賞月,當然是一年四季都有機會。但為什麽偏要把秋月作為最美的象征,偏要把賞月的時日定在秋季呢?

春日有百花,日間攜一壺酒,身後隨二三佳麗,暢遊於名園之中,既見百花之嬌豔,又得優遊之風雅。品茗對句,煮酒論詩,在青天白日之下,見百花之嬌態、豔態、憨態、奇態……可謂人生之風流雅趣。日遊數園,盡興盡致,夜必易眠,故春夜無暇賞月。

夏有涼風,白天烈日炙烤,讓人不願出戶,稍有動作,便大汗淋漓,故白天多休眠。天近黃昏,金烏西沉,大地在一天的繁忙之後進入悠閑。此時,捧一壺釅茶,與眾人憩坐於大樹之下,說白天的事,抒胸中意。低一聲,高一聲,此情此景,可談月,可論月。賞月嗎?似乎少了些情趣。

冬有瑞雪。十冬臘月,圍爐而坐,在暖烘烘的爐火周圍,一家人團團坐定,是享天倫之樂的好時候。此時,便是天有圓月,嚴冬奇寒,有興賞月,無法盡情,也隻能作罷。再說,冬夜忽有雪落,臥床無眠,細細聽雪落的聲音,亦人生一樂。

月是秋的形象,是秋的名片。秋亦有花,最著者莫過於陶靖節之所好——菊花。但菊之盛開,須待到重陽前後。況僅有菊花,未免單一,且菊花並非處處皆有。月正好補秋之缺,無論遠近,無論貧賤,也無論雅俗,隻要你願意,都可以賞它。秋月之迷人,正在她的圓滿,一年之中,月月有月,月月月圓,唯中秋之月最大最圓。人生,不都是想追求一個圓滿麽?在秋風蕭瑟,秋雨連綿的空隙,能賞這團圓之月,亦人生之一趣。

說完了北方的秋冬,說完了四季的獨到之處,再接著說十月的廈門,廈門的秋。

在廈門,因四季花常開,對這四季常開的花有時便顯得漠不關心,甚而有時會挑剔。

比如三角梅,這被謂之“市花”的植物,我就不大喜歡。我喜歡原生態的、野生的,就是因為它們的自然天成。三角梅卻不一樣,一種自自然然長成的花,卻沒有自然之象,仿佛是用紙剪就,或用塑料製成。因為少了自然的意味,便覺少了幾分本真。

當然,三角梅隻是個案而已。十月的廈門,仍然有許多讓人過目不忘的花開放。

比如九月開剩的鳳凰。鳳凰在七月開過之後,九月的綻放便不再濃烈,不是那“鳳凰枝頭春意鬧”的熱情。九十月的鳳凰,不再是七月時花與綠葉爭勝的情狀。九十月,季節是收斂的,花是內涵的。這時的花,真的隻是在點綴葉,在襯托那一樹綠。想想七月的鳳凰,再看看九十月的鳳凰,你就會驚異於造化的神奇:濃烈的花配合火熱的季節,稀疏的花配合溫和的時日。

廈門十月的花,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那一坡的炮仗了。前年秋天,友從廈門去深圳。走前,他想看看廈門的美景,領略一下這海上花園的風情。我便領他去萬石山植物園。從廈大出發,沿後山繞行。在快進入植物園前,有一個軍訓的地方。在那裏,我的眼睛受到了一次衝擊,眼前的美景幾乎讓人頭暈目眩。一路山行,一路都是在樹林裏穿梭。雖說這南國有四季常青的美譽,但秋畢竟對周圍的一切產生了影響。草已經枯黃,樹葉雖綠,已沒有春日的活力與生氣。當我們站在那一坡盛開的炮仗麵前時,似乎進入了春的世界、童話的世界、美的世界、夢的世界。炮仗花自山坡上麵傾瀉下來,有如一條和緩的瀑流:那瀑流不是水,而是花;不是“卷起千堆雪”的淨白,而是“盡帶黃金甲”的橙黃。以前也見過炮仗花,但多零星開放,象這樣開滿一坡,開得肆無忌憚,和周圍景致融而為一的盛狀,此次為首見。

紫荊(白花洋紫荊),也不願落在他花之後,在這個時節再次開放。紫荊這花,一年中開放幾次,我不知道。印象中,凡用心去看它的時候,它似乎都在綻放著。春日的紫荊,最容易“被雨打風吹去”。詩雲:“殘春一夜狂風雨,吹斷紅飛花落樹”。紫荊很易凋落,所以要看就須及時。春天風多雨密,紫荊花多瓣稠,很容易形成四散飄零的景狀,讓愛花惜春之人傷感,惟恐“落入汙淖陷渠溝”,損了那一身的純潔。紫荊與鳳凰正好相反。春日的紫荊,是花與葉競發的時節,花遜葉一籌,自然隻能作葉的影身了。秋日的紫荊,因葉的飄零,花便占了上風。沒有風,花落一地,都還在根的周圍,掃堆在樹下,既是歸根,也是在報答泥土芬芳的情誼。

十月的廈門,廈門的秋,是愜意的。不信,有諸花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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