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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六十五)雙塔

(2018-08-27 08:04:17)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六十五)雙塔

 

自從哥哥尚民去了河北的軍政大學,老二尚生失去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婚後他發現,邱婉怡和他根本談不攏。雖然二人是同行,但是他關心的事婉怡根本沒興趣。而邱婉怡關心的那些事他也提不起精神。他變得越來越沉悶了。

 

解放後,尚生被安排在建築設計院。他是學古園林設計的,利用工作之便,他去了國內許多大大小小的古園林,古建築。他為國人的智慧,才華驚歎。為古中國建築能力的高超,設計施工的精準,風格韻味的獨特感到由衷的驕傲。

 

但是新政府對於過去的古建築保護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舉措。政府更加關注破舊立新。受到蘇聯老大哥的影響,中國的新建築設計越來越多地失去了自己的傳統風格,沒有了自己的特點。

 

對於北京著名的古建築,比如故宮,頤和園,以及太廟,北海,不能不說政府確實投入了人力物力加以修繕。但是尚生覺得這遠遠不夠。北京的西南郊區是戰國時代燕國的國都。自從元朝將北京定為元大都後,除了明朝初年和民國短短的兩段時間外,這裏一直是中國的首都。曆史在京城遺留下來的印記是國之瑰寶,一旦丟失了就再也不可挽回。但是政府似乎並不在意。

 

1955年春天,北京市政府為了拓寬西長安街並在其北側建北京電報大樓,決定將民間燕京八景之一的雙塔寺拆除。

 

雙塔寺建於元朝初年。因為寺中有兩座精致的磚塔得名。那兩座磚塔分別是九層和七層。設計精巧,工藝超群。它們在風雨中屹立了八百年。如今為了擴寬一條街就要將它們夷為平地,在冷尚生和他的同事們看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尚生的學長梁思成先生極盡全力反對拆除雙塔。他特意設計了一個街心花園的方案,將雙塔保留在西長安街的中間。但是為了長安街的筆直,寬闊,梁先生的提案沒有被采納。

 

在雙塔被拆除之即,冷尚生痛哭流涕。邱婉怡對他的痛苦置之不理。她更加關心的是自己產後的身材是否能夠恢複到以前,懷孕時臉上長的蝴蝶斑什麽時候才能消失。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尚生給女兒取名冷平平。對於這個名字,婉怡特別不滿意:一個小娃娃,如何知道她就一定是姿色平平呢?

 

根本就跟姿色沒什麽關係。這是平生無大誌,願做平常人的平平。如今這世道,做個胸無大誌的平常人大概是最有福氣的。

 

婉怡撇撇嘴:這種思想很要不得的,儂曉得伐。如今是新社會,時興人人積極上進建設現代化的新社會,新城市。儂這副腔調是很不合時宜的。

 

聞此尚生一陣苦笑。他想起了學長梁思成先生的一段話:一座改建的城市,如果把古建築都拆掉了,那不是什麽現代化的城市,而是暴發戶的城市。“ 

 

看著手裏的雙塔寺照片,尚生感覺到他和婉怡很像這一高一矮的雙塔。他們近距離地站在一起,但是彼此平行,沒有交集。他們一個高大俊朗,一個嬌小玲瓏,貌似非常般配,圓滿,但是個中情形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除了柴米油鹽,他們幾乎沒有什麽可說的,即沒有同事之間的學術交流,也沒有哪怕討論討論一個人,一件事的興趣。

 

沒有了談話的對象,他把自己的苦悶寫進日記。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饒舌之人,如今更是默默不語,低頭做事。他似乎看透了時局,知道無論他們這些學術權威做何想法,政府都不會予以理睬。學貫中西的梁先生看上去都如同塞萬提斯筆下的唐吉柯德,自己無論做什麽都不過是螳臂擋車。所以,之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做什麽項目,他隻做具體事,很少發表言論,很少提出意見。真正做到了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

 

業餘時間裏,除了照顧婉怡和平平母女,他把時間都花在了整理過去遊曆中國古建築的筆記和照片上。這為他今後的著書立說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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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拆除之前的雙塔。

圖二:梁思成先生的設計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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