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七十三）希洲

無言獨上西樓（七十三）希洲

 

商業局裏有位王會計，專科畢業，文靜秀氣。她父親曾經是國民黨高級將領，如今在撫順戰犯管理所接受改造。有這樣一個出身，49年以後王會計小心謹慎地做人。25歲的王會計一直沒有談婚論嫁。黨委副書記周占地每次見了低眉順眼的王會計都心有所動。她和自己那個風風火火的老婆完全不同。

 

王會計對周副書記說不上有什麽好感。但是自己出身太差，要想讓自己的專業學有多用，她不能忤逆領導的任何意圖，包括私人感情。平時周占地對她動手動腳，她雖然心裏特別反感，但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隻是動動手腳而已。

 

周占地對於李素琴哪句“咱倆誰生不了孩子還說不定”非常反感。他的直覺告訴他，生不了孩子一定是他老婆的錯。他要證明給她看。他想到了溫順的王會計。

 

有一天，局裏在辦公室附近的公園開運動會。周占地借口自己身體不適合體育運動而缺席。缺席的還有收到他紙條的王會計。他們二人在局裏的資料室裏見了麵，王會計以為周書記又是動動手腳而已，然而她錯了。周書記這次是來大動幹戈的。當周占地發現事後悄悄流淚的王會計還是個處女的時候，信誓旦旦地對她說：”你放心吧，我回家就把我老婆休了。她咋咋唬唬的，一點兒女人味兒都沒有。跟她離了婚，我就娶你。“

 

還沒來得及考慮是否離婚，就得知老婆李素琴有了身孕。於是周占地把自己對王會計的諾言拋到了九霄雲外。誰知，王會計也懷孕了。周若楠出生兩個月後，王會計生下了一個男孩子。

 

王會計從懷孕到生產可謂曆經了千難萬險。自從知道懷了孕，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著這個秘密。她知道，一旦被人發現，孩子是一定保不住的，她自己也將萬劫不複。她本來就瘦高，懷孕以來一直用各種辦法掩蓋。

 

她悄悄將懷孕的消息傳遞給了孩子的父親。周占地一聽，頓時慌作一團。他讓王會計去打胎，但是王會計口是心非，答應的好好的，就是不執行。王會計的母親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她從小受母親的耳濡目染，對生命的敬畏已經灌輸到了她的血液裏。每次周占地逼她打胎，她都哭的特別傷心，說自己下不了狠心毀掉一條生命。直到孕期八個月，王會計以母親生病為由，請了長假。

 

聽說王會計生的是個男娃娃，周占地欣喜若狂。他提出跟李素琴離婚，娶孩子的母親為妻。

 

雖然憤怒無比，但是素琴覺得這樣也是一種解脫。他們一同給局領導打了離婚報告。

 

按理說二人都同意，應該順理成章，離婚大吉。沒想到，這個婚還是離不成。

 

領導對素琴的離婚申請還是不批準，理由跟上次大同小異。至於王會計的事情，領導認為是無稽之談，也許有人故意造謠，中傷共產黨幹部，挑撥夫妻關係。李素琴聽得哭笑不得。

 

對於周占地的離婚請求，領導給予了嚴厲的批評。首先，周占地不能承認王會計的孩子是他的。這樣就向大家昭示他們有過不正當的兩性關係，有損黨的形象。就算周李二人離婚了，周也不能娶王為妻。王會計是什麽人？她父親是國民黨戰犯，一個有著這樣出身背景的人，你一個局黨委副書記如何能夠取其為妻？你的階級立場在哪裏？搞得不好，組織會開除你的黨籍，撤銷你在黨內外的一切職務。你還要不要你的政治前途了？有沒有男孩兒怎麽能夠跟黨的形象，自己的政治前途相比呢？李素琴還年輕，你們可以繼續努力，生個男孩兒的希望還是有的。

 

經曆了此事，周李二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的生殺予奪，婚喪嫁娶都不是他們自己可以做主的事了。無論是婚姻內的一方還是雙方決定離婚，都無所謂。隻要黨組織不同意，他們就離不了婚。就算離了婚，打算跟誰結婚也必須是黨組織同意的。

 

從此他們的婚姻形同虛設。李素琴不再在意周占地跟什麽人發生什麽關係。不論黨組織如何決定，在她的心裏，她的婚姻已經死亡。

 

聽說周占地不能離婚，王會計說不上傷心欲絕。其實她本來也沒對婚姻報多麽大的希望，隻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應該有個父親。她決定自己把孩子養大。別人問起孩子的父親，不管對方說出多麽不堪入耳的話，她都低頭不語。她給孩子取名王希洲。不言而喻，她希望孩子得到周占地的承認。

 

不久，商業局重組。周占地被任命為北京市第一商業局副書記，權利相當於降了一級。李素貞被調到新成立的北京市副食品商業局擔任黨委副書記。王會計被下放到北京市西單百貨商場做會計。

 

李素琴以有了孩子，工作繁忙為由向局裏要求給周占地配備一名家庭助理。不久，他們有了一個保姆。這樣，李素琴不必為照顧獨臂英雄周占地的生活和一日三餐被拴在家裏。她越來越少地回這個家。她的母親年事已高，身體越來越差，她大部分時間帶著若楠住在母親那裏。就算住在家裏，她也是跟女兒睡在一起，反正她家有足夠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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