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98)

(2019-03-26 10:24:18) 下一個

轉過天來兩位新人去祖廟祭祖,仆人已經備好香燭貢品,早早的送去廟裏,六爺和阿文也不想講什麽排場,自己開車就奔錫伯族家廟而去,尋思祭拜結束再到其它地方轉轉。
已經是初春時節乍暖還寒,坐在車裏有點熱,到在車下還有點冷,好在二人新婚燕爾對溫差全不在乎。祭拜完畢,六爺跟著磕了好幾個響頭,心說自己得仰仗謝家,跟阿文過日子必須實心實意,阿文的祖宗那就是自己的祖宗,自己的祖宗……六爺忽然想起是不是得去祭拜一下範家先祖,聽說祖墳都在河北,具體什麽地方卻不知道,打小壓根就沒想過祭祖這事,以前府裏祭祖阿瑪喊他同去,六爺就跑到外麵鬼混幾天,頭影不露,現在想想自己當年怎麽就那麽混賬,數典忘祖的事都幹得出來。
二人給廟裏捐了香資,又吩咐家丁自行回府,安排利落了才駕車出城,眼瞅著快到清明,路邊有了點綠色,關外時令晚,現在出門踏青也不為過。車子駛出大北邊門,再往前可都是菜地荒郊,六爺問去哪逛逛景色好些,阿文說奉天城東有座福陵,葬的是大清開國皇帝努爾哈赤,那裏山高林密是個遊蕩的好地方。六爺不知道這地方在哪,就問赫圖阿拉老城離福陵多遠,阿文說那還遠著呢,福陵在奉天和撫順交界,而老城在撫順衛境內,根本是兩股道。六爺想起來那次想去老城卻拐去了撫順露天礦,還惹了一肚子怨恨,福陵離那甚遠,應該不會拐到錯路上去。
汽車開的緩慢,兩個人邊聊天邊看路邊風景,六爺嘴裏叼著煙悠哉悠哉,不經意看了眼後視鏡,發現遠處有輛轎車跟在後麵,要是平日裏六爺沒這麽多疑,眼下可正是多事之秋,這就喊阿文回頭瞧瞧,阿文一瞧果然有車跟著,這荒郊野外的也許是上墳掃墓的大戶人家,要是一直跟著那就得加小心了。一條官道直通福陵,也沒什麽寬敞的岔路,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福陵門前,皇家陵墓氣勢非凡自不用說,皇陵後麵山勢巍峨也頗為壯觀。兩個人商議是進去看看還是徒步上山,六爺向來的路上看了一眼,後麵那輛汽車沒有過來,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六爺說福陵肯定沒有城裏的皇宮好看就不進去了,你我夫妻二人到後山逛逛,感受下這大好春色。
汽車停在福陵門前,福陵大門緊閉,估摸想進去也得費些口舌,信步順著山路前行,真是遠看綠色近卻無,後山鬆樹居多參天避日,兩個人走著走著隱約瞧見前方有座寺廟,六爺問阿文那是什麽所在,阿文想了想道:"前麵應該是報恩寺。"謔,有寺廟可得去看看,自己的終身大事拜佛祖所賜,凡是有佛的地界自己都得拜拜,這叫感恩。報恩寺院落不大,分前後大殿,夫妻倆在大雄寶殿拜過如來,又拜遍周邊神佛,這才出了廟門想繼續遊逛。山門對麵有條山間小道,兩人走過去看見下麵有個院子,院子裏有口泉眼,泉水清澈,正趕上兩人渴了,於是牽手下去進到院子裏,六爺先用手捧了把泉水喝下,說了句甜,阿文也學樣喝了幾口,二人正誇讚泉水甜美,下次得帶個壺來盛些回去。離井口兩步有座小廟,廟裏供著水神娘娘,六爺躬身施禮拜了一拜,小廟旁邊的偏廈屋門一開,一位婆婆走了出來:"看二位遠道而來,我拿兩個杯子給你們使使,自己家人用的,不髒。"
六爺本想跟阿文離開,偏巧主人出來了還這麽客氣,忙答謝道:"多謝大姐,都是莊戶人哪有什麽髒不髒的。"言罷接過水杯,遞一隻給阿文,阿文也不是矯情女人,接過杯子盛滿水,兩個人慢慢喝了起來。這位婆婆見二人並不嫌棄,咧嘴笑了:"奉天城隍和薩滿教主果然好心性,如此有德有品之人該獲此殊榮。"這話說完六爺和阿文可就愣了,平常人沒有這樣說話的,此人必是神佛,兩個人水也不敢喝了,凝神屏氣看著老婦。那婆婆用手一指泉眼水就沒了,笑道:"二位不必驚慌,我乃本地水神,早上有卦告知在下二位蒞臨小廟,小神受上天之托有幾句忠告,您二位得聽好了。"
老婆婆說的話玄之又玄,剛才露了一手止住泉水,這就告訴六爺和阿文我是神仙,雖如此二人不敢馬上相信,可敢跟奉天城隍和薩滿教主這麽說話的又能有誰呢。老婆婆不管六爺是否相信,隻管道:"你二人已成一體,滿洲國內便沒人能阻你等夙願,想做什麽抓緊了做,若是沉迷溫柔鄉裏難免誤了各自前程,時不我待,倭人氣數已盡,隻怕二位心思未盡這夥惡鬼便灰飛煙滅,到那時今生這一遭必定白活了。"老婆婆說完伸手拿過二人水杯,將水杯放在小廟佛龕下麵,再看佛龕裏的水神像沒了,六爺剛要說果真是水神,那婆婆道:"廟外有人盯梢,二位長老還是原路返回吧"言罷一道白光,泉水突的噴濺起來,水神像複又端坐佛龕之內,六爺二人忙跪倒磕頭,謝過娘娘點化之恩。

站起身來才想起水神娘娘說有人盯梢,六爺想起來那輛汽車,沒見那車開上山來,除了幾個和尚又沒見別的香客,哪來的盯梢之人。出了小廟又向前走,眼前豁然出現一條大道,道的盡頭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原來另有山路可走,那車繞著山坡開上來了。六爺和阿文對了下眼神,阿文說道:"瞧瞧裏麵是誰。"六爺咬咬牙拉緊阿文的手向汽車走去,阿文邊走邊道:"老爺莫怕,我帶著槍呢。"六爺嗯?了一聲,這叫什麽娘們兒,跟自己家爺們兒出門還帶著槍,擺明了不相信自己能保護媳婦,這太窩火。走到轎車跟前駕駛員位置坐著司機,看見六爺和阿文走來顯然有點緊張,發動汽車又掛上檔準備倒車,六爺敲敲車窗:"停車,停車,再往後開掉溝裏了。"汽車停在山道轉彎處,再向後倒必定翻車,司機也是慌不擇路。
車子停下,司機搖下車窗,愣嗬嗬看著六爺一言不發,六爺把胳膊架在車窗下沿,拍了拍司機頭上的帽子:"誰家的車呀,從這邊能上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害的你家老爺腿兒著上山,怎麽這麽沒孝心。"六爺認定這是伊藤派來的特務,那麽打他罵他對方都不敢吭聲,阿文看六爺這樣欺負司機攔了一把:"這位兄弟,不是你一個人來的吧,其他人哪去了?"司機一言不發,把被拍低的帽子向上推了推,眼睛直視前方也不搭理他倆,六爺回頭笑道:"八成是個啞巴。"啞巴二字聲音未落,那司機道:"田村和三本上山找你們去了。"哎!會說話,果然是伊藤的人,吃餅那倆小子在後麵盯梢,看樣是給自己送餅錢來了。
阿文不知道裏麵的典故,六爺道:"媳婦莫慌,那二人欠我飯錢,估摸是追著送錢來了。"說完抿嘴笑著喊阿文上車,兩人坐在後排,阿文知道六爺嘴裏沒正經話,什麽欠錢送錢都是胡扯,問道:"什麽來頭?"六爺答:"送金條的手下。"一提金條阿文明白是日本特務,心裏便不再擔心,日本人要想抓人早就抓了,用不著這麽偷偷摸摸,看來沒有什麽危險。坐了一會車頭前麵走來二人,司機按了兩下喇叭,一長一短,那二人便從腰間抽出手槍,貓腰沿道邊向汽車走來,六爺在司機後麵又拍了他腦袋一下:"你丫挺的還敢打暗號!"阿文見對方掏槍,也想把槍拿出來,六爺側頭擠擠眼搖搖頭,阿文這才停手。
那兩人走到車前,舉槍對準車裏,司機位置的車窗開著,六爺探出頭去,惡狠狠的叫道:"還他媽不還餅錢,要殺人滅口嗎?"兩個人一看見六爺碩大的腦袋,哈哈大笑起來,把手槍別進腰間,其中一個道:"範先生,怎麽還那麽小氣,這點事沒完沒了,你已是奉天城裏首富,還記著那幾個小錢,傳出去沒麵子吧。"說完這句又衝旁邊那人道:"他還是那麽摳,是不是?"旁邊那人道:"他記性那麽好,該不會把柳綿嬸忘了吧。"提起柳綿,阿文臉上微微色變,六爺一聽話茬不對,推車門下了汽車:"再胡咧咧立馬還錢,你們倆飯桶跟著我幹什麽,想搶我媳婦嗎?"
田村苦笑一聲:"誰敢惦記您媳婦,這幾天抗聯出沒頻繁,大佐閣下說隻要您出遠門我們就得暗中保護,您可到好,這門出的真遠,都跑撫順來了,我們哥倆累的半死還差點跟丟了,範先生,可別折騰我們了。"這倆小子不會說謊,估計伊藤派他們監視自己卻說成保護自己,一但撞到也好解釋,但伊藤認為自己一定跟昨天襲擊日軍必定有染,自己隨時都要與抗聯接觸,一經發現抗聯就可以假借保護自己進行抓捕,這樣既不與六爺翻臉,又抓到抗日要犯兩全其美,這招可夠毒的。
六爺知道跟這倆吃貨沒什麽好聊,把阿文從車上叫下來,又對田村和山本道:"快叫嬸子,多說廢話把你們撕了喂狗。"倆小子不太情願,沒轍嘟囔了一句算是叫了,六爺和阿文要徒步下山,就讓田村等人趕緊離開,田村上了汽車,臨走時忽然將頭探出車窗:"範先生,菅直大人讓我帶話說要跟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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