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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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傳(51)

(2021-10-10 10:27:51) 下一個

第五十一回 張作霖赴宴巧還寶瓶

尤仲文府上張燈結彩,跟過節似的。

廳堂、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後廚更是忙碌非凡,顯然是在預備一桌上好的酒席。
龔慶有在尤府前後穿梭不停,指揮著管家、仆人幹這幹那。這活可夠累的,龔師爺滿臉的疲憊,好像有點體力不支。
那麽說龔慶有是累壞了嗎,當然不是。
今天尤仲文宴請張作霖,時間定在晚上六點。尤府上下從早上就開始忙活,龔慶有帶著連升過來幫忙。
昨天下午連升在聚雅軒拘捕了店主洪熙,晚上回去就稟報給龔慶有。龔師爺聞聽大驚,他做夢也沒想到烏臨江會出現在聚雅軒。
而恰恰因為自己疏忽大意,沒有告誡連升提防烏四爺,也沒把硯台和瓶子的糾葛跟連升說清楚。故此這件事怨不得連升,是自己太大意了。
烏老四是什麽人,一肚子心眼兒,一籠子猴兒都不換的主。但凡他知道這裏麵的羅亂,肯定不能善罷甘休。
奉天衙門與北大營守軍勾結,錢來票去的,最後還坑了皇親國戚一下。往小了說,這是結黨營私,妄圖貪贓枉法。往大了說那叫拉幫結派,強搶滿清王爺,這就叫謀反。
烏臨江這個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他要是真的給京城裏的親戚寫封信,保不齊奉天府就得有人下獄。尤仲文是醇親王的人,那張作霖是趙爾巽的人,最後頂罪的隻能是他龔慶有,這點事龔師爺還是能看明白。
尤知府這場宴席不能耽擱,今天得先把這事辦好,明天再商量烏老四瓶子被搶的事。
龔慶有安排連升在尤府門前守著,他害怕烏老四闖進來,那可就難看了。
晚上六點,一支馬隊跑到尤府門前,領頭的下來告訴府門口的管家,張統領隨後就到。
管家命人稟報尤知府,尤仲文帶著大奶奶,還有龔師爺等人在府門口候著。那支馬隊的清兵在四周排成警戒線,不大會兒一頂二人抬的小轎過來了。
張作霖拜訪尤仲文,差著級別呢,他不能騎馬,轎子也隻能是二人抬的民用小轎。就算在奉天城,他再是一手遮天,也不能蓋過尤知府的氣勢,這是官場的規矩。
小轎到在下馬碑前停下。
這個下馬碑可有說道,一般是立在距離府門口幾十米的地方,上寫:至此,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誰要敢不尊此令,按大清律處置。
張作霖本是武官,今天卻坐轎子來的,這表明張統領謙卑,不敢以統領自居,算是給足了尤仲文麵子。
一見轎子停了,尤仲文緊走幾步到在轎門跟前,親手掀開轎簾。
這麵子,奉天知府給掀轎簾,在奉天城也算頭鉤了。
張作霖從轎裏出來,立刻單膝跪地,給尤仲文請了個安。尤仲文雙手相攙,倆人有恭有讓的就進去了。
此刻龔慶有跟在最後,前麵有管家支應著,不用他張羅了。他再次告誡旁邊的連升,在府門口盯緊咯,如果看見烏老四,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進府。
把連升安排好,龔慶有才進到裏麵,一會兒開宴,他還得在旁邊幫尤仲文說話出主意,且有的忙呢。
咱們再說烏四爺,第二天在酒鋪子裏等了一天,也沒有奉天衙門的差役過來通知他過堂。
就這麽一等,等到了晚上。把烏四爺急的,心說怎麽個意思,我這事不是急事,還得排別人後頭?還是說奉天府的人在跟北大營串供,要把自己那瓶子黑了……
越想心裏越沒底,他得去問問。可這個點兒衙門早沒人了,沒人不要緊,去尤仲文府上當麵問,這個孫子越來越不像話,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烏四爺叫了輛洋車就奔城裏了。

尤仲文將張作霖請至客堂,先上了香茶,寒暄幾句,而後才有管家上來請二人入席,倆人有說有笑攜手而入。
表麵上看著此二人交往甚密,實際上沒什麽交情,都是互不信任。今天倆人各有所圖,所以相敬如賓,禮上有加。
張作霖坐在上手,後麵站了一位副官。尤仲文坐下手,龔慶有站在身後。
倆人先喝了三杯,後麵陸續上菜。
張作霖免不了誇幾句尤府廚師的手藝好,尤仲文也奉承張作霖會吃會喝,是個美食行家。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作霖琢磨得說正事了。
今天前來赴宴不是為了跟尤仲文商量聯手抵禦革命黨,而是想把那個瓶子甩給尤仲文。張作霖預感到那個瓶子可能是烏臨江的,那麽就等於自己打劫了皇上家的人,這是死罪。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瓶子轉給奉天府,言稱屬下見到有人盜賣大內國寶,現已將贓物追回,得交與奉天衙門處置。
如此一來,無論這東西是不是皇親國戚的,都不再有任何危險。假若數月之後無人認領,他尤仲文還得把瓶子還給自己,此謂一箭雙雕之計,進可攻退可守,安然也。
尤仲文可不知道硯台是贗品的事,龔慶有哪敢跟他說,他也不知道巡防營的人誤搶了烏臨江的瓶子,如果他早知道這些,都不用張作霖登門,早就給烏老四要瓶子去了。
張作霖未曾開言先陪上笑臉:“尤大人,聽說南方亂黨鬧的邪乎,朝廷派了重兵也難以剿滅,這夥人可比義和團厲害,聽說是以讀書人牽頭,不好對付啊。”
尤仲文宴請張作霖就是想聊這事,這會兒聞聽張統領先起了話頭,立刻應承。
“張大人所言極是,那革命黨詭計多端,且有洋人背後支撐,朝廷雖然屢次圍剿不得章法,反倒愈演愈烈。咱們關外三省仰仗趙總督教導有方,各路統領兵強馬壯,賊人尚不敢造次,我等理應精誠一致,共禦外敵。此事還得依靠張大人費心,奉天城的安危都指望您了。”
尤仲文說完又拱拱手,笑的跟朵花似的。

張作霖哪能不知道尤仲文想什麽,他開這個頭不過是想先把這事聊幾句,重點在後麵,不讓尤知府放心,瓶子的事他也不能上心。
“尤大人說到點子上了,咱們奉天乃關外重鎮,龍興之地,那些亂賊定當垂涎。好在三路巡防營嚴陣以待,日夜巡查不敢懈怠,倘若有亂黨興風必當剿滅。尤大人請放寬心,此等小事包在守軍身上,料也無妨料也無妨啊。”
有張作霖這番話,尤仲文心境大好。給張作霖滿上一杯,剛要商量下細節,沒想到張作霖又道:“雖說城裏尚無亂黨,但盜賊猖獗,保一方黎民也是我等職責,盜賊多了不是好事,你我得加強防範,嚴於盤查,不讓能他們賊膽包天,壞了朝廷的章法。”
尤仲文一聽,這話不是味兒啊。亂黨歸巡防營對付,盜賊可是得奉天衙門抓捕。怎麽著,巡防營操治安的心,莫非城裏的防務也要接管了嗎?
這可不行,守城兵進城,那自己不成擺設了嗎,張作霖想幹什麽。
尤仲文沒有馬上接話,張作霖知道他在想什麽。為了不讓尤知府誤會,連忙接著道:“前日在下有下屬進城采購,在一店鋪遇一奇事,居然有人倒賣皇家珍寶,我手下人當機立斷,將此物劫下。今日一起帶來留給大人,也好尋訪失主,不能讓朝廷有所損失。”
言罷一招手,身後的副官捧上來一個黃色綢緞包裹,輕輕的放在餐桌上。
尤仲文一時沒琢磨明白張作霖怎麽忽然弄出一物件,還是國寶。本來是在商量奉天城防的大事,怎麽又扯上皇家失竊的事呢。
張作霖掀開綢緞,裏麵的物件就露出來了。尤仲文一看是個瓶子,對古玩他並不在行,回頭看龔慶有,意思是問他這是什麽東西。
再看龔慶有臉都白了,滿眼的驚恐。
尤仲文轉回頭,看著張作霖:“這是……”
張作霖道:“此物名為百童獻壽,據說是康熙爺八十大壽時大內造辦處督辦的,價值連城。這東西是皇上家的,尋常百姓家不可能有,所以我的人就把它拿回來了。”
有人在奉天城裏盜賣皇家器物,這還了得。多虧張統領的人截獲此物,否則朝廷降旨破案,哪給他們找去呀。
“張大人果然統兵有方,處處警惕,這件事辦的好,仲文謝過。”尤仲文當然要感謝張作霖,可這種事講的是人贓俱獲,贓物在了,盜賊又在哪呢。
“張大人,那盜賊現在何處,本官也好明日過堂審理此案,再去找尋失主。事成之後,我當上書朝廷為張大人請功,奉天都統之職非你莫屬啊。”
張作霖聽尤仲文這樣恭維,自然高興,仰天大笑,而後說道:“盜賊心虛,扔下東西就跑了。”
跑了?
尤仲文一頭霧水,按巡防營的身手,贓物都到手了,怎麽可能讓賊人跑了呢。這裏麵不隻是有人盜賣皇家珍寶那麽簡單,張作霖不把這事說明白,這案子不能接。
還沒等尤仲文開口再問,忽聞廳堂外麵人聲嘈雜。好像有人罵街,又有人摔倒,伴隨著花盆水缸破損的聲音。
尤知府剛要差人出去看看,卻看見廳堂門口站立一人,此人尤仲文認識,暗叫不好。
再看那龔慶有麵如死灰,是汗如 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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