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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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六十九)

(2020-09-07 12:18:02) 下一個

文瀾在大北窯賭場輸光了腚,看場子的二位瞧出來了,給文瀾引薦到賬房,借他一百塊大洋。
賬房說得有保人,那哥倆都不敢接這事,於是去找掌櫃的出來做保。
不大會兒工夫掌櫃的來了,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接待石奉山的大掌櫃康煥。
估摸康大掌櫃已然知道了這件事,進賬房直接奔文瀾開口:"石少爺,手頭緊串換不開了是不是,不要緊,隻要爺高興,我們這要多少有多少,一百塊夠不夠?不夠再加。"
文瀾見過此人,知道是這兒掌櫃的,沒想到對自己這麽客氣。
"掌櫃的,給您添麻煩了,我就用一百塊,翻點本兒就還上,您放心我還得起。"文瀾說了幾句場麵話,心裏急著拿錢。
康煥為什麽毫無顧忌就給做保拿錢,他知道文瀾已經在這扔了不少錢,而且看得出來文瀾是富家公子,百八十塊大洋不會還不上,隻要確定他家住址,這賬就黃不了。
康煥轉向賬房先生:"龐先生,寫個字據,我做保,給支一百。"
賬房先生寫好字據,文瀾簽名,康煥做保,楊、金二位也按了手押做見證。
借據上寫的是一百大洋,文瀾拿到手的隻有九十,差那十塊錢是利錢,當時就扣了。文瀾懂得規矩,也不多問,又看了眼借據,賬期十天。十天還不上,再過十天就得還一百一十塊。再過十天還還不上,就不是一百二了,得還一百四,這叫驢打滾的利息。
文瀾壓根沒當回事,有了本錢撈回來百八十塊不算事。揣好洋錢作揖告辭,他就又進了賭場大廳。
康掌櫃的使個眼色,楊金哥倆就跟了上去。文瀾在場子裏玩,哥倆遠遠的瞧著。該著文瀾倒黴,今兒賭場就想吃他兜裏的錢,一個時辰的工夫九十塊現大洋又輸光了。
沒等文瀾合計過味兒,楊金二人已經站在他身後。文瀾轉身就瞧見了,還想再借點,金爺說話了:"石少爺,賭場有規矩,當日不出兩份借據,除非您還了舊賬,您今天不能跟這兒拿錢了。"
什麽意思,就是說賭客在賭場隻能借一次錢,要不就把上一回還清,再借下一次。
文瀾懂這規矩,有點傻了。本錢一點沒撈回來,倒欠了一百塊,開始後悔借這筆錢了。
"二位大哥,櫃上不借錢,我翻不了本,別說前賬還不上,回家的車腳錢都沒了,我絕路了我。"
楊爺笑道:"少爺,回家還算事嗎,我們哥倆送你回去不就得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文瀾沒轍了,這哥倆說要送自己回去,擺明了是想知道自己住哪,這要是回當鋪讓孟老爺撞上,那可惹了大事了。
文瀾想押點東西給賭場,不想讓他們跟自己回去,可上下摸了半天一件值錢的都沒有。
都多餘假門假事的折騰這番,文瀾身上但凡有一點能換錢的,早就變現了,還能容它過夜?
"二位爺,咱們可是老熟人了,我在這兒也卸了幾百塊,今天身上沒帶多少,路過玩兩把。三天內我把賬歸上,有你們掌櫃的做保,你倆擔心什麽呢?"
文瀾想憑幾句場麵話把這二位攔住,這二位什麽人沒見過,文瀾怎麽想的他們清楚,可不確定文瀾住哪絕對不行。
"石少爺您想多了,沒別的意思,咱們把您送到家門口,絕不進門,不給您添麻煩。"楊金二人嘿嘿的笑,文瀾明白躲不過去,心想隻要他們不進門那就好辦,孟老爺不知道這事就行。
三個人出賭場,沒叫洋車,從後院駛出一架藍棚馬車。這賭場還真夠派,送石奉山用汽車,送他小舅子用馬車,家當真不少。
離開賭場的時候差不多下午三點,馬車載著三個人晃晃悠悠到在當鋪門口。
楊金二人坐車上瞧了半天,轉頭問文瀾:"你家住這兒?"
文瀾一撇嘴:"我是這兒掌櫃的,這兒是間當鋪。"
金爺跳下車,站當鋪門口看,除了幌子寫個當字什麽招牌都沒有。他頭回見過這樣的當鋪,有點不信,轉身問楊爺:"老楊,你見過這樣的當鋪?"
楊爺也跳下車,也站當鋪門口瞧,瞧的是莫名其妙。
文瀾害怕一會鋪子裏出來人把事露了,趕忙跳下車,攔在兩人前麵。
"二位爺,就是這兒了,您二位請回吧,我這謝謝您了。"文瀾拱手作揖想把這夥人打發咯,趕緊回鋪子裏想轍。
楊金二人還沒琢磨明白,要不要放文瀾走。當鋪門裏忽然走出一人,是個小夥計,看見文瀾就打招呼。
"掌櫃的,您回來了,怎麽不進屋呢,喲,還帶客人回來了,是不是屋裏請啊。"
小德子嘴還真甜,甜的不是地方,把文瀾氣的。
雖說氣小德子多嘴,但這句掌櫃的還是真長臉。文瀾扭頭看著那二位:"二位,進去坐坐呀?"
這哥倆對下眼神,這門不能進,進去就得帶錢出來,這是規矩,空手不行。
"石掌櫃,您忙,我們三天後過府拜望,後會有期。"
倆人上馬車走了,文瀾進到屋裏拍拍小德子肩膀:"好!有眼力勁兒,爺賞……",本想掏一塊錢賞小德子,一抬手才想起來自己一毛錢都沒有。
擺擺手,"爺改日賞你。"
文瀾欠這一百大洋不算多,可債主子不好惹,他算攤上大事了。

何庭和老潘跟陸郎中跑了一趟買賣,隻拿到五十塊大洋,再去客棧找人的時候,店家說已經結賬走了。
走了?何庭當場就翻了。
看向老潘:"走了?!沒分賬呢!"
老潘扭頭就往外走,何庭緊緊跟隨。走到街角僻靜處,老潘掏出張銀票遞給何庭。
"何庭,這是這趟活兒給你分的利,今兒開始你別跟著我了,我跟你著不起這急。"

老潘要甩何庭,何庭嚇壞了。沒人帶著在京城沒法混,這回不知道老潘又因為什麽翻臉。
"潘爺,我不懂事,您別跟我一般見識,您要不領著我,兄弟明兒就得餓死,消消氣消消氣,我請您喝酒,給您賠罪。"
老潘一言不發,見何庭不接銀票,便又揣兜裏向前就走。何庭在後麵跟著,路過一小酒館,連拉帶推就把老潘弄進去了。
酒菜上齊,何庭敬了老潘三杯。老潘也知道甩不了何庭,康老板安排下來的人誰敢不待見。今天耍這麽一出是想讓何庭長記性,就他這脾氣做不了這行的買賣。
"何庭,幹咱們這行講究的是沉住氣,明知道讓人家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咱得先保命,落誰手裏頭都不冤屈,隻怪咱們道行不夠,該著。"
老潘給何庭講買賣經,何庭心想自己今天在客棧裏大呼小叫犯忌了,知錯就得改。給老潘滿上一杯,陪笑道:"潘爺,您別見怪,我這不是跟您學徒嗎,我嫩著呢。哪不對,隻管說,別甩我呀。"
何庭訕笑幾聲,老潘那勁兒也過去了。喝了杯酒,說道:"你這繃不住的勁兒已然說你一回了,還是這麽毛躁。你在客棧一嚷,店老板就知道我們跟陸老板是一套買賣,日後空子真報了官府找上門來,這裏麵有咱們一份。"
哦……是這個理兒,何庭懊悔不已。
"撒副子這活兒有規矩,掌穴的換窯了不要緊,有賬不怕算,他要膽敢賴賬,在這圈就甭想混了,沒人敢接他的活兒。倘若他被官府拿了,那怪咱們兄弟命薄,咱們不被拿了就算命大。今天拿不到錢也算好事,等過了十天半個月,苦主沒找他,案也沒發,隨便找人一打聽就能知道他落腳之處,那時節跟他拿錢不是更穩當嗎?"
老潘一席話把何庭說明白了,生薑還是老的辣,還真是這麽回事。可是……
"潘爺,雖說苦主沒見過咱們,那客棧老板認識我們呀,他若跟著報官檢舉,咱們還是沒跑啊。"
老潘樂了。
"你糊塗啊,這種買賣能隨便找個地方就幹嗎,客棧老板跟陸郎中的交情比咱們近,分的比咱們多,你今天這些話換個地兒說咱們就崴了。"
何庭倒吸口涼氣,真想抽自己倆嘴巴。好懸,差點自己把自己賣了。越想越後怕,趕緊跟老潘又喝了幾杯。
正推杯換盞之際,鄰桌有人說話。
"哥哥,我呀聽說一事,特逗。"旁邊桌那位說。"柳條胡同那兒開了個當鋪,鋪子沒字號,光掛一幌,聽說有人在那當了本舊《康熙字典》,您猜猜掌櫃的給出的什麽價?"
對麵那位接過話茬:"當鋪收舊書?還能給價?聽著新鮮,難道說這字典有康熙爺親筆落了款,還是翰林院的編修手書的頭版?這都不像話呀。"
起頭那位又道:"什麽呀,還康熙爺的款,就是前朝印刷的舊書,一點稀奇都沒有。這當鋪東家給出了十塊現大洋,您說這合適嗎?"
"太合適了,滿屋子棒槌呀,這買賣開不了三天準關鋪子,哪有舊書當十個光洋的,按這麽出價我家的書都搬去就能買紫禁城了。"
兩個人相視大笑,酒杯交錯,喝的更歡。
老潘跟何庭在一旁都聽的清清楚楚,倆人對視半晌。何庭道:"潘爺,遇到這樣的事有買賣做嗎?"
"有啊,咱們回去找件東西,明天過去發筆 小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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