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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一號公路自駕遊

(2018-10-20 12:31:05) 下一個

作者:麥克•麥克利蘭

攝影:德魯•凱利,網絡

編譯:魏玲

 

我有一張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拍的照片,那年我13歲。照片上的我站在加州金門大橋上,倚著欄杆往下看,神情沉重肅穆。在這裏拍照留影,也許是因為我父親是從這裏跳下去的緣故。在那個時候金門大橋是世界上最有名的一個地標,和有些人一樣,父親選擇了在這裏離開了這個世界。

當時我一定是渾身哆嗦打冷顫。大橋上任何時候都是風嗖嗖的,而照片上的我隻穿著牛仔短褲, 兩條大長腿暴露在外麵。十年後我搬到了加州。當我下了班在橋上走時,幾百個遊客從我身邊經過。他們穿得很單薄,和我當年一樣,大概他們也不知道加州天氣捉摸無常吧。看著他們, 我就會想起那次旅行:風很大, 很不愉快。

許多年前的旅行是和全家一起去的。我們是從洛杉磯開上一號公路的,目的地是舊金山。那是我第一次到舊金山, 像在橋上這種令人不舒服的經曆可不是第一次,一路上都領教過了。我們是沿著加州一號公路開到舊金山灣區的,這條路壯觀,可又彎彎曲曲。我和妹妹坐在後排,暈車噁心嘔吐;我媽媽坐在前排,每當汽車沿著懸崖峭壁猛地轉彎的時候,她嚇得驚叫失色。我們是從克利夫蘭飛到洛杉磯的,在上一號公路之前,在小旅館裏住了一晚上。父母出去了,把我們兩個小孩留在房間裏,門一開就是大馬路,一點點聲音傳進來,我們兩個嚇得要死。

這次旅行我是從加州奧克蘭出發的,和上次開的方向正好相反。我沒有一個嚴格的行程安排,到那裏去,怎麽走,完全隨心所願。

如果我第一次到加州旅行的經曆沒有讓你感到動心,那麽我還要告訴你,這是一塊有爭議又自相矛盾的土地。北麵始於薩克拉門托市,南端終於聖地亞哥,加州由一條659英裏長的高速公路貫穿著。這條公路緊貼著太平洋,本身充滿了活力和傳奇。開過這條路的人一路上暈車,為看到的景色所震撼,又提心吊膽。提起這條路,大家又點讚又搖頭,想要吐、壯觀、危險,這些矛盾、不同意思的詞出現在一句話裏。這條路是一百多年前開始造的, 整條公路是分期分批一段段完成的。最早開始的時候動用了一些勞改犯,讓他們用炸藥開山築路。因為火災、橋梁年久失修、或者是路麵塌陷掉進了海裏的緣故,有些路段現在仍然關閉著。今年七月,靠大索(Big Sur)南麵封了一年的那段路修好開放了。這段路山體滑坡,六千萬平方英呎的泥土直瀉而下,轟隆隆地滾入了太平洋。

一號公路上最讓人驚心動魄的是懸崖峭壁:陡,直,離海平麵有幾百英尺高。當汽車駛於此處,公路和太平洋之間隻有一道欄杆保護,而有的地方甚至連欄杆都沒有。

一個住在東海岸的人告訴我,加州太大,又充滿了各種未知數,如果去了自己覺得身體支離破碎土崩瓦解,因為這種感覺在他們的細胞之間產生了巨大的空間。我要說,嘿,加州沒有哪個地方比一號公路更氣勢恢弘、闊大淵深、望之儼然了。

我小時候第一次遊一號公路的記憶是模模糊糊,也許是因為不舒服吃了暈海寧藥片的緣故吧。長大後,我又去了幾次,最遠的到了大索。這次我沿著一號公路一直開到洛杉磯—第一次旅遊出發的地方,這是我第一次獨自一個人遊一號公路,自駕。

一早上我就離開了在東灣區的家,車子上了橋後朝舊金山半島開去。清晨的空氣清新冷冽,周圍的一切都生氣勃勃的,充滿了熱情和活力。路旁的房子和遠處起伏的山巒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忽隱忽現。這輕紗是霧?是山火的餘煙?還是兩者都有?上了一號公路往南開,都市漸漸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田園風光。驀然間,太平洋映入了我的眼簾,它在我的右邊。15分鍾後帕斯菲卡(Pacifica)到了,這是以前的一個前哨基地。

我沒有在帕斯菲卡停留。繼續往南開了30英裏後,我來到了佩斯卡德羅(Pescadero)。我想去都德飯店吃中午飯,可是它還沒有開門,我隻好在街上閑逛。馬路對麵有一個咖啡館,店裏麵有一個小電影院,有九個坐座位,裏麵正放著一個稀奇古怪的電影。再走一條街有一個超市,裏麵賣新鮮出爐的小甜餅。說是小甜餅可是比我的臉還大,我吞了一個下去。

都德飯店總算開門了,我走了進去。如果不是一個朋友推薦,我是不會去這個店的。我點了奶油洋薊和奶油辣椒羹,這兩個菜不在菜單上, 也是那個朋友在我走的那天早上特意來告訴我的。我的鄰桌是當地人,他們也都點這兩個菜。

八英裏往南是鴿點燈塔(Pigeon Point),這是西海岸最高的燈塔。再往前開30英哩是聖克魯茲(Santa Cruz),那裏有古色古香的建築、過山車、還有帶著拱廊的走道。我在達文波特海灘(Davenport Beach)轉了轉,它的點心店和路邊的房子像是另外一個年代的,值得一看。從那裏我離開了一號公路,朝大盆地紅木州立公園(Big Basin Redwoods State Park )開去。那是加州第一個州立公園,我以前沒有去過。

“注意!前麵修路 請繞道而行。” 看到這個標誌後我猶豫了一下:通往森林的路本來就彎彎繞繞,再一改道,可能更遠更難開,我還要去嗎?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去。公園是一號公路上的景點之一,裏麵有80英裏長的徒步小徑,它蜿蜒盤旋在地球上最高最老的大樹之間。很多紅杉樹有一千多年的樹齡,還有二千多年的老樹。公園太大,看的東西太多,遊客可以在裏麵轉悠幾天。另外,公園也提供了很多便利設施:有配置了工作人員的公園中心、地圖、男女共用的廁所,還有一張表格,上麵可填寫你去了哪裏。萬一你沒有回來,公園會根據這張表格漫山遍野的去找你。

我選擇了在紅木小徑徒步。在巨大的紅木森林中,這是一條最短也是最容易走的路。我和一群人一起邊走邊看各種樹,樹幹上燒焦的印子,中空的樹洞,邊看邊嘖嘖稱奇。進公園時拿的小冊子上說,有一棵燒焦的大樹,裏麵的煙不斷的往外冒,十四個月後才煙消火滅。又說,另外一棵大樹燒了好幾次,樹裏麵有一個大洞,你可以走進去,然後抬頭往上看。我去了,照做了,上麵幾百英尺的地方果然有一個圓圓的的窗口。看到頭頂上的藍天我感到十分驚訝和興奮,於是哈哈大笑了起來,頓時,笑聲充滿了樹的空間,然後又從空空蕩蕩的樹中心反饋了出來。

就為這麽一棵樹,也值得專程去一次,更何況它離開我住得地方隻有幾百英裏。

我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太平洋邊上,重新上了一號公路。一路開,景點和回憶一個個出現在我的眼前:畢克畢大橋(Bixby Bridge);Moss Landing有出海看鯨魚的船;蒙特雷灣(Monterey)有個水族館,我父母曾經帶我去過;卡梅爾(Carmel By the Sea),我印象中那裏有很多新穎獨特的特色店;經過聖西蒙(San Simeon)時,我看到很多麋鹿在那裏吃草。我馬不停蹄,直奔大索(Big Sur)。

大索(Big Sur)。請你用英文讀一下,聽上去簡潔,兩個字都是重音。在這裏,一號路穿行在兩座山崖之間,一座陡峭直上雲霄,一座垂直俯衝大洋。一路上雲霧繚繞宛如仙境。當雲層低低地在海麵上漂浮縈繞時,你覺得你是在空中開車,有騰雲駕霧,飄飄欲仙的感覺;當雲開霧散,地平線上水光與天色相渾,看不出哪裏是天的盡頭哪裏是海的源頭,你又覺得你正在向蒼穹、向無窮無盡的宇宙駛去。

這天晩上,我下榻於地傑酒店(Deetjen’s Inn),這是一個國家級曆史文物古跡,建於1930年。這個酒店遮掩在繁茂的大樹之中,有好幾幢樓,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我住的房間有一個小床,廚房水槽,衛生間是共用的。在酒店吃了晚飯後,我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看到桌子上有一本房間日記,我便拿起來翻看著。這是住在這間屋子裏的房客們寫的,他們在上麵隨意塗鴉,最近留言的的是一個老人。他說他就要搬到一個新的地方去住了,獨自一人,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又害怕又興奮”。他又說他在茶壺裏留下了一個大麻煙卷。我抬頭一看,桌子上是有一個茶壺。我過去打開壺蓋一看,裏麵有很多小紙片,上麵寫滿了心中的願望。

半夜12點我被鬧鍾叫醒。三更半夜,周圍漆黑一片,我沿著一號公路來到了伊薩蘭學院(Esalen)。這是個非贏利的機構,遊客可以在這裏上水療養生保健課。它有一個露天的的大池子,建造在懸崖峭壁上,供遊客泡溫泉,營業時間是淩晨1點到3點。票子需要當天買,$35一張。起五更睡半夜,又站在路邊排長隊等著買票注冊,整個過程讓人覺得不是很溫馨,可是當你泡了溫泉後,這些怨氣全都雲消霧散了。這是一個石頭砌成的池子,無遮無欄,麵對大海。山上的泉水叮咚叮咚地淌進了池子,卷了幾個漩渦,又嘻嘻哈哈地地流了出去。池子裏漂浮著桉樹葉、鹽、紅木葉和鬆樹枝,據說是可以養心安神。你可以穿著衣服進池子,也可以脫得精光一絲不掛。泡在溫溫的水裏,周圍燈光闌珊,如燭火搖拽,嘩啦啦嘩啦啦,太平洋的海浪一陣陣撞擊到岩石上,一會兒,我全身上下酥軟,整個人都融化了。

第二天,我去了凱凡(Café Kevah)吃早飯。那裏有一個很大的的陽台,它麵朝大海,和咋晚上同樣的風景,隻不過現在是在白天觀景。

飯後我繼續往南開,一路上逛了不少地方:看了80英尺高的麥克瀑布(McWay Fall);在朱麗葉•菲佛•伯恩州立公園(Julia Pfeiffer Burns State Park)參觀了一個展覽館;在拉吉德角酒店和度假村(Ragged Point Inn and Resort), 我沿著-條陡峭的小徑走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海灘。在那裏,我脫了短褲跳進了海裏遊泳 。我繼續往南開,看到一大群人圍在海邊看什麽東西,天生好奇的我趕緊把車停下來也湊過去看。噢,原來是一大群的海豚在淺水中追逐嬉戲,很明顯,它們在水下做愛。

在聖西蒙海灘(Point Piedras Blancas)有幾百隻象海豹趴在那裏。它們有的在打鬧,有的在吼叫,據說大的有16英尺長,5,000磅重。

看到赫氏古堡(Hearst Castle)了,它在我左手邊的山上,我向它招手致意。這個地方我父母帶我去過,記得它的遊泳池是仿照羅馬時代的,磁磚都鑲嵌著金子。在莫羅海灣(Morro Bay)我目睹了一塊600英尺有23千萬年曆史的石頭山,它是火山爆發後形成的。它聳立在海邊,10英哩外就能看到。我把車泊在山腳下,旁邊是一個天然浴場。在沙灘上有的人躺著曬太陽,搓搓臉,揉揉胸脯,有的手拉著手一起散步。哈,休閑浪漫,毛絨絨的動物美夢成真。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聖路易斯•奧比斯波的麥當娜酒店(Madonna Inn at San Luis Obispo)裏,我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這個旅館有一百多間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個主題。上次旅遊的時候,父母給我買了一套描述這110個主題房間的明信片。雖然我們沒有住在這個酒店,可是我喜歡這些房間。我收集一大堆這些房間的照片明信片,還經常仔細地研究著,以至十多年以後我還記得有些房間的裝飾和名字。我鍾情於一個叫水簾洞的房間,裏麵的牆是石頭做的,上麵有一個瀑布,水從瀑布中流下來。我昨晚上住的房間就是水簾洞。我從13歲開始就期待有朝一日能在裏麵睡一晚,現在夢想成真,感覺真好。

麥當娜酒店內部裝潢華麗,可是缺少了一點微妙和顏色的搭配。 它的牛排餐廳裏一片粉紅,牆是粉紅的,椅子桌子是粉紅的,花是粉紅的。也許你會覺得這廳裏少了一點陽剛之氣,可是酒店老板亞力克不這樣認為。這酒店是他的祖上在1958年開張的,他是家裏的第二代。偌大的酒店到處都是藝術品,有成千上萬個擺設,每一個都是精工細雕、完美無瑕、古典,獨具匠心,非常漂亮。

我房間裏的牆壁、天花板和地麵都是用石頭砌成的。六尺大床左右兩側床頭櫃的上方,各掛著一個皮套子,裏麵裝著一個水簾洞俱樂部成員的雕塑,還是一對。我拿了一個下來,兩隻手倒騰著,惦惦份量,真沉,再仔細一看,它是用木頭鑿成的,難怪那麽重。廁所裏的窗戶是用彩色玻璃做成的,上麵鑲嵌的是一個住在水簾洞裏的人,他正俯視著山穀裏滿地的金銀珠寶。自從小時候看過水簾洞房間的照片後,我就一直惦記著水簾洞。後來我去過幾十個國家住過無數的旅館,每到一地,我都要去看看旅館裏有沒有水簾洞。

第二天,我原本打算早點起床,可是我沒有醒過來。床上的被子鬆軟舒適,印著各種各樣的動物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我連著睡了12個小時。我原本打算去一號公路上靠近馬裏布(Malibu)的一家高檔海鮮餐館吃中午飯,可是我沒有去。我順路彎進了一個海灘,在那裏我坐著,頂著風,凝視著大海。我看了看洛杉磯的交通擁堵的情況後,然後就直接去了機場。

計劃變了。自然景觀變了。更危險的是,氣候也變了。

我不是想說在加州你怎麽去死,就像我父親25年前所做的那樣,從舉世聞名的金門大橋上跳下去,而是在說在加州你應該如何去生活。

舊金山最終成了我的家,我的聖殿。當年我來這裏的時候才20多歲,有一份夢寐已久的工作,可是因為酗酒,被高科技公司趕了出去。那時我雖然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可為了維持這個生活我每天必須要去努力。現在我已經近40了,幾個月前我又搬了回來。我新來乍到,但是我想紮根在這個能夠包羅萬象的地方。這個地方在陸地邊緣彎來彎去的地方開山辟路,拓寬了什麽值得花錢的定義,使得最初是不毛之地,險象叢生的地方,成了修性養生,陶冶性情的去處。這個地方解釋了為什麽一個人,一棵樹,一顆行星燒焦了卻還能起死回生,也解釋了為什麽多元文化和不同的性取向可以被包容。這就是為什麽我要回到這個地方,你不需要生在哪裏,哪裏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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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獻給加拿大的兩家老同學老朋友,感謝你們的熱情款待,也掌聲有請你們有朝一日來鄙國一號公路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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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if 回複 悄悄話 讀過原文 您的文采真好
Blue-Crab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章!!
Rolfemom 回複 悄悄話 真美。美文神譯。聖誕期間準備遊一號公路沿途景點。 謝謝分享,收藏了。 周末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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