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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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146)

(2019-01-05 09:56:10) 下一個

總有人盯梢六爺很不高興,想必是伊藤幹的,一氣之下沒去茶館聽信兒,倒是奔往天源當找伊藤問罪。
一櫃看見六爺也不多問,直接說馬上幫忙聯絡伊藤先生,電話撥過去伊藤還真在,六爺接過電話陰陽怪氣道:"怎麽了這是,想你哥哥就過來瞧瞧,總弄些跟屁蟲在那晃悠什麽呀。"伊藤那邊靜了一下好像沒聽明白,問道:"六爺,你是說?"六爺怒道:"說什麽呀說,你總派人盯著我幹嗎,我是窩了娼了還是聚了賭了,是通敵還是通匪?"伊藤這才聽明白,顯然極不高興:"六爺,有些話可不能順嘴就說,窩娼聚賭我不管,要是通敵通匪還用得著讓別人去捕你嗎?"
此言一出六爺知道冤枉了伊藤,伊藤話裏說的明白,要是自己真有罪根本用不著天天跟著,早就逮起來了。可不是伊藤,會是誰呢?六爺琢磨自己這點事,可就忘了伊藤那邊,伊藤哪是省油的燈,如此一來倒關心起六爺來:"六爺,你從上海回來又幹什麽好事了,不會是又出去給皇上找寶貝了吧?"伊藤一語雙關,所謂找寶貝可不是好話,六爺心中有鬼,覺得冒冒失失給伊藤打電話確實有些莽撞:"兄弟,哥哥糊塗,那次滬上一別多虧兄弟搭救,我是憋足了勁想擺酒謝你,剛才都是玩笑,怕你公務繁忙沒空理我。"
六爺陪著訕笑,伊藤也不細究,隻說自己很忙,喝酒的事緩緩再說。六爺討個沒趣,又扯了幾句在南京遇到第六師團長李隅的事,伊藤說李隅是自己校友,提自己名字他會更加盛情。六爺又捧了伊藤幾句,伊藤看樣真是很忙,說了句回頭再約就把電話掛斷,六爺暗罵自己沒事惹這閻王幹嗎。
離開天源當無精打采,盯自己的不是伊藤的人,自己這麽一咋乎倒容易被伊藤盯上,自己這是抽什麽風。叫洋車去茶館,在茶館門口剛好碰上賀長發,兩人沒進茶館,找了條僻靜胡同站定,賀長發道:"爺,您那珠子是真的,嘿嘿。"六爺道:"何以見得?"賀長發道:"營中有位日本軍曹說當年有對珠子從奉天上船回日本給天皇祝壽,按理說不該在中土出現,若是出現必是贓物,拿他個人贓俱獲就算立了頭功。"
六爺笑道:"此珠不是贓物,其中原委咱們有空再說,我這也是受人之托,這人想用珠子換你營中一個大元的盤子,你再回去打探,如果真有那大元的盤子咱們再做打算。"賀長發搞不懂一破盤子有什麽好,那對珠子不但價值連城還能討皇軍歡心,去換盤子豈不吃了大虧。賀長發本想跟六爺掰扯掰扯,六爺手臂半舉張開五指示意他閉嘴,賀長發悻悻的走了。
第一個目的達到,接下還得假以時日,卻也不是著急的事。六爺踱著方步搖頭晃腦哼著戲詞往王府方向走去,正準備換一折拿手的大戲卻有人在後麵叫道:"二姨夫,您也來奉天了。"嗯?這樣稱呼自己的人不是趙安就是趙平,趙安還在山裏,那這人……六爺猛轉身,那人正是趙平。趙平的出現讓六爺心中一緊,馬上想到監視自己的那些人是不是趙平派的,八成是他,若不然他該在長春怎麽在奉天露麵。
趙平穿著便裝,六爺冷嘲道:"聽說我這外甥已是營長,老朽我不敢高攀,想必你得聞得消息,咱倆這門親戚還是省了吧。"趙平還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回了趟家聽家母說了,不管二姨在不在,您都是我二姨夫,咱們個論個的。"六爺沒見過這麽愛往自己身上緊貼的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時也想不出來自己這到底有什麽好處,趙平道:"二姨夫,我知道你不待見我,覺得我愧對祖宗,有句話本不該說,您不是也吃滿洲國的飯拿日本人的餉,我跟著您又有什麽錯呢。"
趙平的話讓六爺臉上發燒,人家說的沒錯,自己個兒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人家,都是一路貨。話不投機六爺轉身要走,趙平卻道:"二姨夫,我現在手裏有一營人馬,都是八旗子弟,有句話今兒跟您說明白,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言語一聲,您這外甥聽您的。"說完這話趙平倒先走了。六爺身子沒動扭頭看了一眼,這小子這話什麽意思,自己沒地方能用得著他,除非……除非扯旗造反。
回到王府趕緊跟阿文報告,卻沒提找伊藤晦氣那段。阿文想了想說千萬提防趙平,可別讓他哄騙六爺誤了正事,六爺搖頭隻說放心就是。等了賀長發幾天還是沒信,皇宮那邊劉振瀛來電話問皇上吩咐的差事辦了沒有,六爺敷衍說正在探查,請聖上稍安勿躁,又問最近有沒有什麽進項,六爺一拍大腿把這事給忘了。上次拿回來的物件都交給了阿文保管,瓷器和佛像仿製太難,六爺根本也沒想做舊,老疙瘩還在荒地溝沒回來,也沒人回宮取幾樣東西,這才想起來還有個扇麵在聚雅軒,不管多少得先拿點銀子回去,這就去馬掌櫃那看看活幹的怎麽樣了。

聚雅軒日漸冷清,馬掌櫃不在,嶽山自己坐在店裏,見幹爹來了有了笑模樣,給六爺沏茶兩人說些閑話。扯了一會嶽山看看屋裏沒人進來,小聲道:"幹爹,我那天聽到點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老說。"六爺哦了一聲:"說說看。"嶽山道:"大約半年前,天源當的夥計過來串貨,說新來這一櫃眼力真是不成,給客人選了件玩意卻是件仿品,客人有些勢力日本人都得給麵兒,沒轍了在我們這先選一件應付差事。馬大爺就提起馮掌櫃那是關外第一好手,怎麽說沒就沒了。"
六爺豎起耳朵,馮掌櫃的事一直是個迷,好麽樣的人就走了,沒辦喪事沒發訃告,東三省頭把好手就憑空消失了,百思不解,嶽山接著道:"那夥計見我出去換茶,悄悄告訴馬大爺說是那天馮掌櫃收了個大元的盤子,本來替日本人收的,可馮掌櫃跟日本人交接時候不知為什麽發生口角,好像是要摔那盤子,來取盤子的人按住馮掌櫃雙手,隨從在馮爺肚子上打了三槍,馮掌櫃就死了。"
大名鼎鼎的馮掌櫃是被日本人打死的,這可是驚了六爺一身冷汗,忙問道:"知道那些日本人的來頭嗎?"嶽山搖搖頭:"馬大爺聽到這就讓那個夥計別說了,夥計拿著東西就走了。"馬掌櫃怕知道太多惹禍上身,老江湖的操守,沒準他知道的比這更多,好歹馮掌櫃的死因已經查明,日本人豁出來殺人足以證明這盤子對他們是多麽重要。
六爺不願再等,囑咐嶽山這事不要再跟其他人講,也沒提做舊的事匆匆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說馮掌櫃的死因二人有些發愁,日本人為這盤子寧肯殺人,想把它誆回來難度不小。六爺想想最近自己不太安全,不但有人盯梢,趙平還忽然出現,這些皆為大凶之兆,得回荒地溝喊老疙瘩護駕,再給廟裏敬些香火保佑自己。
阿文讓自己的汽車送六爺回去,傍晚時分進了溫家屯,到溫大姐家六爺下車安排司機回去,溫大姐和老疙瘩陪著六爺吃飯。老疙瘩在家這段時間看樣夥食不錯,明顯臉上長肉,席間溫大姐又提給老疙瘩續命延壽的事,六爺拍胸脯說一定辦妥。
常立身為救抗聯折掉十年陽壽,這事一直卡在六爺心上,這次回來正好找土地爺商量這事。吃罷晚飯六爺和老疙瘩回小崗城隍廟,老疙瘩進屋燒炕,六爺進城隍廟上香祭拜,三注高香即將燃盡,六爺喚土地想商量下如何給老疙瘩延壽。
土地爺現身瞧著六爺有些不滿,六爺也不細問,隻說怎麽才能把老疙瘩這事辦了。土地爺知道六爺不懂規矩,可城隍爺的話又不能不聽,拿出生死薄翻到寫有常立身那頁,用手中毛筆指點道:"六十有九,不得善終。"六爺沒明白,土地爺解釋說陽壽六十九年,可最後必是橫死。橫死又是什麽意思六爺不懂,土地說如命中注定橫死必生意外,雖有陽壽恐怕也難以如願。
這到奇了,陽壽六十九卻還不見得能活到那刻,土地說人生在世十年一運,每道運勢必有一坎,過去了再活十年,過不去就得命喪九泉,老疙瘩若想延壽得在性命攸關之時立一奇功,冥府天界都會念其功德,到那時城隍老爺再上表為其邀功延壽才是正道。
土地絮絮叨叨這堆讓六爺心煩意亂,自己貴為奉天之主卻也無能無力,看樣隻能等鍥機再了卻心願。送走土地六爺回屋休息,老疙瘩已經把炕燒熱暖意融融。天色已晚二人準備睡覺,剛吹熄油燈便聽見院子裏腳步聲響,隨後有人敲門急迫,老疙瘩問聲是誰,敲門人低聲道:"英家屯英老耿拜見六爺,大事不好求六爺出手相幫。"
嗯?與此人並不熟絡,他深夜至此,究竟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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