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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偷”著樂(一)

(2018-08-20 20:26:48) 下一個

沒事“偷”著樂(一)

原創:舞龍

 

網上流行一句話,“沒事偷著樂”,俺非常反感。你有吃有喝,不用偷不用搶,你那不叫“偷著樂”,叫吃飽了撐得“傻笑”。俺小的時候,大人停產鬧革命,小孩不好好上學,真的沒事可幹,隻能“偷”著樂了。

俺家座落在華北大平原渤海之濱的一個小村莊裏。這裏生產兩種聞名於世的農產品:金絲兒小棗和雪花鴨梨。不信?二十多年後,我移居到了美國東北部的波士頓,可以天天喝著金絲小棗紅豆湯,啃著嘎嘣脆的大鴨梨,看凱爾特人的加內特狂噴紫金王朝的“口鼻”。波士頓的唐人街,這兩樣兒全年不斷貨,比俺家鄉供應都充足!新疆大紅棗?那不叫棗,裏麵沒有金絲兒。細細的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一條條的金絲兒,是棗兒的魂兒。沒魂兒的棗,隻能叫包著紅皮兒的糖分,隻甜不嬌。雪花大鴨梨,更是一絕。薄薄的脆綠的皮兒下,是雪白多汁的肉兒,彎彎的鴨頭,調皮可愛,好吃又好看,不辱“天生甘露”的美名!山東萊陽梨一樣有名?瞎扯,俺到美國二十五年了,己經吃了二十六年的鴨梨,還沒見到一根兒萊陽毛兒。湯山梨?這還差不多。雖然聞名大江南北,可和細皮嫩肉的小家碧玉的鴨梨相比,內外都粗糙的湯山梨,就一村姑,有時也挺可愛,傻傻的那種。當然,俺們還盛產其它瓜果菜疏,甜瓜、麵瓜、西瓜、冬瓜、黃瓜、水瓜、蜜桃、杏兒、桑子、蘋果等等,隻是沒有這兩樣兒有名。
 

老話兒說,“青瓜綠棗吃完罷了”。這話是俺們偷著樂的“理論基礎”,大人拿俺們也沒辦法,甚至有時還有意無意地慫恿。俺們偷瓜偷棗都是即興之作,沒有固定時間和模式。炎熱的夏天到“坑裏”洗澡,玩膩了,偷!白天被父母趕到地裏打豬草,偷!晚上抓螢火蟲抓知了兒,偷!高興了,偷!不高興了,偷!晴天,偷!下雨天...不偷。偷風不偷雨,下雨天順著地上的腳印兒能追到家門口,人贓俱獲。總之,如同一個酒鬼,總有理由隨時灌兩盅兒。



 

   那時每個生產隊夏天都有一片水瓜地,有年長經驗豐富的瓜農老頭兒打理看護。俺最愛偷二隊張老頭兒的瓜。為什麽?俺倆接下過梁子,有仇!還是俺穿“開襠褲”的時候,一個悶熱的夏天中午,俺剛從“坑裏”洗完澡回來,吊兒朗當地走在大街上,迎麵碰上剛吃完午飯去瓜地的張老頭兒。
“站住,兩車油!”
俺小名叫“二軸”,俺小學的班花學習委員小靜給掩起的外號“二車油”。沒辦法,俺必須接受這個外號,誰叫俺喜歡小靜呢!
“聽說你挺能啊,還當上班長了。”張老頭兒微笑著說。俺知道,他的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當班長腫麽啦!?”我挑釁地問。
“我今天看看你到底有多能,你敢不敢試一試?”張老頭兒故意往下引。
“有什麽我不敢的?試什麽?!”我毫不畏懼。
“你坐地上,兩條腿張開,我在你大腿上放兩塊小石子兒,你尿不出來尿來。信不?!”
“不信!”掩才不信邪呢,更何況俺正憋著一泡尿。
俺坐地下,叉開雙腿,張老頭兒把掩小JJ從短褲的邊上掏出來,隨便從地上撿來兩塊小石頭兒,放俺大腿根上。
“開始!”張老頭壞笑地說。
俺用盡全身力氣,可著勁尿。其實,根本不費一點力氣,十幾秒鍾一大泡尿就從俺鼓脹的肚子裏頃瀉在了兩腿間的空地上。俺憤怒地鄙視著蹲在俺麵前一臉更壞的壞笑的張老頭兒。正當俺收腿要站起來,張老頭兒猛然伸手抓住俺兩個腳脖子,順勢往前一拉,俺整個屁股從自己剛尿的那泡尿上劃過,還能感覺尿的熱度,屁溝裏全是尿泥。張老頭兒起身哈哈大笑地走了,留下俺坐在尿泥上,不知所措。

偷,就偷張老頭兒的瓜!俺是孩子頭兒,帶領村上一幫偷瓜賊經常光顧張老頭兒瓜地。什麽?偷瓜很簡單?!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可是技術加運氣的苦力活。火辣辣的大熱天的中午,貓著腰穿行在密不透風的玉米田裏,悶熱難忍,汗汵淋淋,隨時都想扒掉身上僅有的短褲背心。還要特別的小心,不要引起玉米稞子的晃動,更不要驚動了麻雀,這些都會早早地給看瓜人報信。田埂上野草叢生,有一種叫蒺藜的草長滿刺兒,不注意一腳踩上去,滿腳板兒紮滿蒺黎,鑽心的疼。為什麽不穿鞋?穿鞋就不是農村的孩子了,更何況哪來這麽多鞋供野小子們天天不停地礳!越接近瓜田腰貓得越低,直到瓜田的邊上,爬過去叭在地上先作一番偵查。

首先,要弄清看瓜老頭兒的位置。他可能正在田裏忙著,要判斷出整個瓜田中距離他最遠的或能與窩棚形成死角的位置,然後慢慢退出繞道過去。如果他不在田裏,肯定在窩棚裏,就需要更加小心地悄悄接近窩棚,弄清他在那裏幹什麽。是在床上休息,還是跟外人閑話聊天,然後確定下手的方位。來到最佳位置後,下一步要尋找要偷的瓜。這個比較難,運氣的成分比較大,也最危險最容易暴露。如果瓜農正在田裏,人不大可能站起來去摘瓜,隻能爬到田梗邊,伸手越過田埂把瓜拽出來。因此,目標麵積很小,在這麽小麵積上長著一個又大又脆又熟的瓜的機率很小,有時無可耐何地隻能摘一些小瓜妞兒,聊勝於無。如果瓜農正在窩棚裏休息或正好有死角,這就好多了。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貓著腰站起來進入瓜田,瞅準滿意的瓜,迅速出手,快速撒離。瓜田邊上都是較高的田埂,以防灌溉時水流掉。你說猴子進化成人時,為什麽沒把眼晴進化到頭頂上呢?找瓜的時候,等你拔著頭能看到眼前的瓜時,半個頭已經暴露了,等你剛要伸手摘瓜時,看瓜的老頭兒就大喊大叫地追了過來,俺們跋腿就跑,等上氣不接下氣跑到安全地帶後,小夥伴還相互滿怨是誰暴露了目標。其實,瓜農們多年下來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通過各種蛛絲馬跡,早就發現了俺們。有時假裝沒看見,偷偷地看著一夥自以為是的小賊在玉米地裏表演,跑來跑去探頭探腦,自己隻管在旁邊偷著樂。有時犯了惻隱之心,就顧意讓我們偷成。高興的時候,還有意戲弄我們,本來我們看到他們在田的這一邊,等費盡周拆繞到了另一邊,一抬頭,他就在眼前兩眼壞笑地盯著你,俺們撥腿就跑,一邊跑一邊那悶兒是怎麽回事?!

偷瓜成敗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瓜的品種,也就是瓜的價值。水瓜最不值錢的,不甜不酸沒什麽營養,就是一塊固體的水,易種產量高。吃這種瓜,也就是享受咀嚼時的脆感和水的解渴的功能。對這種瓜,瓜農最不在意保護意識鬆懈,俺們最容易得手。甜瓜香脆,是大人小孩的最愛。麵瓜除了香甜外,瓜質特別軟麵,柔軟沙性的瓜,進嘴即化根本不用嚼,這是老人尤其沒了牙的老人最愛。有時走親訪友,如果家有老人的話,兩個熟透了麵瓜,即實惠有體麵。生產隊種香瓜麵瓜主要作為重要現金收入,而不是為了象水瓜一樣,給社員當福利。因此,瓜農看護上要嚴格的多。西瓜是最高檔的瓜,載培要求高,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有機肥,中耕灌溉,滅蟲除草,一樣不能少,但產量一般不高。西瓜質好價高,是生產隊的小金庫,產品全部集市上賣掉。因此,保護意識特別強,措施多樣,甚至用上了獵槍。偷西瓜最難,貓和老鼠都把看家本領拿出來一決雌雄。偷西瓜最刺激驚險,成功後最快樂享受,尤其是偷張老頭的西瓜,解恨!



 

有一年二隊水瓜改西瓜,仍然有張老頭打點看護。又是一個悶熱煩燥的夏天的下午,照例被母親趕到地裏打豬草的我,幹渴難忍,兩條腿不自覺的來到張老頭的西瓜地。一瞅,張老頭正在瓜地一邊的地頭上拾桑瓜秧,心中暗喜著悄悄繞到另一邊。嘿,今天真是碰上大運了,田邊上就有一個熟透了大西瓜,足有七八斤重。趁張老頭彎腰之際,我如同撲向小雞的老鷹,一直腰“嗖”的一聲從玉米田裏跳出來,看準瓜蒂一把把西瓜從秧子上摘下來,抱起來就往回跑。雖然動作又準又快,不幸的是還是驚動了張老頭。
“站住,小兔崽子!”
你抱著這麽個大瓜跑得動嗎?這個問得好!還真跑不動。可瓜已經偷下了,也不能仍了自已跑呀!我抱著瓜拚命地跑,沒跑多遠兒,體力漸漸不支。從後麵沙沙的玉米葉子的聲音判斷,張老頭越來越近了。不,堅決不能仍瓜!把自己仍了也不仍瓜!有了,俺靈機一動計上心來。當年諸葛亮危急之下,唱了一出空城計,咱也給張老頭來出“空城計”。當時俺還小,還不知道諸葛亮更不知道空城計,但俺確實想出了一條妙計:幹脆不跑了,蹲下來一動不動。張老頭肯定以為俺全力逃竄,定要窮追不舍,有密密麻麻的玉米葉稍加掩護,俺不跑可能還躲得過去,反正也跑不動了。我剛剛蹲下來,張老頭可著老命的跑了過來,在離我二米外的地方,蹬蹬地竄了過去。我屏住呼吸,聽著張老頭越跑越遠,然後起身抱著西瓜,不急不慢地朝相反方向走去。等到了安全地帶,俺對自己佩服的五體投地。天才啊,哈哈哈,天才!

一屁股尿泥的仇這算是報了?不算!這也太便宜了這老頭了,俺要讓他看看俺有多能,此仇不報非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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