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讀了七年中學
(7)一生最好的朋友楊利生
楊利生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
1959年9月1日,隻有兩個班學生的湖北大學附中停辦了,學生並入僅一牆之隔的華師一附中。到學校報到後,我被分到初二(2)班。
我是住讀生,到初中男生宿舍一樓,遇到同寢室的楊利生,他睡上鋪,我在下鋪。他熱心快腸,善交朋友,助人為樂。給我介紹了住在我們隔壁的李小懷,他們倆是東湖八一小學的同班同學、好朋友,小學畢業保送到華師一附中後,小懷分到二班,利生分到三班,與從閱馬場小學保送來的郭進軍成了好朋友。這次湖北大學附中的學生來了之後,學校調整班級,他和郭進軍也分到二班了。郭進軍家住學校附近的湖北省高級法院內,每到下午課外活動時間,郭進軍都會到宿舍來找楊利生玩,一來二去,我們幾個就玩到一起了,就是“少年樂新知”啊!
(前排左起李小懷、郭進軍;後排左起李培永、楊利生)
初中那個年齡段的男生,特別好運動,學校那個大操場就成了我們課外活動的樂園。我們的初中教學樓就在操場旁邊,而且,我們二班的教室在一樓靠近走道的第一間,打開教室後門,一跑出去就是大操場。
(下圖是我們當年讀書時,華師一附中千家街老校區的俯瞰平麵圖。右邊中間兩棟的前麵一棟是女生宿舍樓,後麵一棟是初中男生宿舍樓。右下角那一大棟是學生食堂。它的前麵是教師宿舍。右上角是高中男生宿舍。操場左邊從下到上依次是學校行政樓和大禮堂、初中教學樓、高中教學樓。)
隻要沒有正式的的足球比賽,我們班的男生,下午第二節下課鈴聲一響,就迫不及待地衝向大操場,占據標準足球場的一半,分成兩隊,各隊把兩個書包往場邊一放,就算是球門了,立即開始比賽。記得有一次,利生不知道什麽原因,晚來了一會,來不及回寢室去換球鞋,穿著一雙布鞋上場,大家說,穿布鞋怎麽踢球啊?他笑著說:“沒關係,這布鞋可結實啦!是我爸在北京買的!”結果,那“北京布鞋”太不給他麵子了,還沒有打一會兒,他一腳長傳時,腳上的鞋與球一起飛出去了,撿起來一看,那隻鞋前麵張著大口,似乎在說,怎麽能讓我幹這個活呢?
初中時的利生,特別活潑好動,初顯田徑運動天賦,就被體育老師發現了,選入學校田徑隊,每天早晚穿著校田徑隊的運動服在大操場訓練,真是令人羨慕不已!到了學校每年春、秋兩季運動會期間,利生不僅是代表我們班集體奪分的好手,他與一班孫魯安爭奪跳高冠軍的比賽,更是運動會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李小懷在《思念楊利生》一文中寫得非常形象生動:
“19 63年春季運動會,比賽到最後,跳高場地上隻剩下他們兩個,觀戰的同學們在跳高場地邊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大家都在關注這塊獎牌的歸屬。
孫魯安跳俯臥式,姿勢大方穩重,起跳爆發力強;
楊利生跳剪式,姿勢高雅優美,起跳輕盈如燕。
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竹竿一次次升高。春寒料峭,利生衣服脫得越來越少,最後競光著脊梁,隻穿一條白色絲綢短褲,繼續奮戰。天快黑了,兩人視力都不好,裁判員在竹竿上係了一塊白手帕以示高度。當竹竿升到與他們兩的的頭頂齊高時,孫魯安失敗了。
此時,隻見利生摘下眼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朝後一顛,開始助跑,急劇加速衝向竹竿,一個有力地起跳,身體高高躍起,過竿那一瞬間,身體一扭,雙腿靈活地在空中一‘剪’(像當年女子跳高破世界紀錄的鄭鳳榮那樣的剪式),兩手向上揚,身體如箭一樣快速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形,‘嗖’地一下過去了。利生奪冠了!”
這次春季運動會,奠定了利生在校田徑隊跳高霸主的地位。後來,代表華師一附中,參加1963年武漢市中學生運動會。那次比賽,利生的成績是1.77米。超過了他當時的身高1.73米。這項運動成績,創造了武漢市中學生運動會的跳高記錄,並保持了多年!
往事不可追,少年猶可憶。
記不清楚是讀初二,還是初三時,周六下午快放學時,他神神秘秘地問我會不會挖藕。我告訴他會挖。他又問我有沒有工具。我說,你想幹什麽?他邀我星期天下午,去他們家附近的一個藕塘挖藕。第二天下午,我從家裏帶上挖藕的工具,到他家附近,然後與他一起到了藕塘,正準備下藕塘去時,來兩個警察把我們帶到了水果湖派出所。
警察:“你們人不大,膽子不小啊!說!你們從哪裏來的?”
楊利生搶著回答:“張家灣一號。”
警察瞪大眼睛厲聲說:“老實說!你們從哪裏來的?”
楊利生也高聲回答:“張家灣一號!”
水果湖派出所的警察非常清楚,住在水果湖“張家灣”的都是省級領導,他們不相信省級領導的孩子會與平民子弟一樣去藕塘挖藕。但是,他們看這小子態度這麽強硬,便問了他的姓名,家裏的電話號碼。
警察打電話核實以後,請家長來領人。
他媽媽到派出所帶我們回家後,非常親切和藹地問了我的家庭情況,他媽媽也好奇地問我,是不是真的會挖藕,我告訴她,我不僅會挖藕,每周末和星期天回家都要到菜地去勞動,種菜、除草、鬆土、澆水、施肥等農活都會幹。我們家從來不去菜場買菜,隻去買點魚和肉,雞鴨及雞蛋也不用買。我還告訴她,我爸爸媽媽做的那個醃菜聞一下都想吃幾口,遠親近鄰經常來家索要。利生在旁邊說在學校吃過我帶去的醃菜,說我們家的白花菜醃菜特別香!
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在周末去他們家玩。夏天,經常在他們家看到有人與他爸爸在他們家門口下象棋,左鄰右舍的象棋愛好者常來圍觀者三五個、多的時候十幾個。高中畢業好多年之後,我才知道,利生的爸爸當時是湖北省人事勞動廳廳長,那個經常在他家門口下棋的,是他爸爸的老戰友、老領導張體學省長,他們以前都是新四軍五師的。
當時省長、副省長及廳局長住地,沒有高牆深院,也沒有“安保”人員站崗守衛,高級領導幹部,與老百姓比鄰而居,和睦相處,其樂融融。
他們的孩子在學校與同學相處,也沒有任何炫耀家庭優越之言行,記得當時在我們華師一附中二班,有好幾個同學的父母都是“大官”,像L同學、G同學、T同學等,我們這些平民子弟直到高中畢業好多年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高幹子弟呀!我與他們之間的學友情誼到如今已經持續六七十年了!
1980年,我調回母校工作後不久,楊利生也回到水果湖工作了,在省政府所屬部門上班,雖然與他所學專業完全不搭界,但他還是兢兢業業、勤奮努力地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
他特別熱心幫朋友和同學的忙。有一次他來母校找我聊天,我非常隨意地問他,能不能幫母校搞點鋼材呀?學校準備為老師建宿舍,差點鋼材。他問要多少?我說,等我問問校長再打電話告訴你吧。校長說,如果方便的話,搞一、二噸計劃內指標吧。校長還對我說,如果能搞二噸的話,為了感謝校友,學校可以給他兩個初中生就讀的指標。這對利生來說正好,當時他兒子剛好要讀初一了,那還剩一個指標給誰呢?最後給他的華師一附中同班校友、校田徑隊隊友的兒子。這兩個小子也特別爭氣,初中畢業後,以優異的成績考取華師一附中的高中,三年後都考取了名牌大學,現在都是成功人士,都是母校的優秀校友。
大約在1995年吧,海南省農墾總局副局長林詩鑾,請我喝早茶,對我說:“你的人脈很廣,不知道你在北京是否有同學或朋友,能否幫我們了解一下,桂林洋農場如果要上市,需要做哪些準備工作?”
“我的很多同學都在北京工作,但是,他們中間沒有一個是從事金融工作的啊!”
“你可以再請他們,找其他的同學或朋友打聽一下,幫忙找一位懂行的。不急,你如果有消息的話,及時聯係我。”
後來,通過我一生最好的朋友楊利生,真的找到一位懂行的朋友,而且同意與林副局長在北京見麵。於是,林副局長請我和楊利生跟他一起到北京去了。
到北京後,林副局長安排我們住在五星級的“五洲酒店”,讓我給所有在北京工作的老同學打電話,把他們都請來一起吃飯。他等大家都坐下後,請服務員給每一位同學斟上葡萄酒,站起來說:“今天認識大家很高興!你們都是李老師的老同學,李老師到海南省農墾中學後,我們就認識了,現在是老朋友了。我請他幫我找你們,支持我們海南農墾桂林洋農場上市,幫忙做一些準備工作。你們非常熱心找到了一位懂行的朋友,非常感謝你們!請允許我代表農墾人敬你們各位一杯酒!”林副局長敬完酒後,笑著對大家說:“你們老同學今天聚在一起好好聊一下吧!我和楊利生同學去那邊一間包廂,與他的那位懂行的朋友聊一聊。請大家吃好、喝好、聊好!”
一周後,楊利生陪同那位懂行的朋友,應林副局長的邀請來海口,到桂林洋農場實地考察、了解有關情況。這件事情,由於許多說不清道不白的原因,最後沒有辦成。但是,楊利生和那位懂行的朋友,都非常欽佩林副局長的格局之大、眼界之廣和辦事之果斷。都說他的仕途一定會是陽光燦爛!
果不其然,不久,林副局長調任海南省文昌市,任市委書記兼市長,黨務政務一肩挑。幾年後,升任海南省國土資源廳廳長,直到退休。
利生從小就熱心助人樂於做善事。後來,他不僅是小學中學校友的召集人,還是水果湖離休老幹部子女的“頭”,不論哪家有事,他總是第一個趕到幫忙。因此,在水果湖一帶人緣特別好,人脈尤其廣。
利生不僅極有體育天賦,俗話說文體不分家,他鋼琴彈得非常好,舞也跳得好!他還喜歡下圍棋、打麻將、釣魚,真是“動若脫兔,靜如處子”。
實在沒有想到,利生於1999年7月3日,在武漢因病去世。
嗚呼!天妒英才!年僅五十四歲就撒手人寰,惜哉啊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