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再說東北冰天雪地那就是喪良心,冰天雪地那是我抗大小學的時候才有,一場大雪過後,雪深過腳脖子,也是腳小點。整個世界變成了白色,點綴著少於黑灰再無其他,我們艱難的行走在上學路上,打鬧嬉戲,被誰推上一把就順勢倒在雪地上,雪是那麽鬆軟,灌進脖子裏透骨的涼,可我們還是想有個倒在上麵的外因,而不會像現代人奔放的把自己摔在雪地上彰顯對大自然的親切。我們那代人靦腆。
早上下夜班坐地鐵回城北的家,換換衣服,開門窗透透氣。我那媽,我都懶得說她,又走了,不知道被哪個保健品業務員又騙去旅遊,這大熱天我也是服了。回家洗澡換衣服,身上都小葷香味了,裝上邏輯鍵盤鼠標,我媽那的電腦鍵盤是美式標準鍵盤太費勁,這打字就跟打競技遊戲一樣,沒有稱手的鍵盤就是輸。剛收拾停當,兒子來微信問我什麽時候回去,家裏還有個烏魯木齊親戚的孩子在我媽這,她在沈陽讀書現在放暑假回家,下午的火車。我就愛坐火車,坐上麵永遠不停才好,去哪都行。我這又奔向公交車站,開車太累,我媽那園區還隻讓停兩小時,雖然和物業熟識這點事張回嘴犯不上。我還是個環保主義者,我不愛自己但我愛地球,最討厭塑料袋,盡量不用賣菜大姨提供的塑料袋,我還節約用水,在衛生間裏安裝了小便器,對於我來說這會省很多水。如果頭戴礦燈能度過一晚上的話,我絕不打開任何一盞電燈。這鬼天氣,如此小氣的我也開了空調,在電費和生存之間我選擇了繼續講故事,其實不是因為電費,不環保啊。
科技的進步在摧毀著人類,有本老外的書,書名就叫《科學的終結》,翻了幾頁沒敢往下看,我怕瘋咯,如果說收音機能讓人腦海中浮現出電影般的畫麵,那麽電視機把人類這種思維拓展掐斷了,你沒機會想象,你又不看書你又不聽廣播,你的眼睛直接等於你的腦海,這很令人沮喪。電腦的出現再次摧毀人類的遐想,我們更多的被智能係統牽引著前進,我們沒有了設想,腦洞不再大開,所有結局都擺在那裏,選一個就行,如果還有其他可能的結果你也沒心思去想,滿屏的各種答案等著你獲悉。待到智能手機出現,人類徹底完蛋了,每個人都像個機器人被幾英寸屏幕的小小精靈洗刷著靈魂,直到將魂魄吸淨,變成一個離開手機就是傻子的行屍走肉。
香港太極樂隊有首歌頌收音機的歌,歌名好像叫《我的愛人》,這是首好歌。聽收音機的感覺就是在時空裏翱翔,隨著電波傳出的每一段字句可以在腦海裏勾畫出一個畫麵,每個聽眾都是導演,無數計的大片陡然而生。小學放寒假的時候躲在被窩裏不願起來,每天早上7點有一檔寒假少兒節目播講小說,有一部是講少年鬥地主的故事,書名忘了,有句詞一直忘不了,地主婆說地主的兒子:“太陽都照屁股了,你還不起來!”我就琢磨,這小子一定是光著屁股,而且要臉朝下趴著,還得把屁股懟到窗外才能實現太陽照屁股,而這小子的回答更讓我至今無法釋懷,他說:“照我屁股就不照你屁股?”倆人這是幹嘛呢?
小學每天中午放學,先是11點半到12點,地方台有檔評書聯播,12點半到1點中央台還有一檔。中央台的都是大片,什麽《李自成》《三國演義》《平凡的世界》等,《李自成》說的好,是曹燦播講的,對嗎?有句沉穩的男中音,鼻音夠重:“闖王在商洛山中.....”就這句太震撼了,我把鼻子用夾子夾上也沒模仿成功。袁闊成的《三國演義》就更不用說了,人類曆史上僅此一部後再無來者,《平凡的世界》也說的好,嗓音妙極了,最讓我佩服的是他居然會唱譚詠麟的《愛的根源》,聽這部書的時候我19歲左右。
地方台就熱鬧了,最開始讓我對評書感興趣的是四年級下學期劉蘭芳播講的《嶽飛傳》,我們都聽瘋了,早上6點半那個太早,晚上7點那個太晚,就中午11點半這個能聽,我離家近,11點半放學撒腿就往家跑,大約5分鍾到家,扭開收音機就聽,雖然每天少聽5分鍾那也比其他人聽的多。下午再上課就有了話題,而且每個人都有了自己心中的英雄,聽到英雄落難心中難過,這部書是把劉蘭芳成全了。接下來又播田連元的《楊家將》,謔!!好書!又把我們這幫二傻子弄瘋了,什麽七郎八虎闖幽州,夜審潘仁美,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李炳宏滅蠅全區第一,我又把這事想起來了。《隋唐演義》是誰講的忘了,這也過癮,賈家樓六十四友結拜,大德天子程咬金,賽專諸似孟償,鞭打黃河兩岸的秦瓊秦叔寶,單雄信王伯當謝映燈,所有的人使用什麽兵器咱們全知道,每每為李元霸和宇文成都和裴元慶到底誰厲害爭論不休,而且定論了李元霸的死因,據我們研究決定,李元霸是因為天下無敵,某天實在寂寞大喝一聲:“誰能勝我!”說罷就把雙錘拋向天空,雙錘落下來時躲閃不及被砸死了。我一直懷疑他們把磚頭砸紙飛機掉下來砸我那段抄襲了。
聽多了有了鑒別能力,這才覺得劉蘭芳說的一般,說《烈火金剛》那陳清遠才說的好,可惜沒有留下錄音,網上隻搜到一小段。還有連麗如說的《劉秀傳》非常好,科班的,拜過名師有傳承。念念不忘有句“茲嘍一口酒吧嗒一口菜,陳鵬和馬武就喝上了。”還有句書尾:“馬武飛上了滎陽城!”每當翻著白眼聽他們白話的時候,腦子裏總是有著不同的畫麵對應說書人的語句,連容貌,服飾,表情,甚至周邊背景都能勾畫出來,真是種享受。
說到這想起那部《呂梁英雄傳》,也是好書,可惜記不起裏麵的人物了。那時聽《林海雪原》也上癮,打土匪除蔣幫是我們最想幹的事。書聽多了,曆史故事就知道多了,曆史人物也認識了很多,文言文也有提高,之乎者也不再是古人的專利,往往不小心就把書中的詞溜達出來。我奶家胡同裏有個小胖子,我11歲左右的時候那孩子6,7歲,鄰居的叔叔正上高中,每次遇到這小胖子都逗他,說要揍他,這小胖子穿件跨欄背心小紅褲衩,鼻涕還沒擦淨,滿臉不屑的對那叔叔說:“你奈我何?”那叔叔就樂的合不攏嘴。
姥姥和姥爺最愛聽書,每天拿個半導體愛不釋手。因為那時已經有了電視機,晚上要看新聞聯播,所以早上的評書播放時間很重要,二老先去早市買菜,趕在6點半前回來,夏天的時候早上涼爽,二人就坐院子裏收拾菜,半導體收音機播放著評書,我起不了那麽早,院子裏極靜,收音機的聲音響亮,我躺在炕上半夢半醒,評書的故事情節恍若夢中,清香的空氣有時伴著幾聲麻雀的鳴叫,直到那句:“馬武飛上了滎陽城”我才又昏昏睡去。
現在已經沒有孩子聽評書了,老北市有陣子還有茶館裏添加了說書的,市儈的我看到裏麵的情景也沒進去,我那時情懷不在,情懷對於人是多麽重要,金錢買不來思緒裏的金戈鐵馬,買不來暗自裏的傷春悲秋。但金錢可以在現實世界裏呼風喚雨,所以我一直是個夢中人,這很讓我惱火。
再說幾句單田芳老師,沒惡意,我確實不愛聽他說的,有點做作。最關鍵的問題是,我的爺,您給同行留口飯行不行,您不能把所有印刷品都給講完了呀,我這還琢磨吃張口飯呢,一掃聽沒書可講了。
老徐大院不遠處,原奉天電信局旁邊有個公園,現在叫八一公園,以前叫什麽不知道。上小學的時候有陣子隻上半天課,學生太多教室不夠用,分上下午上課,要是上午課那下午就沒人管了,我和大哥二哥等幾個人就到處遊蕩,有次在八一公園裏看到個說書的,好像是講列國傳,那人年紀不小,那時候就有近60歲,我們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正說道:“齊宣王讓宮女給他跳舞,跳什麽舞,蛤蟆舞,”說完這句就要學蛤蟆跳舞,我們哥幾個看著新鮮就停下了腳步,等著看他跳舞。這老者估摸是看一幫孫子等他耍活寶不好意思了,居然來趕我們:“小孩子看什麽看,快回家。”哈,至於嗎,我們膽小,大人一趕就走了,到現在我還遺憾沒看到蛤蟆舞。
《水滸傳》和《西遊記》沒啥意思,不愛聽,講《西遊記》那個有點女裏女氣的。最坑人的是《三國演義》,播這部書的時候,我們正好五年級,哥三就拜了把子,桃園三結義嘛。這還不算完,後來又轉來個周鐵軍,實在沒法安排了,他就四弟趙雲吧。這趙雲一點不秀氣,個子超高,我想跟他換換,大哥不同意。
那時我姨在機床三廠木型車間,總拿回來很多邊角料給姥爺燒火,邊角料形狀各異,大哥石磊就看明白了,給咱們三個每人選了一件兵器,然後要求來一場三英戰呂布,人家趙雲家遠在三台子呢,放學坐車就回家了,三英就剩兩英。我就說不夠三英別玩了,大哥不幹,說你們兩英已經夠厲害了,來!開始吧,在大哥家樓下狹長的通道裏兩英戰呂布就開始了。本來那通道就窄,我和二哥不可能並肩和他打,其實等於一英戰呂布,那還戰個屁呀,大哥那小胖墩異常神勇,真是勇冠三軍。我和二哥節節敗退,就沒贏過,咱倆實在是不愛玩了宣布結束。大哥意猶未盡,為了能籠絡咱倆繼續跟他瘋,他居然說讓二哥當呂布,他和我戰二哥。二哥上初中後外號叫大犇頭,額頭超大,那是真聰明。二哥說:“你跟三弟一起戰我,就這麽窄的過道那不還是你一英戰呂布嗎?三弟也擠不到你前頭呀!”
大哥覺得二哥說的在理,我也琢磨過味來了,這大哥在騙我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