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處 女
作者：時玉珍
1、黃花愛唱歌。她從小就跟著大人們天天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呼兒嗨呀，他是人民的大救星’。1950年開始天天唱“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鄉。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緊，抗美援朝，打敗美國野心狼……”。
2、1957年的冬天，黃花12歲。她上小學五年級就改為天天唱反對右派分子的歌了。大穀南街小學校，從1957年的初冬開始，規定每天早上第一節課前10分鍾的例會，全校都要先唱；‘右派分子黑良心，反黨，反社會主義，反人民、、、、、、’。唱完了[右派分子黑良心]的歌後，才能上正課。
3、今天，五年級4班的班主任梁老師領來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生。梁老師向同學們介紹說；‘他叫李好，是從北京轉學來的。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請同學們多多關照”。然後，李好向同學們鞠了一個躬。老師看看坐在後邊的班長黃花，就對李好說‘你坐她那裏吧，有事找班長’。然後，教第一節課的王老師進來上算術課。
4、 在以後的日子裏，每天早上的例會，仍然必須先唱‘右派分子黑良心，反黨反社會主義反人民、、、、、、’的歌。唱完[右派]歌後，在老師還未來到教室時，就有調皮搗蛋的男生，帶頭大聲說著順口溜“右派，右派，妖魔鬼怪。眼鏡右派，肚裏使壞。反黨反共，國家災害。打倒右派，為民除害’。男生說完後還要大喊一聲‘誰家有右派趕快、趕快、、、、、、’。男生邊說、邊吼、邊起哄。而家長是右派的學生表麵裝著冷靜，但早已嚇得心跳不已。他們緊張的手心出汗出得濕漉漉的了。他們光怕叫出他們右派父母的名字來。當老師進了教室。他們緊繃著的心才逐漸恢複正常。黃花發現同桌的李好唱右派歌時，表情緊張，兩手緊緊地握著拳頭。他隻張嘴不出聲地在假唱。可他為啥不出聲呢？黃花很想問問他為什麽不唱出聲來？但是想想問人家這個？太沒勁了，隻好作罷。
5、上語文課[北大荒]時，梁老師問；‘今天誰來讀課文？’不少人舉起了手。梁老師點名“李好’。李好站起來，他用標準的普通話、極富磁性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念著課文。同學們聽得入了神，這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平時隻能聽收音機裏講普通話，現在是北京人正在說著地道的北京話，那叫一個好聽。教室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了。李好念完課文坐下。同學把羨慕、讚美的目光投向了李好。梁老師說‘北京話好聽吧。今後，我們都要學好普通話，為祖國語言的純潔而奮鬥。大家要向李好學習普通話’。
老師繼續講[北大荒]一課。課文裏說；北大荒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沒有大姑娘。 荒涼的土地一望無際，雜草叢生，荒蕪人煙。這個幾千年以來從未動過的‘處女地’，經過農墾隊員的辛勤勞作，如今變成了黑黝黝的肥沃土地，北大荒變成了米糧川、、、、、、。這時，一個同學舉手問；‘處女地’是什麽？為什麽不叫‘處男地’？老師說；‘第一次寫的書叫處女作。第一次開墾的荒地，當然叫處女地了。凡是第一次，就可以用[處女]兩個字來形容。書上有注解，下去好好看書’ 。黃花也很想搞清楚，為什麽不叫‘處男地’而叫‘處女地’？她想問問老師有沒有‘處男地’？就又舉起了手。可老師卻沒再給機會讓她提問。
6、 第二天，李好從家裏帶來一本[法醫診斷]書。他在課桌下麵翻看著。書中是女性生殖器中的[處女膜]圖解。有園的、三角形的、月牙形、不規則形、方形的、、、、、、。圖下寫著處女膜的破裂原因。因為激烈的體育活動也會導致處女膜破裂。如騎烈馬、或外傷、或跌坐硬物突出的突點上、如樹叉上等等…..。但是發生‘性行為’才是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因為書上畫著女性生殖器官圖，黃花也斜著眼睛心跳臉紅偷眼看。她不知道‘性行為’是什麽意思？她忽然連想到了‘性行為’是不是就像狗、貓的交配那樣？看著，看著，她臉紅脖子粗發起熱來。她大氣不敢出，心裏怦怦地直跳。害羞的心裏使她看得勉勉強強，幾乎羞得不敢再正視。啊！原來‘處女’二字是這麽來的？下課後，她問李好 ；‘這書是那兒借的?’李好說；‘從我媽的書架拿的，我媽是醫生’。李好說；‘你要看可以帶回家看，看完還我，別借人，別傳下去，別丟了就行’。
7、黃花放學回家後，迫不及待地一口氣看了下去。懵懵懂懂的少女第一次看到‘性行為’三個字。仍然不太明白它的含意？書中還說有的人處女膜很厚，直到生孩子時才會被剪破。小時候自己問過媽媽；‘我是從那兒來的’？媽媽說我是她拉屎拉出來的。奶奶說我是猴子變的。姥姥說我是撿來的。我不信奶奶和姥姥的話，隻信媽媽說的是拉屎垃出來的。其實他們都在哄自己呢。我是從媽媽下邊處女膜那裏生出來的。媽媽懷著弟弟時，肚子很大很大，等拉屎拉出弟弟後，肚子就變小了。我一直這麽認為弟弟們全是媽媽拉屎拉出來的。看了這本書，明白了男性女性的生理功能，男人是沒有處男膜的。虧了老師沒讓她再提問，要是自己問老師有無‘處男地’？那才叫尷尬呢。黃花大致對‘處女’有了認識，但是對發生‘性行為’才是導致處女膜破裂的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還是有點琢磨不透。12歲的黃花懵懵懂懂地認為‘性行為’是不是就像大街上的公狗和母狗、公貓和母貓那樣交配？那麽爹媽也像狗貓那樣交配？他們什麽時候交配的呢？她心中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嘔心與厭惡。她覺的父母做的是不可告人的壞事。可是人們常說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麽，要想有後就得像貓、狗那樣做壞事，去幹‘性行為’嗎？ 黃花思來想去不得其解，越想越覺得性行為卑鄙齷齪，真是羞煞人了。
8、 很快寒假就到了。校長在寒假動員大會上講話說：“掃除文盲，是新中國的一項重要工作。當時中國人口的文盲率很高，大概有八成人不識字。20世紀50年代初期，黨和政
府對掃盲工作非常重視，各地相繼成立了[掃盲辦公室]、[掃盲協會]等，以此推動掃盲工作的開展。人民教育出版社率先出版了相關教材，最有影響力的是[農民識字課本]。我們
學校接到了[掃盲]這個光榮任務。我建議小學三年級以上的同學，每人包教一個文盲。我
希望同學們把貪玩的時間用在教學上。大家要認真備課，當個優秀的語文老師，為掃盲做貢獻”。
9、大穀縣各中、小學，包括中專職業學校，都領了‘包教’任務，包教全縣的文盲。農村則辦起夜校、掃盲班、識字班。城裏的市民沒空上夜校，[縣掃盲辦]就分配任務，讓中、小學生當掃盲識字的‘小老師’。這個寒假期間學校布置的掃盲任務是；每人包教一個文盲，教他們認識漢字，不但會念，還要會寫，最後抽查考試合格才算及格。學校采取就近分配包教對象的原則，課本也是免費發的。
10、黃花包教的對象是同班的同學戈美麗的媽媽。她兩家離的最近，所以分配黃花到戈美麗家做家教。黃花說；‘美麗，你教你媽多好啊，用不著我來教’。戈美麗說；‘我媽是街道幹部，又是共產黨員。她要帶頭學文化，不能讓孩子教。好多婦女不想學文化，就推說孩子在教她們識字呢。其實她們都隻顧忙家裏的家務勞動，根本沒有心思學文化，所以就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教自己的爹媽。而學生上門來教她認字，她不學也不行了，對吧。你媽有文化，不用包教。我包教的對像是東大街26號的王大娘。她真笨，教她學習很費勁，不動腦子，一個字教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記不住，所以進度很慢。她愛記不記，反正我教她了。你看我媽多好，非常的用功，對吧’。黃花說；‘是。你媽很努力，很省心’。 黃花耐心教，戈美麗的媽媽用功學，最終獲得[識字證書]。黃花也獲得了[掃除文盲獎]。
11、黃花每天晚上去戈美麗家教她媽識字。黃花本來想用漢語拚音教她認字。但是戈美麗的媽說；‘你就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認吧。我可不學那外國西洋碼碼’。黃花隻好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戈美麗的媽很愛學習也很用功，所以進步很快。她喜歡耐心包教她的這個小老師。黃花和戈美麗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戈美麗家裏吃得好。家裏常備有零食：花生、瓜籽、大紅棗、核桃等好吃的，全放在桌子上。孩子們多會想吃就吃。黃花非常羨慕人家的好生活。戈美麗的媽熱情地招乎她吃上些。她不好意思吃，臨走時戈美麗也要給她裝上一把瓜子或花生。黃花把花生或瓜籽帶回家，每個弟弟可以吃到三、五顆花生或十幾粒瓜子。
12、 1958年開學後的第一節課，也不再唱 ‘右派分子黑良心，反黨反社會主人民、、、、、、’的歌了。取而代之的是早上課前先要大聲地背誦總路線：“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然後把唱“右派分子黑良心”改成唱：“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到，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全國人民大團結，掀起了社會主義建設高潮，建設高潮”。唱完歌後，老師講話說：“1958年，是大躍進的一年。全國人民都在大練鋼鐵，我們15年內趕上超過英美帝國主義。我們的教育方針是教育為無產階級的政治服務，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學校要半工半讀。咱學校也要大躍進。學生既要學工，又要學農，還得趕課程，更要在放暑假之前把所有課程全上完。因為半工半讀，老師講課得講快了點，同學們就要抓緊時間多看書。老師就不留作業了，但是考試還要考。大家要好好學，要做考的準備。大躍進嘛，要與時間賽跑。一年等於20年，一天等於20天。我們要走在時間的前麵”。同學們說“不留作業就不要考試了”。老師說“聽上級的吧”！
13、校長在動員大會上傳達上級指示；‘1958年是大躍進的一年，各行各業都在大躍進。我們的老師講課、學生聽課也得來個大躍進。因為教育要與生產勞動相接合，上麵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就被安排去工廠勤工儉學、去農村割麥子、除草、間穀、澆水。也許要去挖渠修水庫。還要去修路、去拆城牆、去煉鋼鐵、、、、、。總之，再也沒法按原計劃上課了。大躍進，對我們來說就一個快字，教學的進度必須快，因為當年的課必須在當年上完才行，慢了就跟不上了。下學期還得上新課呢。所以大家不勞動時，可要抓緊自學啊’。人們背後都說教學上的大躍進，好比蘿卜快了不洗泥。
14、 大穀的掃盲工作也來了個大躍進，翻印了[農民速成識字課本]。號召文盲們要學習放衛星，坐火箭，下苦功，把書念。學的教的苦戰100天，男女老少齊動員，雞叫學文化，天亮去生產。生產學習兩不誤，晝夜不停歇，一天等於20天，快快攻破[文盲]山。
15、學校也要大躍進。於是就改為半工半讀。不能按常規上課了。學生們三頭兩天去勞動。而且是隨時有活幹就隨時停課。剛上完第一節課，就集合去鐵工廠，從收來的廢品中挑出能練鋼的鐵來。如果是廢電線，就要剝掉電線皮，把其中的銅線取出來。同學們就戲稱它‘周剝皮’。剝去電線周圍的膠皮，可是一個不好幹的活計。有個同學就發明了用火燒電線。大火一烤，電線的膠皮臭味彌漫開來，臭氣熏天，嗆的大家不停的咳嗽。人們怨聲載道，罵聲四起。有人罵燒電線的同學說；‘你爹媽還活著就燒’？燒電線的同學不服氣地說‘你敢反對大躍進？大躍進一天等於20天，一年等於二十年。不燒行嗎？’於是把火點得更大了。而且邊燒邊大聲念毛主席詩詞中的‘紙船明燭照天燒，燒啊燒啊燒、、、、、、’。鐵工廠的師付們看這些孩子們瞎幹、蠻幹，太危險了，怕引著火災，就不用這些小學生來剝電線了。
16、1958年的學校改為半工半讀。鐵工廠不去，那就去棉織廠。同學們就去大穀縣棉織廠紡紗。說是勤工儉學，但是不掙一分錢，完全是義務勞動。到了大穀縣的棉紡廠勞動，給小學生用的是手工紡車。而且是三班倒。尤其是上夜班時，紡著紡著就睡著了。由於手捏線太緊，手就被棉線給割破流血了。李好說；‘別小看棉線和紙，看著不危險，一不小心割破手，照樣流出血，怪疼的。可不能大意啊’。李好就示範教同學們手要放鬆又不能掉線的紡法。還提醒大家實在困的不行，就閉上眼小睡一會兒，爭大眼睛後再紡線。不然，紡出的線有粗有細不均勻，根本不能用，就是廢品。他這一提醒不要緊，犯睏的的同學們，就在紡車旁睡著了。這些年齡最小十一，最大十五歲的孩子們，還從未熬過夜，是第一次上夜班。果然，紡出的線幾乎都是廢品。隻有幾個年齡大一點的同學湊乎著不發生手流血的問題。但是紡出的綿線也不能用。棉紡廠也婉言謝絕小學生再來紡紗了。老師眼睛睜得再大，也看不住全班45個同學幹活不出問題。因此，半工半讀，處處碰壁。不是製造火災危險，就是生產出廢品，要麽就是出工傷。有個女生沒戴好工作帽，把頭發卷到機器裏，差點把小命要了。虧了師付手疾眼快關掉電閘，隻揪掉了一小撮頭發，疼的那女生哭爹喊媽，悲慘啊，悲慘。工廠師付說‘我們的工人在上崗前，必須先培訓幾個月甚至半年，才能上崗幹活。你們夠膽大的，來了就直接幹上了。那不出問題才怪呢。你們這不叫大躍進，叫大冒進。給我們添亂來了，知道不？’廠長說；‘學工、學農可是國家的政策，是上級領導讓來的。你別說了，不然給你上綱上線打你個右派？你就少說兩句吧’工人師付才閉了口。小學生們‘學工’太危險又出廢品，工廠不歡迎，那就去學農。工、農、兵、學、商全麵發展是黨的教育方針。
17、 剛剛回學校上了幾天課，就趕上了麥收季節。麥收是從龍口中奪食。全縣總動員，各行各業奔赴農村，支援夏收。小學生們去農村的地裏幫農民間穀子、拔草、整地、澆水、割麥子、拾麥穗。尤其是拾麥穗，幾乎全是小學生包了。天還不亮，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孩子被大人叫起來，揉著因瞌睡而睜也睜不開的眼睛。孩子們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樣，也是一眨一眨的，揉著眼睛奔向學校。有人到了學校還迷迷糊糊的揉著睡意醒鬆的眼睛。於是同學就給他們起了外號；‘張瞌睡’、‘趙眯瞪’、‘王迷糊’、‘李糊塗’。然後老師帶著去麥地，大人割麥，小學生撿麥穗。這時的李好就不占優勢了。家是農村的同學幹農活不在話下。李好在地裏間穀子時，常常分不清莠子、穀子。因此，把野草莠子留下，卻拔走了穀子，他越是著急就越是拔了穀子留下莠子。但是農民伯伯沒有一句指責的話，還笑嘻嘻地逗他說；‘間穀不給吃好的，拔了穀子留莠子。是沒有給你吃好的吧’。然後再教李好把穀子補栽上。李好深感內久。李好從北京來到這小縣城。他看誰都土裏土氣的，聽人們說話侉侉的。他覺的山西話很難聽，有時還聽不懂。起先，李好看不起這小地方的人。現在，他也聽懂這裏的土話了，而且竟然學會說山西大穀話，這就叫隨鄉入俗吧。他也不那麽清高了，他真正體驗到農民伯伯們頭朝黃土背朝天，汗水摔地成八瓣的苦。他從小就背頌‘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前對這首詩體會不深，現在才覺得古人寫得太好了。他回家總對父母說；‘工人叔叔上夜班、農民伯伯曬太陽，勞動人民最偉大。他們的辛苦應該得到回報，要能提高改善工人、農民的生活待遇那就好了’。
18、李好逐漸變得謙虛樂觀也愛說話了。有時還說個笑話，逗逗樂兒。他不再孤芳自賞，融入了大眾，與大家打成了一片，成了大家信賴的人。李好同學不但說一口好聽的北京話，而且，知識麵廣。上至天文地理，下到琴棋書畫，他簡直就是班裏的活字典。同學們私下常議論；人家北京的孩子真幸福。見識廣，什麽都會，什麽都懂。哎，咱們多土呀，雖然見過火車，卻沒坐過火車。別說北京，連太原也沒去過。大家都愛聽李好的北京話。李好的威信與日俱增。同學們有問題都愛問李好。尤其有那麽幾個女生，有事沒事都愛與李好套近乎。經常圍在黃花、李好的課桌前。李好解答完同學的問題，就做自己的作業。這時，同學們又覺得他清高傲慢，凡人不理。李好成了女同學心中的高不可攀的白馬王子。期末考試排名；李好、黃花並列第一。
19、這個小縣城平時沒有什麽娛樂活動。1958年之前，有時會放一些老電影或有地方劇團會來演出 。有一陣子電影院、戲院上演的節目中，又巡徊演出了五十年代宣傳婚姻法、反對包辦婚姻、童養媳、男女平等、自由戀愛、婚姻要自主的戲劇。如[小二黑結婚]、[小女婿]、[劉巧兒]等戲劇瞬間風靡全國。這裏的人們看過[天仙配]的電影後，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不離嘴的唱著。同學們還學著評劇中劉巧兒唱‘巧兒我自幼許配趙家，我和柱兒不認識，我怎能嫁他？我的爹在區上已經把親退，這一回我可要自就己找婆家呀、、、、、、’。男同學唱；‘自己找婆家’時，女同學就躲開男生，調皮的男生就追著唱給女生聽。
20、班裏的同學之間，互相起外號成風。以給同學配對對為樂趣。有的同學給又高又帥文質彬彬的李好和漂亮的黃花配成了一對對。說他們是金童玉女，說他們像鴛鴦鳥，說他們是金雞配鳳凰。對調皮倒蛋的同學嘴裏常調侃著；‘金雞配鳳凰’、‘西胡蘆配南瓜’。對長相不好，學習差的男女生就說成是‘西胡蘆配南瓜’、‘劣棗配歪瓜’。女生戈美麗的個子又矮又胖，臉盤挺大的。於是有同學就叫她‘戈大頭’。每叫一次她的外號，她就和叫她的人打一次架。她嘴快手狠，如果失敗了，就上告老師讓老師來處罰叫她外號的男生。戈美麗長得很醜，塌鼻子，大額頭，臉型上窄下寬 ，脖子粗，小眼睛。男生就又把‘南瓜’外號也給了她。一次，她下課走得急，踩了一個男生的腳，男生就叫了她一聲‘南瓜’。 戈美麗回頭高聲大罵‘右派分子’。原來這個同學的父親是右派。
21、戈美麗的爹是大穀縣的第一把手。盡管他是黨的書記，人們仍然一直叫他戈縣長。因為從1949年他就是大穀縣的縣長，叫順口了，改不了了。有一次，戈縣長對妻子說反右鬥爭中漏網的後補右派時，就曾經提到過此人。此人正是這個同學的父親。戈美麗是無意中聽到的。她用右派分子作為攻擊他人的武器，這時正得到了用場。一聲‘右派分子’把大家的眼光集中到了這個男生的身上。直看得這個男生低下頭、紅了臉、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眼看快要哭出來了，大家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戈美麗又勝利了。她的外號戈大頭、南瓜，隻能背後叫，誰也不敢當麵說一句戈美麗的壞話了。這個男生的父親是右派的秘密大白於天下。這個同學也有了個新外號叫‘小右’。小右從此成了大家批判的對象。有時‘小右’想問老師問題，剛剛舉手，就有同學就說；‘小右，你還是回去問你家的老右吧’，這時的他隻好無奈地把手放下。他回到家問爸爸，你為什麽當右派？爸爸說他是被錯劃的。不是真正的右派。媽媽抬手打了他一個耳光。媽媽罵他沒良心，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他，居然問爸爸為什麽當右派？他看到爸爸痛苦無奈低頭不語，他捂著被打熱的臉，從此再也不敢提‘右派’兩個字了。爸爸歎著氣說‘你在學校可要規規矩矩的盡量少說話，好好學習。遇事盡量忍讓些，千萬不能爭強好勝啊’。‘小右’覺得自己是一隻犯了錯的小狗，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他盡量少說話不惹事，才能讓同學們少叫或不再叫他‘小右’。與戈美麗同桌的小個子男生，臉長的長長的，外號叫‘西胡蘆’。大家一聽西葫蘆、南瓜，就知道是說誰呢。這時的戈美麗，拉長的臉麵難看得真象是扭曲了的歪瓜。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可是，同學沒有指名南瓜就是她戈美麗，她戈美麗也就隻能怒發衝冠後又無可奈何地恢複原態。黃花很是反對同學給戈美麗起外號。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又能怎樣？黃花隻好找岔兒轉移話題，破除這尷尬的局麵。說起金雞鳳凰，黃花心裏也會泛起一陣陣說不清道不明卻又令她暗自歡喜心馳神往的漣漪。她看看李好，不喜也不怒。她自己也就不理不睬。心裏還美滋滋的偷偷地樂。她很願意與李好結成一對對。
