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在距離洛杉磯不遠的旅遊區接手了一家餐廳。餐廳坐落在一個小鎮上，聽說在我們接手前，3年內換了5任主人。
小鎮的常住人口隻有300人左右，剩下的房子都是其他地方來的遊客買的度假屋。無論是常住的還是遊客，來這裏的絕大多數都是白人，我們可能是當時鎮子上唯二的亞裔麵孔。平常日子小鎮非常安靜，街上幾乎沒有人。但是一到周末和假日人就多了起來，除了有度假屋的人，遠近聞名的遊客也都湧過來。特別是幾個重要節日和雪季，人多得像是要把小鎮擠爆。
Rick嚴格意義上不算常住人口，但他在這裏擁有度假屋有幾十年了，已經是鎮子上的老人了。認識他那年，他應該超過九十歲了。第一次看見他，是一個白人老頭駐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從台階下走上來，又以極緩慢的速度坐在了離門最近的餐桌旁。Rick是個木匠，他放了一些木刻畫在餐廳寄賣，這次來就是想問問我要不要他拿走這些畫。他的作品都是關於大山和我門前的這個湖，很有點兒風格和情調，客人應該會喜歡，掛在餐廳的牆上也很協調。更重要的是看他一把年紀又是鎮子上的老人，我也想順便幫他一些。就請他把畫繼續留在店裏寄賣。
Rick也很懂道理，在喝了咖啡吃了一片店裏做的蘋果派之後，他對我們的派讚不絕口。說要推薦給他喜歡的一個節目的主持人。後來他果然發了電子郵件給對方，隻是沒有收到回音，但是他的努力我們很是感激。
過了一段時間，Rick來餐廳。我高興的迎上去，他老人家卻略帶嚴肅的說:" This is business." 說著緩慢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上麵寫著寄放在這邊木畫的記錄。在我把記錄對好，把賣掉的畫結帳給他之後，Rick又恢複成了那個輕鬆幽默的老頭，又要了他喜歡的派和咖啡。
在我認識的這些勤勞工作的人裏，我不敢確定Rick 是否是最勤勞的，但他絕對是最高齡的，他的行動也是最緩慢的。從外表你一定想象不出他的頭腦反應堪比年輕人。
有一次跟Rick 定製了招牌和木版畫自用，一塊畫上有我門前的湖。因為是雪天送過來，湖上的冰我還以為是Rick做的效果，非常喜歡。進到餐廳內冰化了才發現沒這個特效。我問Rick可否加上這個效果，他回了我一句，夏天的時候你的湖要怎麽辦呢？我想了一下，也是。又指著畫上清漆下麵的一絲刷子的毛問他，這已經刷在清漆下要怎麽拿掉。他老人家馬上用手把畫豎起來，說，我扶著畫你現在走到門口去。待我兩步跨到門口後，又慢悠悠的問，你現在還看得見嗎？連續被Rick反問了兩次。我是既啞口無言，又會心一笑。
我們訂的招牌是實木的麵積又大，需要至少三個成年男子才能掛起來。Rick是讓他兒子給裝上的車送來給我們。這麽重的招牌，真不知他做的時候要克服多少困難。後來我們有經驗了，每次隻敢訂些輕的東西。
最近都沒有見到Rick，希望他一切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