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牛齋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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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尿素的故事

(2022-06-17 11:27:44) 下一個

一個朋友送來黃瓜苗,種下去。幾個星期後來送自己包的粽子,並說黃瓜已經開花了,要結果了。再看看自己的那幾棵,怎麽那麽病殃殃的,細麻稈上倒是有花骨朵,可是像剛跑完馬拉鬆,有氣無力。朋友提醒說是肥料不夠,我問他用什麽肥,他說就是沃爾瑪買來的。於是趕緊去買肥料。

買回來一袋,打開一股嗆鼻的臭味。以前也用過化肥,沒有這麽臭。隻記得在農村插隊,打開日本尿素,一股亞摩尼亞臭味,不僅嗆鼻,還熏眼。

那是70年代初,北京知青在貧瘠的黃土高原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一些高幹子弟把陝北老區貧困的情況反映到北京,中央采取措施,其中包括支援延安農村日本尿素。

各村派人到公社拉回尿素,每個村按人口多少平均分。我們村很小,三隻驢馱回來十幾袋。我們哥兒幾個一看口袋上的日本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還是文革期間,在與世隔絕的黃土高原,看見外國貨,就像是犯了罪一樣。這要是在北京,用小日本的玩意兒,還不得戴高帽遊街。

(網上照片)

“沒事兒,”一個哥們兒說,“北京來的,一準兒沒事兒。”說的沒錯,沒過多久,中日就建交了。我們後來總是說,中日兩國關係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尿素基礎上的。

那天晚上,躺在炕上,我們還在議論,尿素口袋上寫著“株式會社”是什麽意思。一個哥們兒說,小日本的日本字都是咱們的漢字,可是沒學好,“會社”應該是“社會”。“那株式是什麽意思?”那個哥們兒想了想說,“就是豬屎的意思,小日本是個豬屎社會。”大家哈哈大笑,吹燈睡覺。

第二天,隊長召集大家開會,宣布喜訊,北京給咱送來了日本尿素。“這東西可珍貴了,”隊長說,“咱得省著用,摻在牛糞裏。”不知隊長去公社拉尿素時,是受了培訓,還是自己發明的使用技術。陝北傳統的肥料就是牛糞,每隔一段時間就得“起牛糞”,就是掏牛圈,把牛糞從牛的窯洞裏掏出來。那是我們知青最不願意幹的活兒,牛圈裏跳蚤特多,咬得滿腿都是包,癢得要死,還把跳蚤帶回窯洞。

那一年,老天有眼,風調雨順,日本尿素有功,小麥和玉米的產量猛增。黃土高原土地貧瘠,我們村平時上了牛糞,小麥一畝產量也隻有80斤。加了尿素以後,產量翻了一番,老鄉們都樂開了花。嚐到了甜頭,這日本尿素真是神奇,第二年,大把大把往地裏撒。結果把地燒壞了,不但沒有增產,反而幾乎顆粒未收。辛虧離村子比較遠的地沒上尿素,還保住了一些收成。那年一個工分不到兩分錢。

日本尿素的口袋是尼龍布,很結實,有人就用尿素口袋做褲子,成了當時的大笑話。腿上寫著日本產,屁股上寫著尿素。想把口袋染黑,把字蓋住,可是尼龍很難染。想得到尿素口袋還不容易,成了某些幹部的特權。許多作家都有文章回憶“尿素褲”那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心酸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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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花似鹿蔥 回複 悄悄話 記得這一幕!
irisin2021 回複 悄悄話 我們那每一個公社幹部都有尿素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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