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作自受

混江湖的人名頭很重要，名聲顯赫走遍四方，默默無聞寸步難行。範五一到危難時刻就搬出範有賢，用完了往旁邊一扔，打死都不承認與五爺有關係。
平時嚇唬嚇唬百姓興許管用，今天他依此嚇唬日本軍隊，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那當兵的聽完範五的話還真琢磨了一會兒，又上下打量一番範五，開始慢慢向後退。退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大叫一聲:“詐屍了！”
深更半夜，月黑風高，有人大喊詐屍，一嗓子穿出二裏地，可把院子門口的搜山隊員嚇壞了。
搜山隊裏中國人居多，一聽詐屍亂成一團，各自撥馬要跑。倒是幾個日本士兵沒聽明白怎麽回事，傻傻的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範五也傻了，怎麽了這是，範五爺的萬兒響啊，一提就靈，嚇退百萬曹兵。
馬上的鬼子喝問領頭逃跑的士兵，那當兵的連說帶比劃，可能把發生了什麽事說明白了，幾個日本兵把長槍從背上摘下來，子彈上膛，翻身下馬。
石奉山感覺大事不好，範五說自己是範有賢。範有賢名聲在外，半人半神，可這位爺去年就死了，跟日本特高課最高長官伊藤同歸於盡，奉天時報報道了小半年，確鑿無疑。
而這位範先生一直不承認自己是範有賢，今天又忽然認了，還說出一大堆他人無法知道的秘密。即使這樣是為了保命，可這辦法隻能送命，範有賢是反日誌士，死一回還不行，今天還得死一次？
石奉山在這個地方一點麵子都沒有，他保不了範五，文瀾就更不用說了。範五自尋死路，大難臨頭。
日本兵好像不怕中國鬼，詐屍也不怕。幾個人站成攻擊隊形把範五圍在當中，那位軍曹操著生硬的漢語對範五說:“你，範有賢先生？”
雖說範有賢把東三省的鬼子禍害夠嗆，由於名頭太大，就算是個反賊也得對他客氣。日本人敬重英雄，範有賢敢領著趙平趙安哥倆擋住日軍幾百人，最後玉碎，這就是戰神。日本人頗有忌憚。
範五可沒想那麽多，扛一陣算一陣，鬼子開槍殺他，他就回家了，有什麽呀。他可沒想過這給石奉山等人帶來危險，他拍屁股死了，奉天的主角們怎麽活。其實，範五根本就不認為這些人還會有未來的生活，他一睜眼大夢醒來，這些就全都沒了。
“對！範有賢，範五爺，日本關東軍本部掛號，新京宮裏有功名。宣統跟我叫大哥，我跟宣統齊肩膀，不是嚇唬你們，我一跺腳土地爺都得出來幫我，聽明白了嗎？”
日本軍曹把大部分話都聽懂了，扭頭問身後的偽軍:“跺腳是什麽東西？”
那當兵的臉色慘白，哆哆嗦嗦:“他……他是範五爺，他都死一年了，太君，鬼呀，鬼。”
日本人對鬼沒什麽恐懼，他們承認有鬼的存在。現在麵前立著一位死鬼，日本兵倒是放鬆戒備了。
“範桑，英魂不散，我等敬佩。請跟我們回去麵見菅直閣下，如果真的是您，再請回轉。”
這日本兵就是個傻子，請鬼回去讓菅直辨認，如果是真的就放了。這種事日本人真能幹出來，簡單粗暴。
範五也傻了，剛才那套說詞是為了脫身，這幫鬼子怎麽還不怕鬼呢，不但不怕，還要一起聊聊，這可怎麽整。
在場的所有人，石奉山、文瀾、老李，包括英老耿也都傻了。這種對話前無來者，誰都沒法插話，真是見了鬼了。
能請神不能送神，這就是範五的特點，話僵到這兒不回答不行，範五看著石奉山，等石奉山給拿個主意。
石奉山到是有個主意，不知道範五能不能領會，需要他的配合。
石奉山掏出證件，原地沒動伸手遞向日本軍曹，說了幾句日語，軍曹接過證件看過又還給石奉山。本來證件剛才已經看過了，這次再看隻為了確定一下，黑燈下火的日軍辨別不清。
把證件收好，石奉山對範五說:“聽我的，不許胡說！”
那個當兵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石奉山先對著他說道:“軍爺，這人是我親戚，瘋子，證件早就丟了，你可別聽他瞎說。”
然後又對日本軍曹說了幾句日語。
瘋子？石奉山說自己是瘋子，範五滿心的憤恨。他明白了石奉山的意思，但願日本人能放過一個瘋子，那可能嗎？
果然，日本軍曹先發怒了，劈裏啪啦對著石奉山說了一通。範五是一句也沒聽懂，那個當兵的也沒聽懂，範五隻聽懂一句，還是石奉山單對他說的。
“範先生，你完了。”
範五是怎麽完的，立刻就開始驗證。日本軍曹對幾名日本兵說了幾句，又命令偽軍列隊。
日本兵到院門口，把老李推到一邊，那馬車被日軍征用。隨後，兩個日本兵拉起範五就往馬車裏塞，範五不敢反抗，眼神一直盯著石奉山，看意思是想讓石奉山救他。
怎麽救啊，話都讓範五說滿了，再說是日本人出手抓人，石奉山一個小小滿洲警官哪有辦法。
兩個日本兵隨著範五一起鑽進車蓬裏，駕車的是滿洲兵，馬鞭一甩車輪滾滾。
石奉山跑到院子門口，朝那位日本軍曹問了幾句話，軍曹回應了一句，整個搜山隊便漸漸走遠了。
文瀾和老李一臉茫然，英老耿也擠到院門口，喃喃自語:“五爺還是那麽豪氣，咋沒使法術招來韋陀菩薩滅小鬼子呢。”
當年範五爺在英家屯，領著謝睿文滅了日本魔道的妖怪，那時謝睿文使出渾身解數請來韋陀菩薩。本來薩滿算是妖道，韋陀菩薩是正神，謝睿文想請天界神仙不易，那天為了範五爺的老命也是拚了。

英老耿是英家屯的村長，滅妖的事就是他起的頭，所以他知道範有賢的能耐，但他不知道範五是個贗品。
瘋子，又來一個瘋子。石奉山不想搭理這老頭，他想回奉天，馬車又沒了，真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文瀾問石奉山，範五給弄哪去了。石奉山說剛才問了，這夥人是關東軍奉天守備師團的，他們帶範五回奉天，直接交給菅直。
這下完了，菅直見到範五，一看就是假的。雖然長相一樣，言談舉止就差遠了，人家範五爺真是八旗貴胄，範五不過是漢八旗的奴才。他蒙蒙別人還行，想蒙中國通菅直門兒都沒有。
菅直一見到範五，結果隻有一個，哢嚓！範五的夢醒了，石奉山等人的這個世界有可能也醒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估摸搜山隊已走遠，石奉山讓老李去大道上守著，如果日本人回來了馬上回來報信。
又叫英老耿去把何庭他們放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怎麽辦。
不大一會兒何庭出來了，秋夜本來就涼，地窖裏更涼，這幾個人臉色慘白凍得夠嗆。
把範五這事一說，何庭不以為然。他不認識範五，好像也沒聽說過範有賢的英雄事跡，對於搭救範五的事漠不關心。
文瀾問何庭怎麽被鬼子追到這來了，何庭說韋大當家派他出來踩盤子，本想探探哪有小股日軍駐紮，然後回山搬兵幹他一家夥。沒想到路上遇到搜山隊，一直被追到遼陽，實在跑不動了才想躲躲。
事是這麽個事，但何庭在這居然有個地道，這樣的布局不隻一兩天，他為什麽要在這弄個地道呢？是他自己弄的，還是韋向天讓他弄的。
如果是韋大爺的意思那還好說，要是何庭自己……
範五的事已經夠煩心了，何庭也不是省油的燈。石奉山還是想先救範五，於是問何庭道:“你要是回山搬兵要多久？”
何庭沒明白，搬什麽兵，搬兵幹嘛:“那可遠了，一來一回最快得兩天。幹什麽使？”
想借韋向天的人馬救範五沒戲，等何庭把兵帶回來，範五都槍斃三回了。可是不把範五搶回來，上千山就沒意義，韋向天還等著範五拯救世界，誰能想到他連自己都救不了，左一出右一出，天天有事。
“範五要是沒命，咱們就全完了。”石奉山說。
文瀾和老李也是憂心忡忡，而何庭跟英老耿卻不知道裏麵的秘密。
“咱們完了？他蹲大牢跟咱們有啥關係。”何庭不解。
英老耿覺得何庭大不敬，說道:“東家，你不知道範五爺？威震奉天的範有賢啊，打死伊藤那個。”
經英老耿一提醒，何庭好像有點記憶了:“哦……對了對了，想起來了，我跟文少爺倒騰金佛的時候，這個範五爺給咱們估過價，還想收貨來著，隻是……嘿嘿，後來被我拿跑了。”
文瀾狠狠瞪了何庭一眼。
何庭沒見過範有賢，石奉山也沒見過，隻有文瀾有過一麵之緣。文瀾的見過不隻是看一眼，還有過交流，所以範五的言語做派不像那個大大咧咧的範五爺，雖然長相一模一樣，但氣質差遠了，人在神不在。
石奉山沉默半晌，對老李道:“那三匹馬跑哪去了，找回來，我們馬上回去。”老李嗯了一聲跑出院子。
何庭聽明白了，噢，三匹馬你們哥仨騎著回奉天了，我這還有三位呢，走回去呀？心裏想的不敢表露出來，從哪方麵講他都得給石奉山麵子，這個虧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