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48)

(2018-09-02 12:44:55) 下一個

六爺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從炕上爬起來就去摸煙,枕頭邊被窩裏都沒有,正要喊柳綿問問,卻看見土地站在屋地當中手拿香煙笑吟吟的看著他,那盒煙就在土地手上。六爺一把奪過煙,抽出一支點上,沒好氣的說道:“裹什麽亂啊,昨兒都火上房了也沒瞧你出來接應一把。”土地也不跟六爺掰扯直言道:“那些都是您的劫我不好插手,齊爺的事還沒完,他托我捎話給您,讓您趕緊回去一趟有話跟您說。”六爺不解,按理說這齊爺已是鬼魂,他知道我能看見魂魄,不來找我怎麽還讓土地捎話,看著土地想會不會騙自己,土地哪會不知道他想什麽,皺了皺眉:“範左使,齊爺魂魄三天後下地府,七天後還魂,現在困院子裏哪也去不了,你就甭打算他來見你了。”
聽土地這麽說六爺信了,答了一句知道了就低頭抽煙,那土地轉眼又走了。昨天累了一天,渾身酸疼,想想還得再回去一趟心裏打怵,正這時柳綿端著一碗麵挑門簾進來了,六爺一看有吃的,披了件衣服趕緊下地吃,柳綿看著六爺狼吞虎咽不免有些心疼,眼瞅六爺吃得見了碗底才說:“溫大姐剛才來過,見你沒起就沒叫你,隻說夏所長沒什麽事,不用惦記。”六爺點點頭,抹了下嘴巴起身把衣服穿好,問道:“昨晚我騎回來那馬喂了嗎?”柳綿說喂了,這六爺就往院子裏走,說了句還得回去一趟,柳綿也沒細問。
肚裏有食身上有勁,輕車熟路六爺就進了英家屯,來在齊家門口把馬拴好抬腿進了院子,院子裏高搭靈棚,一幹鄉鄰正在忙活,六爺進了前廳對著齊爺停屍的位置拜了拜,也沒跟其他人打招呼徑直往後院走,來到西臥房回身關好門,坐在昨天自己坐過的椅子上百感交集,跟齊爺這樣的爺們才相識就永別心裏難受,呆坐著等齊爺來找自己,眼光在屋子裏四處張望。
昨天跟齊爺在這屋喝酒,隻顧著聊天暢飲也沒細瞅,今天這麽一看,屋裏的家具飾品字畫文玩還真有幾樣好東西,雖然六爺這眼力二把刀可要真是好物件他也能看出來。靠西牆的櫥櫃上有個擺在架子上的盤子,六爺看著就不錯,跟前朝家裏被自己當了那個相仿,這就要站起來過去細瞧,屁股還沒挪窩就聽有人叫他“範爺,您來了,這也沒燒壺水招待您,怠慢怠慢。”雖說心裏有準備這一聲六爺也打個冷顫,知道齊爺到了。
六爺沒看見齊爺在哪,也就沒動,也沒四下尋找,隻應了一聲:“罪人範有賢給齊爺謝罪了。”說完這句才感覺眼前有個影子隱隱約約,看外形該是齊天敬的魂魄,齊爺不和六爺廢話:“範爺,昨天托付您那信還在吧。”聽齊爺這句六爺才想起來還有信這事,往懷裏一摸信在,掏出來拿在手裏:“在呢,在呢。”齊爺接著道:“煩勞範爺讓收信人在我七日還魂時於此處候著,我有話交代,因盡是些家事就不跟範爺細說了。”六爺一聽是送信的事覺得好辦,不再擔心,但因為這事齊爺火燒火燎的特意喚我來一趟,看樣信中所托之事非同小可,想到這連忙道:“齊爺請放寬心,兄弟這就去送。”齊天敬道了聲謝那影子就散了。
範六爺沒空細想,看日頭已是晌午,看了眼信皮上的地址在奉天城內,至於這小津橋在哪並不知道,進了城再問,出了院子翻身上馬直奔溫家屯。騎馬進城路途遙遠六爺這身子骨可抗不住,隻有找老疙瘩駕車進城才行,到了溫家屯老疙瘩正好在家,給溫大姐留了句話讓她跟範青,柳綿知會一聲就連忙向奉天城駛去。
六爺和老疙瘩在車上都不說話,天氣寒冷,敞篷馬車又沒什麽遮擋,冷風掃到臉上跟小刀子割了一樣,六爺拿出書信再看看地址,想問問老疙瘩知道不知道,信皮的收信人地址寫的清楚:奉天城小津橋如意裏謝府,信皮正當中三個小字:謝睿文,這收信人的名字看不出男女,但這謝府二字可是來頭不小,雖說滿清亡了,可敢稱作府的一定不是小門小戶,平常有點錢的人家頂多也就敢以宅自稱,什麽劉宅趙宅王宅,就他齊天敬那麽大的背景也才敢叫齊宅,再則說謝姓也是滿族大姓,源自滿族錫爾馨氏,亦稱謝京氏,出自元朝時期女真錫爾沁部,這可是老姓,自己個混的糊塗也想不出前朝有沒有姓謝的高官。
心裏有事就嫌馬慢,看了眼老疙瘩心說你小子有個好媽保你躲過一劫:“老疙瘩,知道小津橋在哪嗎?”老疙瘩看六爺上了車也不說話,自己也不敢先開口,表哥夏所長替自己去了趟英家屯就挨了三下子差點丟了命,自己琢磨這範六爺可真是個災星,誰離他近誰倒黴,自己親媽說了,六爺命硬誰跟他好他克誰,出門得防著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難。但聞聽六爺問話也不能不答:“知道,離皇城不遠,我給那街上送過貨。”聽老疙瘩知道這地六爺鬆了口氣,又問了一句:“如意裏的謝府知道嗎?”“知道,每年春夏我家都給謝府送泉水,六爺是要去那嗎?”老疙瘩說完這句六爺心裏一沉,世間還有這麽巧的事,老疙瘩居然認識謝府,奇就奇在挨了齊爺袖箭的是夏所長,替老疙瘩擋了一劫,而老疙瘩無恙就可以送自己進城,還恰恰跟謝府有些交往,這就省了其中的麻煩,冥冥之中好像都安排好了,處處有人助己一臂之力,這一環套著一環到底有什麽隱秘,絕不是讓自己送信這麽簡單。

聽老疙瘩去過謝府六爺來了精神,往前竄了竄問道:“你哪來的泉水,送泉水過去做什麽?”老疙瘩答道:“我家後院有泉眼,春天開冬天閉,謝府的人隻食用我家泉水做飯,沏茶,春秋囤些一直用到來年開春。”六爺心想真講究啊,做飯沏茶還得泉水,這比自己這世襲罔替的王爺可講究多了,當年自己家那麽顯貴也沒敢用玉泉山的水過日子,這謝家到底是什麽來頭,“你家這泉水每年這麽個送法,那可得有個好價錢,也算發了小財。”六爺說,老疙瘩一聽六爺提錢笑了:“六爺,看你說的,哪有錢收,我媽說咱們家是這謝家的包衣奴才,主子賞臉用咱的水那是給咱家長臉了,誰還敢收錢。”六爺越聽越覺得怪異,溫家雖然敗落,可也是前朝有功之臣,怎麽還給這謝家做了包衣奴才,溫家也是滿人,按理沒有滿人做包衣的道理,越想越覺得謝家詭異,就不再問了。
車跑了兩個時辰進了奉天城,天可就黑了,六爺想想今天就不去打擾謝家,若是沒聽老疙瘩說的這些事也許把信送了就完了,既然這謝家如此顯赫非得明日去細看個究竟。這樣一來二人就駕車去了禦膳餅店,準備吃了飯在祥德旅館睡一宿第二天再去送信。
停好車進餅店,老李小李一看六爺到了格外高興,趕忙給二人準備吃的,那老疙瘩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狼吞虎咽,連餅帶肉吃了四套,看的旁人嘖嘖咂舌,又喝了兩碗湯才算作罷。老李看二人吃飽又沏了壺茶給六爺消化食,過了飯口店裏也沒幾個客,二人就邊喝茶邊閑聊,六爺把這兩天發生的事給老李大致講了一遍,老李聽完直呼凶險,兩人驚詫慨歎玄天二地的白話了半天,老李又問進城有什麽事要做,六爺就把要去謝府送信的事說了一嘴,沒想到老李聽了謝姓低頭不語,琢磨起來。六爺看老李不說話,知道他是想起了什麽事,也就不再開腔,倒了杯茶慢慢喝起來。
老李過了片刻抬起頭說道:“六爺,這謝姓是滿洲大姓,奉天城的咱不知道,可我老家吉林倒是有個姓謝的家族有錢有勢,前朝的府台縣令民國的督軍警長都得給這家麵子,聽街麵上傳這謝姓在前朝就是官宦,但具體什麽官職沒人知道,隻聽說北京城的皇上每次來關外祭祖,謝家必定陪同,直到皇上回京,每次都封賞無數,自己這點手藝在當地無人認可,倒是謝家每年祭祖,三節兩壽都要訂購一些,這些年來也就仰仗有人訂貨才沒荒廢了手藝,有警察局的朋友說,謝家在城外有支隊伍,從前清到民國,這隊伍就沒散過,多了沒有三百多人,多是滿族後裔,輩輩世襲,有兒子兒子接,沒兒子姑爺頂,平時謝家發放糧餉,有事的時候暗結號令連官府都不是對手,也是這麽多年沒見過這隊伍出現,權當謠傳了,可這奉天城內的謝家若是跟吉林謝家同宗,這裏的事可小不了啊。”
老李這番話把六爺嚇了一跳,越發感覺這謝家來頭不小,齊天敬一漢人怎麽會給滿清元老留信,況且齊家溫家世仇,溫家又是奉天謝家包衣,這齊家怎麽也不會跟仇人的主子有什麽瓜葛.....越想越糊塗,索性起身告辭跟老疙瘩去祥德旅館睡覺了。
這才有冥冥計中計,六爺集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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