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Pingscorza 萍

在東方和西方生活中遊走、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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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虛構作品:高三少年追風記(連載六十三)

(2022-11-04 06:26:20) 下一個

六十三、

在學校,母親每天中午送飯過來,同學們有一次看到她和她那位朋友。

晚上,我坐在宿舍裏等父親來。可是我覺得父親既然沒有來過我的宿舍,就不知道我的宿舍在什麽地方,我就到樓下等他。我站在花園的路口,往西北方向看,天空已經鋪上了金色的雲霞,從校門口方向的那條路上,會不會有人騎著一輛黃色的電動車往這邊來。不一會兒,就到了6點多鍾。我父親不是說好6點會過來的嗎?他到哪兒去了呢?我左顧右盼,還在花園的小路上來回踱步,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了,然後,又十分鍾十分鍾地過去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我想,父親不會要7點才來吧,那樣,我如何來得及去洗澡和去教室。我亂想著。忽然,旁邊一位阿姨叫我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問:“你在這兒幹嘛呢?”“哦,我媽媽要送晚飯給我,我在這兒等她。”“送晚飯?這麽晚都沒來啊,阿姨打個電話給她問一下吧?”“呀,不用了,他一會兒就來。”我就繼續站在花園裏,走來走去,一直盯著看。過了一會兒,那位阿姨就是欽的母親,說:“阿姨打個電話給你媽媽,好嗎?”“我說,不用。“阿姨這兒有手機,你自己撥號碼。”說著,她把手機遞給我。我拿著它,心裏既感激又激動。於是,我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按下了我父親的電話。電話撥出去了,過了一會兒,裏麵傳出我父親的聲音。我問道:“爸,您在哪兒呀?”父親說:“哎呀,孩子,我還在家裏呢,燒飯,燒好了就過來。”我說,那您快一點兒啊,就又跟他說了一遍我房間的位置。然後,我放下電話。欽的母親問我:“她到了嗎?”我說,他一會兒就到。於是欽的母親才放下心來,她去張羅自己送給她的兒子的飯菜去了。

天色越來越暗,太陽的光線一點兒一點兒地隱沒到地平線以下。我看著欽的母親把吃的收拾好,在宿舍樓門口跟她的兒子告別。我心想,他母親的手機裏,存著我剛打的我父親的電話,要是她以為那是我母親的電話,會不會真的打給我母親呢?那麽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呢?過了一會兒我都已經回到宿舍,去無所事事。又過了不知多久,父親帶著晚飯急匆匆地出現在宿舍裏,他對我說,真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我專門去買了兩個飯盒,在家煮飯,又送過來的,這才會弄晚了。我沒有說不好,隻是吃飯了。我坐到我的桌子前麵,讓父親坐在我的床邊上,他就這樣看著我吃。他替我從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裏拿出飯盒,又打開飯盒, 說:“今天你應該好些了,我炒了一些菜,還有肉,你吃吧。”我看到白花花的米飯旁邊的盒子裏,有著青翠的萵筍子,還有肉丁,非常開心。母親說,這星期我可以不用再吃稀飯了,所以父親就煮了米飯,米飯很爛,水靈靈的。我咬著這些飯菜,每一口都很綿柔、柔軟,我就想每天都吃這樣的菜。我想父親燒的菜還真是好吃呀。父親問我好吃嗎?我答道,真好吃。父親坐在我床上,看我的宿舍裏有哪些同學在。我大口大口地把這些飯菜吃完了。我們宿舍裏,還有幾個同學在洗澡。父親看我吃完了,就問我吃飽了嗎。我當然說吃飽了。父親準備起身離開,我隨著他一同到樓下。在燈光一盞的宿舍樓的門口,一輛電動車靠著大門,停在夜幕中。父親把裝著我吃剩下的飯盒的黑袋子係在電動車的把手上,放在籃子裏,我十分不舍地問他,您現在去上班嗎?我想,他一定還沒有吃飯,他一定會先回家吃點兒東西,然後再騎著車趕去上班,那個時候,應該很晚了。父親為了我,自己都沒時間吃得好一點兒、吃得飽一點兒。父親知道,既然我需要他送飯來,他不管發生什麽,也要完成這件事。

又一個下午,我在宿舍裏洗澡,燈影水聲,憧憧潺潺。外麵的同學叫道,你父親來了。我隻想著趕緊洗好出去,父親在外麵等著。父親看我洗澡出來,又關心地問我,身子擦幹了嗎?毛巾在哪裏呢?又讓我趕緊穿上衣服,不要凍著。看到我把衣服穿好了,他才把飯打開,我又一次吃著這樣的晚餐,心裏充滿了溫暖。

一天中午,我坐在宿舍裏,大家或坐著,或躺著講話,忽然我的上鋪問我,誒,昨天下午來給你送飯的那個人是你的誰呀?我很嚴肅地告訴他,是我的父親。他說:“啊?是你爸呀。那中午跟你媽一塊兒來的那位是誰呀?”我無言以對。我半天都沒有吭聲。後來,舍長吧主感覺到了什麽,就說:“哎呀,人家不想說你就不要問那麽多了嘛。”上鋪說:“呃,隻是問一下而已。”

我這幾天的情況也是一點點兒但是持久地好起來了。我上衛生間的時候感覺一切都正常了,吃了父母親做的飯,也沒有事了。唯一還有一點兒不適就是感覺持久的腹脹,雖然也已經好了不少。我在吃東西的時候,總是擔心,會不會就突然一下子沒注意又轟轟烈烈地病情複發。我非常小心,不敢亂吃東西,也不敢讓自己著涼。我告訴母親我已經沒事了,讓她和父親不要再天天送飯給我。母親說,那你今天就先在食堂試吃一天,如果沒事,媽媽明天就不送飯過來了。“試吃”,一個奇怪的詞匯。有的時候,我還是禁不住美食的誘惑,尤其是我的“同桌”,他在學校外麵租房子住,每天早上,他都從外麵帶好吃的早餐,什麽麵包呀、蛋糕呀、牛奶布丁呀,總是讓我感到很想吃。雖然我忍住不吃,但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讓“同桌”分了一點兒給我。我既覺得好玩,又覺得害怕,萬一吃壞了事兒,那可就不知道怎麽跟父母親交待了。

沒有手機的影響也很大。雖然,無論上課自習,不會再玩手機,上網看貼吧,可是我還是能有所耳聞,什麽93W、93C的事情。據說有一天有了一個叫93C的擾動,這很正常,中太平洋上的上一個擾動叫92C,這個理應叫做93C。可是沒過多久,它變成了93W,變成了一個西太擾動。這就十分奇怪了,還沒有92W呢,就有了93W。據說,有一天FNMOC編了一個擾動,叫做93C,可是實際定位卻在180度以西。這下犯了個大烏龍,怎麽辦呢?機構靈機一動,把它改成了93W,這樣西太的編號就空出了一個。這個擾動雖在西太,依然十分遙遠,這個故事,也要在這裏埋下伏筆。重要的在於,我賴以生存的鬧鍾沒有了,每天早上,直不叫我起床,就沒有人叫我起床。以前,一聽到鬧鍾的聲音,我就會立刻醒過來,然後做好起床的準備。現在,我隻在睡夢中朦朦朧朧地聽見同學們走動的聲音、洗漱的聲音,等到我睜開眼睛,就看到窗外的天空已經一片亮灰色,已經七點過後,好幾個同學已經不見蹤影,其他的的腳步聲也十分堅定地準備離開,或者,是我自己被一個將要出門的同學拍醒,我還在揉著惺忪的睡眼。結果是,等這個同學出去以後,宿舍裏就一片寂靜,無人活動,我可以選擇起來,也可以選擇倒頭接著睡。如果是後麵一種,結果往往很嚴重。等到再一次迷迷糊糊地醒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也許過了幾分鍾,也許過了幾十分鍾……在這個時候往往已經距離上課沒有幾分鍾了,我隻好趕快爬起來,匆匆忙忙地穿衣服,然後胡亂地洗一洗,直接奔向已經沒多少人的食堂,買一個麵包應付完事兒,到教室的時候,大家已經書聲琅琅,有一些同學,包括一些女同學,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說:“你又遲到了啊。”我的“同桌”,也是一個常常遲到的貨色,每次我遲到,他就嘲笑我說,嘿嘿,你又比我來得晚。唉,我怎麽淪落到要跟一個保送生比誰遲到呢。真的有一天,這種事情真實發生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過了上早自習的時間,達到了7點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下樓會被記遲出宿舍,記名字,記違紀吧。更慘的是,學校這段時間對遲到抓得特別緊、特別嚴。每天的早晨和下午,從宿舍樓裏走出來,看到門口的人們跑得快,門口沒有人把守,以為安全。但是,隻要走出宿舍通往教學樓的那條灰色的水泥路上,就會看到幾個閑著沒事的校領導人站在路上,催促急急忙忙趕往教室的同學快點兒。要是不幸上課鈴敲響了,便落入了他們的手掌心,別想再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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