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七十二)

(2020-09-10 12:50:54) 下一個

話說文瀾在韋向天麵前胡謅了幾句話,全當把自己出去賭博的事遮掩過去,隨便還想借點大洋還賭債。
韋向天是什麽角色,一聽話音兒就全懂了。心說不妙啊,這位石掌櫃的不著調,看樣又是賭博欠了賭債了。這才幾天工夫,如此下去不但買賣好不了,羅亂事也沒個頭,這不行,得想個主意把他打發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人可留不得。
想到這韋向天心生一計,打著哈哈笑道:"自古以來忠臣孝子人人敬愛,石掌櫃這份孝子老夫敬佩,本來呢父母在兒不遠遊,遊必有方。眼下高堂有恙我看你還是回去探望一下為好,省得日後落了遺憾。"
說完這些韋向天盯著文瀾,文瀾聽罷沒明白什麽意思。怎麽著,讓自己回去看額娘,這掌櫃的不讓自己幹了。倒是也好,自己這麽一跑把賭債躲了,隻是兜裏分文皆無,想跑也跑不了啊。
"東家,您真是心善,我本有此意張不開嘴,這買賣還沒什麽眉目,鋪子裏還就我一個掌櫃的,我要是一走店鋪就得關門了。"
韋向天心中冷笑,小子你趕緊走,你前腳走後腳我就找人,假若你再回來就後院看庫房去吧。
"石掌櫃,父母比天,父母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買賣如何又算得了什麽,我看你還是回去瞧瞧,咱這買賣也沒什麽進項,多了沒有,這有一百塊錢你拿回去給老人瞧病,可好啊?"
文瀾別的沒聽清,一百塊錢可聽的真真的,一瞬間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有了這筆錢……
這筆錢數目不小,夠還賭債。可還了賭債就沒錢買車票回家,不回家又不能賴在鋪子裏。人家孟老爺出錢是給自己回去探母的,不是還賭債的。
文瀾猶豫,應還是不應,應了就得走人,他倒是沒想回不回來。不應這一百塊拿不到手,就算不還賭債這錢也是白來的,不拿白不拿。
文瀾這麽一愣神,韋向天知道他動心了。他沒立刻答應也許是嫌錢少,也許文瀾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這一百就是遣散費。
嫌錢少好辦,加錢。韋向天隻盼望這位石少爺別回來了。
"石掌櫃,這一百塊錢是孝敬你額娘的,我還給你預備了盤纏。"韋向天言罷掏出幾張銀票,撿了一百、五十各一遞在文瀾眼前。
文瀾一瞧,這回可行了,一百五十塊什麽都夠了。伸手就要接銀票,韋向天手一抬,笑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石掌櫃,假若咱們這買賣不行了,我可再就沒錢分給你了……"
這句話文瀾算是徹底聽懂了,哦,這是給我遣散費呢。不對呀,怎麽平白無故遣散自己呢,買賣沒開幾天,也沒有敗像,怎麽就不用自己了?知道自己賭博欠債了?不能夠啊。
"東家,我沒說不回來呀,您這是……"
雖然文瀾急著拿錢,可也不能顯得太過。一把搶過錢轉身就走,大戶人家的少爺場麵話還得交代,不能太跌份。
韋向天知道文瀾全明白了,也就不再轉彎抹角。徑直道:"這買賣我不想幹了。"
就這一句話,什麽都不用解釋了。
文瀾接過銀票揣好,一揖到地,對韋向天千恩萬謝,就差磕頭跪拜了。

老潘和何庭起個大早奔潘家園,想弄件做舊的古玩。
買古董都是琉璃廠,他們怎麽去潘家園了。您有所不知,這琉璃廠啊都是真品,間或有些仿品也是出自高手,沒好眼力的根本看不出來,價格自然不低。去那買假貨買不起。
潘家園跟琉璃廠比不了,沒有幾間像樣的店鋪,大多是擺地攤的。東西是真不少,想要什麽都有,就是沒一件是真的。
兩個人逛了大半天,最後選了件銅佛,花了兩塊錢。
這銅佛做的挺漂亮,看著就惹人愛。賣主說是南北朝的,哥倆都不知道南北朝是什麽年代,也不知道這故事該怎麽編。
古玩這類東西主要就是指著編故事,故事編的好東西就能賣大價,說不明白出處沒人敢買。就算去當鋪也得有說道,不能讓掌櫃的隨便殺價。
哥倆抱著金佛轉悠,想找人問問南北朝是怎麽回事。可是問誰誰都不搭理他們,您想想,東西又不是打人家手買的,誰願意替他們編故事。再者說,潘家園的賣主也沒幾個懂曆史的。
轉來轉去累了,倆人想找個地方歇歇腳。一抬頭看見一陰涼地方,那有幾根橫躺的房梁,正好坐那倒口氣。
何庭坐穩掏出根煙遞給老潘,點上火倆人就開抽。抽了幾口何庭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他,扭頭一看,房梁另一頭坐著個人,那人麵前放著塊布,布上畫了一張臉,寫著倆字"相麵"。
再看那人懷裏還抱著個幌:"麻衣神相"。何庭揉揉眼吸看,這人怎麽那麽麵熟呢,好像在哪見過……

石奉山從戲園子出來,趕忙往書館跑,他得把聽到的事告訴老何,前清那份契約沒完。
書館裏沒人,上午的場子散了。
奉山想穿後台奔後院,看看老何在不在,或是已經出去吃晌午飯了。剛進後台就跟書館的小夥計走個頂頭碰,小夥計一看奉山忙言道:"石先生,你可回來了,掌櫃的跟何先生正等你呢,有位小姐早起就來了,說是找您的。"
噢?有位小姐登門,會是誰呢。
石奉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後院,一進客廳的門就瞧見了那壁君,不覺心中一怔,那小姐怎麽來了。
那壁君看見石奉山兩眼一亮,起身見禮。幾個人寒暄幾句,關老板盡地主之誼,宴請大夥。
酒席間那小姐言說在奉天擔心老何、奉山,著實放心不下。這回過來一是看看大夥,二是走走親戚,在北平城自己家人多,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石奉山明白那小姐的心思,感覺這份情意無法報答,但這些都是後話,自己在戲園子裏聽到的才是當務之急。
在座的沒有外人,石奉山原原本本把聽到的講了一遍。
關城庸和牧德忠看樣都認識程會長和藍會長,默不作聲。何君然倒是沒有慌張,喝著酒吃著菜,悠然自得。
看大家都沒個主意,奉山著急了。
"老幾位,說句話呀,別都這麽悶著呀,我這心裏沒底呢。"
石奉山從來沒這麽著急過,他小舅子命懸一線他都沒怕過,這次他是真害怕。一旦被趕出京城那是真沒地方去了,不隻是有冤無處申,連飯轍都沒了。
聽石奉山說心裏沒底,關老板眉頭一皺。前文書咱們說過,石奉山在關老板跟前透過話,自己認識大北窯的東家那祁隆。既然認得那祁隆還怕行會幹什麽,莫非石奉山話裏有謊?
"石先生,老何那契約按理說不管什麽朝代簽的,在行裏都得做數。咱們原本以為時局紛亂就沒人顧及這事,沒想到人家還惦記呢。有句話不該我說,您既然跟那四爺有交情,幹嘛不過去替老何求個情,把這事從根上了斷了呢?"
關老板一提那祁隆,別人沒什麽異樣,那壁君臉上可閃過一絲驚奇,兩眼緊瞪石奉山,等著石奉山答複關城庸這句話。
石奉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答複,為難間老何開口了。
"奉山認識那祁隆這事有點小誤會,奉山都跟我說了。說白了是奉山的朋友閔參議與那祁隆有舊,是那位閔參議托付那四爺照顧奉山,他們兩人素未謀麵。話說回來,那四爺肯幫奉山,那得奉山有難,未必肯為我何君然出頭,咱們可不能一廂情願。"
老何這話說的明白,石奉山就算去找那祁隆,人家也未必幫忙。契約誰簽的,何君然,你石奉山裹什麽亂,你的麵子沒那麽大,保不了何君然。
話說到這關老板傻了,敢情此前白樂嗬了,這石奉山他不頂事。
那壁君聽完老何的話嘴角帶笑,沒人知道她為何發笑。其實,剛才她最擔心的是石奉山跟她四哥有交情,她四哥是個壞人。
事都說開了,還得自己想轍,誰都指望不上。那壁君倒是有個主意,說這行會趕人免不了得找官府幫忙,比如說現在號令北平城不許老何說書,那也是指大書館大園子。關老板這種小書館他們沒辦法過來折騰,一是老何每天賺不了幾個錢,不影響其他書館收入。二是為這事找官府的人為難老何,這筆挑費著實不小,花這錢虧本。除非有大書館來請老何,那才叫禍事來了。
幾個人一聽那小姐說的在理,行家呀。關老板也咧嘴笑了:"那小姐所言極是,何先生最好哪都別去,就在我這小號過癮得了,我可以再給何先生多分一層。"
老何聞聽急了,本來書館就沒賺多少,再給自己多分一層,隻恐怕連粥都喝不上了。
那三人推辭理論之際,石奉山悄聲對那壁君言道:"那小姐,此番前來感激不盡,我等給您憑添麻煩,真是罪過之極。多說一嘴,您在北平還有哪些 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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