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六十八)

(2020-09-06 13:02:48) 下一個

在北京城敢稱作府的必當是官宦或者皇親,級別還小不了。
您要是大財主,有的是銀子,也想在院子門口大門放一牌匾,寫著什麽什麽府。那完了,有罪。
早年間做生意的雖然算是上九流,但排在末尾。正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為了什麽,做官啊。有了官職穿上官衣兒錢還是問題嗎?
鐵鷹雖然離那府大門口挺遠,可是看的還算清楚。進大門有基座需上九級台階,九級台階,不是一品封疆大吏,就是穿黃馬褂的皇親國戚。鐵大爺何等聰明,一下就猜到了那小姐跟老佛爺的關係非同尋常。
想明白這一層鐵鷹直撇嘴,心說這石奉山好命啊,竟然有皇上家的親戚為他操心。那小姐嘴上說怕何君然有事,她跟一窮說書的又沒有什麽交情,項莊舞劍,她是奔石奉山來的呀。
那小姐主仆二人進了那府,鐵鷹站這兒可發愁了。怎麽呢,朱八命他盯著那小姐,跟著她找到牧德忠,再找老何,最後還是想抓何庭跟文瀾。至於石奉山幫會到不想得罪,這裏麵也沒石奉山什麽事,這位爺的事都是自找,攪和的雞飛狗跳。
那府門前很清靜,也寬敞,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盯捎不太容易。
鐵鷹想了半天沒有好辦法,實在不行就得遠遠的支個卦攤以便行事。
想的挺好,可這附近連個買賣店鋪都沒有,沒有地方存放桌椅板凳,這攤可怎麽支呢。看樣隻能做個雲遊的卦師,挑著幌子撂地了。
這事倒算好辦,可那小姐出門必定坐車,自己這兩條腿別說追趕洋車,人家蹆兒著自己也跟不上。再說這條路上行人稀少,洋車就更少了,想跟著人家都叫不到車。
這可怎麽辦呢。
鐵大爺悔的斷了腸,從見到石奉山那天起就後悔,一樁樁一件件。要是不跟石奉山走這麽近,眼下自己還能幹點坑蒙拐騙的勾當,也不會被幫會給纏上,沒完沒了的當苦差,稍不留神就搭上性命。
合計半天得包輛洋車,雖說挑費不小,可人家朱八爺給出錢了。按理說十天之內那小姐一定會去找牧德忠,找到牧德忠這事就算解了。朱八爺給的錢足夠用,但如果錢花光了那小姐還不出去找人,那就真得開口算卦維持生計。
想到這鐵鷹四下學摸洋車,找個車夫聊聊,打聽打聽價格。
等了半天才有輛洋車經過,鐵鷹眼睛還得往那府大門口看著,生怕這當口那小姐出門走了。
"嗨!洋車洋車!"鐵鷹低聲喊到。
洋車夫尋聲就過來了,還納悶呢,這位爺公鴨嗓。
"這位爺,您去哪啊?"
鐵鷹瞧了瞧車夫,三十出頭,身板結實,看樣體力不錯,腿腳一定利落。
"車子不錯,德國件裝配的吧。"鐵鷹先扯閑白。
"喲,這位爺好眼力,還真是德國貨。您要去哪?"車夫答應著。
"我現在到不去哪,我想問問,你這車包一天得多少錢?"鐵鷹說。
車夫上下打量了下鐵鷹,並不想別人包車,一般願意接包車活的都是體力不支的人,每天跑不了幾趟,累不著,雖然賺的少但收入穩定。而體力好的不願意包車,腿腳勤快點掙的不少,多勞多得嘛。
既然有人問價,那得接茬兒:"別人我不管,我這車每天兩塊錢,管一頓飯。"
兩塊錢?還得一頓飯,鐵鷹一算十天下來得二十五塊,再加上自己抽煙住店三頓飯,每天就得五塊錢,那小姐要是十天不去找人自己就得挨餓。
"幹嘛就兩塊錢,包車又不是腿腳不時閑,跑不了幾趟,穩穩當當揣錢回家多便宜的事。"鐵鷹嫌貴。
"爺,不是我不伺候您,我這身板每天拉個三塊兩塊的不算事,跟您這養老不成啊,家裏好幾張嘴等著吃飯呢。"
鐵鷹這邊說著話,眼睛可在那府大門口呢。車夫也看明白了鐵鷹心沒在這,也懶得跟他廢話,架起洋車就要走。
"一塊五,早七晚五,包七天,其他時間你跑你的活兒,我不管,你合計合計。"鐵鷹的賬算好了,那小姐不出三天,最多五天準出門找人。要是七天頭上還不出來,那算自己倒黴。
車夫一琢磨,到晚上五點就隨便了,早上七點也沒什麽活兒,每天在外麵跑也就能拉個一塊多錢,剛才說兩三塊那是吹牛。
"大爺瞧得起我,這情我得領,您這活兒我應了。可醜話說頭裏,咱們上打租,早上您就得把當天的錢給我,您別嫌我小氣,窮怕了。"
京城的人真是雞賊,想占他們便宜難了。
"行,就這麽定了,現在就把今天的車錢給你,這都晌午了,我出的整天的車錢,這頓飯我就不管了。"鐵鷹邊說邊掏錢。
車夫沒想到鐵鷹這麽能算計,人家說的也在理,不管就不管吧。
"爺,您怎麽稱呼?"車夫問。
"我姓鐵。"
"鐵大爺,回回吧,就知道你們精明,做生意的好手。"車夫這還捧呢。
"什麽回回,我是蒙古人,鐵木真後人!"鐵鷹不樂意了。
這下沒拍好,車夫連忙遮過去:"鐵大爺,咱們現在去哪?"
"哪都不去,你把車頭衝著府門,車把放下,我上去坐會兒。"
車夫沒明白,哪都不去是什麽意思?
"鐵大爺,剛才惹您不高興了,您別鬧,哪有包車曬太陽的,想去哪您隻管開口,讓您見識見識我這腿腳。"
北京車夫是真墨跡,鐵鷹一宿沒睡,心裏焦躁,火氣可就上來了。
"現在我是不是東家?"鐵鷹道。
車夫楞了,這叫什麽話。
"您是東家。"
"上來挨著我坐,哪都甭去!"
好嘛,車夫和主顧並排坐車上,一動不動,過路的瞧著奇怪,這是拍電影呢?

再說文瀾帶著家當奔大北窯賭場,輕車熟路進了大門。

門口那哥倆還跟文瀾打招呼。
"石少爺,今天看樣兜裏沒少帶,瞧麵相福星高照,翻本有望啊。"
文瀾心裏高興,臉上帶笑:"借您吉言,今兒我就不客氣了,我要是贏了你倆可別攔著我回家。"
"您這話說的,老主顧了,您發財我們哥們兒替您高興,叫車護送您回去。"
倆看場子的相視一笑,那意思還想贏錢回去,聽著都新鮮。
文大少爺兜裏六十塊大洋,要是往常能玩兒大半天,有輸有贏。雖然最後也是輸個精光,但能玩兒好久。
今天邪門兒,十點多進來,不到下午三點六十塊大洋輸沒了……
文瀾站賭場裏緩不過神兒,怎麽這麽快就沒了,輸的連回去的車錢都沒了,這可怎麽辦。
叫個車回鋪子裏跟孟老爺拿點錢,說不出口,再說孟老爺知道自己好賭,自己有話再不賭了,如今輸個底兒掉沒臉回去了。
書中暗表,文瀾本是大北窯賭場裏的常客,幾百塊大洋輸在這。他也是有日子沒來了,人家知道文瀾財力不濟,今天定是攢好了錢來的,有這回沒下回。
還聽說他要贏錢回去,那更不能給他亮兒,掌櫃的一個眼神過去,場裏的荷官全明白了。三下五除二,文瀾那點錢哪扛得住人家算計。
站地當間兒沒有主意,即使想逃回奉天都不可能了,為難之際有人叫他。
"石少爺,吾們哥倆護送你回去呀,這麽早就不玩了,看樣是贏夠了吧。"
看場子的其中一位調侃文瀾,文瀾一抬頭,心生一計。對呀,賭場有放貸的呀,今天這麽背,也該到頭了,隻要有賭本多少能撈回來點。多了不敢想,撈回來二十塊錢就行,再不回去孟老爺準發火。
"楊爺,您這麽笑話我可不厚道,您沒瞧見我這見亮了,兄弟今日有難您可得幫我。"文瀾接過話茬就想借錢。
還是那句話,沒有文瀾不敢借的錢,他總覺得有人能替他還,欠多少都不成問題,自己就是命好,總有貴人相助。
這楊爺樂了,扭頭看看另一位:"金爺,石少爺要用錢,這保得您給做,我沒那麽大麵子。"
金爺道:"咳,石少爺多大的麵子,他用點錢還用得著保人嗎,咱們掌櫃的總在吾們麵前誇石少爺,用多少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石少爺,想用多少?"
這倆人一唱一和把文瀾就拴住了,文瀾想說不借,嘴可都張不開了。
"那麻煩二位大哥給引薦引薦,我想借一百塊。"
文瀾一張嘴就借一百塊。那年頭一百大洋不是小數,不是誰都能借出來的,那麽說楊、金二人為什麽圈住文瀾非借他錢。
他們知道文瀾家有錢,每次來都是大耍,雖然不知道文瀾家的背景,但必定有人替這位少爺還錢,隻要他敢借,就不怕賬收不回來。
兩個人帶著文瀾去賬房,要借一百大洋。賬房先生不幹,說得有保人,哥倆你瞅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做這個保。
做保人不是鬧著玩的,借債的人到日子頭還不上,保人就得還上,這是規矩。哥倆與文瀾非親非故,就是想多騙點錢,騙來的錢也是櫃上的,自己犯不著冒這個風險。
"楊爺,雖說咱們跟石少爺關係不錯,可櫃上有櫃上的規矩,這保人少不了,咱們都是窮人,石少爺這兒真有什麽閃失我們就得做蠟,要不你去請下掌櫃的,這個保他做得了。"
聽金爺這麽一說,楊爺心領神會。
"成,這個忙咱們得幫,石少爺您稍等片刻,我去請掌櫃的過來,今兒這事不能讓您晾著,瞧好吧您!"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